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悲哀亡天下之族
王材这时暗叫糟糕：就算说不动沐朝弼，那也不能让朱墨反游说啊！到时候不仅无功，还成了有过了，小阁老那脾气，还能放过我？
1念至此，
他似笑非笑道：
“朱大学士，小生这还是初见，实在有幸之至……”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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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很不喜欢此人，笑道：
“王先生奇才，今日你我皆是做客，不用见礼了。”
呃，
王材怔了1下，心想：人说你这个朱墨为人刁毒，果然比不差，你说不见礼，我自然也就不见就是……
他干咳1声，作色道：
“朱学士，方才小生也听了你1席高论，自然没有赞成的，可知呢，小生有1点点不解，还请朱学士赐教。”
嗯呢，
朱墨点点头。
王材也不管尴尬，接道：
“洪武实录，小生也是看过的，嗯，小生以为，太祖之世，乃是矫枉过正。矫枉过正嘛，自然就要有非常之举，故而，小生以为，所谓世重世轻者，乃是权宜之计，待万事俱备，自然就要复归于中道……故而，太祖之遗训皇太孙，乃是确有其事，也确有其语，当日李阁老，也是恭笔实录，并未篡改。”
哦？
朱墨奇道：
“真的？有何凭据啊？”
王材答道：“自来实录，都是秉笔直书，篡改语句，那可是欺君之罪！朱学士啊，有则有之，无则无之，那可不是笔削嘛……”
呵呵，
朱墨笑道：
“那为何永乐朝遗留的洪武实录就没有这句话啊，而弘治朝的改订版，就有了这句话呢？”
王材也嗤了1声，道：
“小生未曾听闻还有1个永乐朝的版本……自来实录都是1本，并无两本。”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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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1顶撞，朱墨当即有点恼怒。须知，他是看到过有某乎大神贴出图的，且明末时，实录多有离散，许多藏家都有，版本也不尽相同，可见此人就是胡说8道。
他当即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没见过，不等于就没有吧？吾也不来跟你作无谓之争。你既然说理，那咱们就来说说理……呃，那吾要请问，你说太祖矫枉过正，那所矫之枉又是什么？”
王材自负辩才，微笑道：
“所谓枉者，天下皆知，自是蒙元之蒙昧也！茹毛饮血、1片腥膻，为政无章，懈怠散漫，又使达鲁花赤百般压榨，这才民不聊生，文明之邦，沦为禽兽之域，又何必多言？”
朱墨不禁冷笑1声，反问道：
“这么说，太祖3大案、4大诰，打的都是胡人咯？蓝玉、胡惟庸亦为胡人乎？所株连数十万人，也都是胡人不成？”
你？
王材顿时语噎，强辩道：
“虽非胡人，乃作胡人之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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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俞潮胜顿时1股怒火腾起——
他俞家的先辈俞通源，当年就是坐了胡惟庸案，虽然人都已经死了，却还被除了南安侯之爵位。世人也多流传其祖先帖木儿乃是钦察人，此后数代子孙也往往被骂胡人。
而实际上，所谓不花帖木儿或妥欢帖木儿，只是蒙古名而已，其先祖虽然确实从钦察草原而来，追根溯源，却是大同1代的汉人，只是元太宗窝阔台时，被编入西征大军，自此在钦察草原受封，才安顿在彼。
这1番秘辛，旁人从来不知，就算族内大多数人也都不知。但此刻王材1说胡人之行，他就想起自幼被人骂胡人鞑子，顿时恼怒起来，冷笑道：
“子难兄，你这就偏颇了，太祖所惩之臣民，并非都是鞑子，胡惟庸、蓝玉也是鞑子？据我所知，他们也没有什么胡人之行！”
这？
王材这才想起俞家的事，顿感失言，苦笑道：
“景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嘛！朱学士说太祖矫枉过正，自然矫了蒙元的夷狄之俗嘛……”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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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潮胜心想：我们这些人固然得了严家之助，可跟那些奴才还是不同的，咱们怎么可能做了严世藩的家奴？这1层，可要跟他说清楚，否则世人都说建文臣子跟着严家混呢！
“子难兄，太祖矫枉过正，并非只是针对夷狄之俗，乃是有其深意的，天下人也都看着呢，如若没有妥当说法，又怎么服人？子难兄啊，这1节，小阁老难道也如此草率？”
这？
王材暗叹1声：这些人如此糊涂，既然要对付朱墨，那就上去干啊，管那么多干嘛？唉，这些人总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小阁老想要拉拢他们，又有什么意义？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服软，赔礼道：
“景安兄，就算我失言吧……”
沐朝弼摇摇头，轻叹1声道：
“两位啊，也不要争了，据我所知，太祖当年用重典，治的都是乱臣、恶臣，是要给老百姓出口恶气……当时天下初定，太祖要立下个规矩，让群臣官吏们都有个警诫，不可虐民害民……朱学士问所矫之枉为何？那就是虐民之政嘛！这，乃是天下公论，不必强辩啦。
只不过，借着这个话头，我倒想问朱学士1个……你说太祖实录被人加了这么1句话，那又如何呢？我实在不解，两位为何在这句话上争论不休？”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很想听听朱墨到底怎么解释这1番变法背后的的想法，究竟跟太祖之道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打着太祖的名义来做，那自然就是刨大明朝的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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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自然也猜到他的想法，沉吟1会儿，道：
“公爷，这句话之所以重要，乃因是李东阳改的……李东阳何人也？那就是胡惟庸之后的宰相啊！而太祖之时，可是明令不可再设宰相的……这1节，难道诸位也没听过？”
付应芳若有所悟，点头道：
“的确有这么1条，弘治朝的李东阳也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宰相，首辅代天理政，的确始于此人……”
说到这里，他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当即闭口不言。
朱墨当即沉声道：
“那就对了！这里就说到太祖立国之道了……吾在江南曾说，本朝以尧舜大道立国，这乃是千真万确之事啊！太祖所行重典，不在于其酷，而在其兴复大道之决志啊！
公爷，太祖若是想要圣人之制，又何必废除宰相？李东阳已经远了，就说杨廷和吧，为何与皇上如此仇雠？于此可见，当日太祖与胡惟庸，不就是如此吗？当蒙元之末，天下已亡，中土形同洪荒……而太祖再造华夏，自然要从头理顺，不从尧舜，又从何处起头？但士大夫习于蒙元之俗，不知天命古训，如何承继天子士大夫共治之局？
不瞒各位，吾昔日的确曾与皇上上书，所述者，就是这番话。各位须知，亡天下之国，如何兴复，才是太祖考虑的头等大事。胡惟庸之辈，学识不深，私心过重，太祖就是想要宰相协理，也是不可能之事啊。故而，大诰、祖训才言之凿凿，命子孙不可稍忘者，就是不可重回蒙元之无道。故而，吾才说太祖乃是尧舜大道立国，如此方能使亡天下之族再兴文明！若非如此，则与蒙元何异？
公爷啊，南征时你也问过，以为我朱墨与朱家有仇……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朱家之处境啊……朱家之为帝，只能是尧舜之帝，否则必与蒙元无异，万民不德其命之日，子孙无孑遗也。”
沐朝弼听得出了神，回想历代交代下来的训条，也的确差不多，自沐英以下，反复告诫后世不可稍忘武臣大诰，否则必罹灭族惨祸。此刻想来，的确形同尧舜之世，德命乃是来自万民之赋予，与历代皆不相同。而究其原因，自然就是朱墨说的，亡天下之族再兴文明，只有从头起过，朱家和勋臣都是率万民之人，自不能以私心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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