第十六章 相行渐远（二）
“也有可能是做贼心虚呢？”陆博延看着他。
“放屁！”
“那是九五至尊，是陛下。你指望和他讲道理吗？”陆博延拍了拍他的脑袋，“只要陛下起了疑心，管你有没有证据。”
方翼文犹豫了一下：“那……我打都打了。”
陆博延叹了口气，认真的问：“想不想随你父亲去边疆？”
方翼文立刻又精神了：“想啊，当然想，但我娘估计不同意。要不是皇命难违，我爹去她都得拦着。”
陆博延犹豫了一下说道：“天色晚了，先回去吧。”
“哦。对了，要不要一起过来吃，听厨房说今天做了东安鸡。”
“不了，他们也给我准备吃的了。”
方翼文看了看外面，小声问：“你没和我爹吵架吧？”
“为什么这么问？”陆博延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之前他有事没事总是提你的，最近都没怎么听他说。”
陆博延沉默了一会，说：“哪还能天天说我，我最近又没做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也是，那我先走了。”方翼文挥了挥手，旁边的鹦鹉见他走了，拍着翅膀喊道：“傻子，傻子。”
“骂谁呢？”陆博延一只手捏起它，将它抱在怀里，开玩笑一样的威胁道。
“都是，都是。”
不知从哪飘来桂花的香气，陆博延抬起头，天上的星子一闪一闪的，原来，终归不是年少。
方翼文打人的消息，果然再次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听说他下手还挺重，打的人都起不来床了，被打那人的父亲亲自抬着人去陛下面前哭诉。
方翼文听说后当场掀了桌子，直言自己绝对没下那么重的手，那人都是自己走回家的。
陛下听了笑呵呵的，将人都先安抚了回去，开玩笑的说小孩子玩闹，不能当真。
方翼文听到消息后松了口气，陆博延皱紧的眉头却一直没松开。
“陆大人。”午后，陛下身边的侯公公笑呵呵的带着圣旨来。陆博延赶紧起身相迎，侯公公说道：“陛下口谕，宣您觐见。”
陆博延领了旨，悄悄给他塞了包银子：“这等小事，还劳烦公公大中午的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侯公公收起银子，笑的眼睛都没了，小声在他耳边说：“有关方小少爷的事。”
“多谢公公。”果然，这事在陛下那，还没真正过去。
陛下和上次一样，低着头批改公文，见他来了，笑呵呵的说：“陆卿，好久不见。”
“见过陛下。”陆博延行大礼说道。
“孤记得，你父亲，之前也是孤的左膀右臂。”皇帝放下毛笔，看着他说道。
“家父承恩于陛下，乃是家门的荣耀。”
皇帝笑了笑：“听说陆卿从小就不怎么在家，一直跟着师傅拜师学艺？”
陆博延心跳滞了一拍，答道：“是。”
“不知陆卿的师傅是谁？”
“家师隐世多年，早已不提及名讳。”
皇帝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见他这么说，便不再追问，改口问：“方家大少爷的事，陆卿可听说了？”
“是。”
“郎中令都亲自来孤面前哭诉了，这事，孤也头疼。方爱卿为孤征战多年，可郎中令也是两朝老臣，陆卿说，这事该如何判啊？”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下官对……”
“无妨，孤就当听个乐子。”皇帝打断他说道。
陆博延犹豫了一下，斟字酌句的说道：“刑罚之公信，便在一视同仁，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遑论高官亲眷。”
皇帝眯起眼阴晴不定的打量他，半晌，突然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孤若是也做了错事，难不成，大理寺还要定孤的罪？”
“陛下身边有朝臣和天下百姓盯着，自然不会犯错。”
皇帝听罢哈哈大笑，指着他直摇头说：“孤以前也听另一个人说过。”
陆博延呼吸一滞，皇帝似是随口问：“同你一起拜师的，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没了，就臣下一人。”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血来潮的问，“陆卿应该也读过律法。”
“是。”陆博延突觉不妙，小心的抬起头，恰好对上皇帝的目光，皇帝笑眯眯的说，“孤瞧着，廷尉这个官职，很适合你。”
“陛下，臣一功未建……”
“方翼文和郎中令之子的事，交给你。办好了，解了孤的烦心事，自然是大功一件。”皇帝打断他，点了点桌子说。
“陛下，此事交由臣，只怕臣有徇私之嫌。”
“举贤不避亲仇，孤相信陆卿，一定会秉公处理。”
陆博延瞧着皇帝的脸色，只得应到：“是。”
“行了，退下吧。”皇帝拿起奏折，挥了挥手说道。
“是，微臣告退。”陆博延弯着腰，一直到殿外才抬起头。
“哟，陆大人。”侯公公见到他出来眉开眼笑的，“又见面了。”
“公公。”陆博延拱手道，“这大热天的，公公辛苦。”
“为陛下办事，怎能说辛苦二字。”
“陛下近来烦心事多，那些让陛下不快的人，能少让陛下听见便少让陛下听见。”陆博延悄悄的塞了块金元宝过去。
“那是自然，为着陛下圣体安康，咱家也不会让那些人来烦扰陛下的。”
陆博延行了礼，走出宫城。乌云汇聚在头顶，要变天了。
三七瞧着自家主子最近好像不太高兴，八成是与方家有关。听说方家那小少爷最近好像又闯祸了，也不难想象，依着那小少爷的脾气，一天不惹事都要谢谢八辈子祖宗了，而且闯的祸只会越惹越大。
那封信自己是送到了，只是不知道送到了谁的手上。陆博延没说具体的人名，只说了醉梦阁，自己也就随便给了个人，是个蒙着面的姑娘，自己连脸都没看清，身上的功夫好像还不错。但愿没有办砸。
三更天的锣声敲响，陆博延将奏章收拾好，望着夜空，叹了口气。
世上的真相公道，到底是在人心，还是只是权贵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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