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清流绝望
至此,
玉熙宫内的气氛已不那么凝固了,每个人心态都开始放松了一点。既然皇上都发话要查,那么江南的事儿就不能乱说了,至少在查清之前,谁也不敢多讲一个字。
严嵩对今天朝议的结局还算满意——
皇上这次派人下去查,织造局就会有很大压力,从朱墨的同盟,至少变成了一个撇清关系的旁观者。朱墨办成了倒也罢了,办不成,织造局也要给他难看!先前输了一个何茂才,这下算是扳回来了半局。
现场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严世藩也是内心窃喜——
接下来再找个茬,把那个朱墨搞废,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毕竟,皇上已经施加压力,织造局也好,谭纶也罢,都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帮着那个朱墨了。
而徐阶却是暗自叹了口气——
朱墨本来做的好好的,毕竟是一千二百万两银子的功劳,怎么就被说成了祸患呢?严家也太过分了,竟然到处造谣,让清流面临极大压力,没法再为朱墨说话……
张居正心里则怒骂——
严嵩简直混账!
颠倒黑白!
这么一来,朱墨在江南的事儿就更难办了!
……
此刻,
全场只有吕芳一个人心里最明白——皇上这是不死心呢,他还是相信朱墨能成功!
跟了四十年了,皇上那点心思他吕芳还是明白的,皇上越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就越是在乎。此刻的皇上,其操作可以说是非常罕见。他先找好了一个垫背的杨金,然后才出头。而出头呢,表面上是和事佬,实际上却是暗中支持朱墨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散朝之后,很快就会有旨意。皇上多半会让自己找人去江南帮忙……这事儿就算拖它个一年半载,他也要看到朱墨把它办成了!
如果退一万步讲,朱墨办不成,皇上也可以把杨金拿出来垫背……他那个亲儿子呢,还不是好好的,屁事没有……
这,
这能瞒得了跟了他四十年的人?
那么,
最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
朱墨这小子,到底能不能成功?
他到底在干什么呀?
……
一场朝议很快就散了。
严家的人面带微笑,鱼贯而出。清流们又是一番垂头丧气。
回到王府,
裕王已经十分焦急,连声问道:“徐阁老,怎么说啊?叫停了?”
“也倒没有叫停,只是,唉,只是形势毕竟不好啊……太岳你来跟王爷说说吧……”
张居正以其一贯的清奇思路,三言两语讲清楚了朝议过程,最后说道:“王爷,我和徐阁老、高大人看法不同,我觉得,皇上对朱公子很有信心!这次派人下去查,我看也是堵住严党的嘴而已……”
裕王朱载垕不知为何,自从朱墨出现以后,潜意识里就一直盼着他倒霉……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总而言之就是讨厌,还有就是嫉妒……这时乍听朱墨被严家围攻,连吕芳都低头了,不禁内心狂喜,要不是想到严党毕竟是仇家,此时一定大声叫好了。
而一听张居正为朱墨说话,忍不住反驳道:“张师傅,我原先就说,朝廷不可与民争利,这不?问题就出来了……朱公子再有才干,这下也是骑虎难下了……归根结底,还是太过冒进……这下,不仅没有给皇上分忧,还惹了罕见的大麻烦……唉,我当时就应该大胆劝谏皇上才是……”
此言一出,
徐高涨三人都是一愣——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朱墨再怎么讨厌,那也是在帮你不是?
张居正暗自叹息:还说给皇上分忧?你这是给皇上难堪呢……皇上但凡还有一个土字辈的王爷,也不至于搞成这样了……
……
众人散朝后,吕芳照例监督着擦洗地板。
这位皇上不耐烦哪怕一丝污垢,但又从来不喜欢去太和殿上朝,大事小事不是在玉熙宫,就是在万寿宫。
对今天的朝议,吕芳着实有些怒气——
严嵩实在过分了,欺人都欺负到了司礼监头上!
京城里那些流言,不是他们干的还是谁干的?就因为这些流言,皇上才有所顾忌,自己也才无奈把杨金拿出来垫背……
正思忖间,
嘉靖果然开口了:“吕芳啊,严嵩敢来逼宫,你料得到吗?”
吕芳无奈苦笑,想起了四十年前杨廷和逼宫的场景,讽刺道:“没什么新鲜的,还不都一样!严嵩担心朱公子把事情做成了,抗倭也好、西洋贸易也罢,就没他严家什么事儿了呗……”
“嗯……”
嘉靖悠悠叹了口气,接道:“你怪朕?”
吕芳跪下答道:“杨金在江南也十几年了,奴婢也是放松了管教,这么大的事儿,他也不说一声……”
嘉靖却笑道:“没事儿……朕什么都明白。你,你就随便派个人下去看看吧,也别干什么,就看看……杨金呢,也没有做错,以后要是出了事儿,朕也不会亏待他……”
果然,旨意来了。
吕芳没有猜错,更料不到的是:皇上竟然还体谅自己!
只要皇上说给杨金一条活路,那就铁定没事儿了,到时候就算严家死咬,杨金这苦命太监干儿子,也能保住一条小命了……
“多谢皇上隆恩!奴婢代杨金谢过皇上不弃之恩……”
“嗯……”
嘉靖悠悠接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朕今日儿是一直犯糊涂呢!你说这个朱墨,他到底要干什么?到底能不能成功啊?”
吕芳笑道:“奴婢不也犯糊涂吗?我看严嵩也弄不明白呢……还有徐阶,眉头邹得老深了……还有严世藩,那股子嚣张劲儿,看死了朱墨了……奴婢觉着,这满朝的官儿,好像就只有一个张居正对朱公子有信心?”
哈,
嘉靖忍不住笑道:“是啊,张居正,张太岳,张神童……果然有两下子啊!看来他比咱们明白,敢赌朱墨会赢?你看他在朝议时,护朱墨啊……”
吕芳满脸赔笑,心里却嘀咕着——
敢情只有你和张神童赏识朱墨呢……
人家夸你儿子,就这么乐?
这小子,那么大的事儿,事先也不吭声,把大伙儿都带进沟里了,这皇上还心里夸着呢。
这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这小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造化呢……那个张神童也奇怪,怎么就那么信了朱墨这毛头小子?
……
深夜,
嘉靖一个人在玉熙宫后院独步,看着漫天的繁星,以往那种彻骨的孤独感却似乎消失无踪了……
点点星光,依稀照耀着大明未来的道路,而那条路,将由朱载墨走下去!
谁也不知道胜负成败,但不去试一试,不是永远没有机会吗?就为了这一点希望,嘉靖忽然愿意赌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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