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赊 情香绕指间
越想留住的记忆，越清晰。
就算凤栖想要把这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都留在心里，但从她决定将一切都还给落梧桐的时候，就注定往事终将随风。
很快，凤栖的身影愈发虚无，就连鬼族的身形也再难以维持，化作一簇簇黑气萦绕在落梧桐的指间。
与此同时。
凤栖心里最难以忘怀的场景，也正是能让她沉浸在幻境里不愿离开的那段记忆，重新浮现。
……
凤栖睁开眼，身边躺着十几岁的落梧桐。
落梧桐亦如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躺在凤栖旁边眼睛也不眨地看着。
“你……该不会……”
凤栖手足无措，尤其落梧桐还是个少年。
“会啊！怎么不会？赊香人可是这世间最会救人的，我当然也会啦……”
落梧桐青涩的声音，调皮中带着几分坏，还故意斜着眼睛在凤栖身上乱瞟。
凤栖不禁面色羞红：“这么说，是你救了我。那……”
“唉～误会了误会了。都说你们鬼族寿命极长，像你这般年纪的，那比我师傅都老，本公子吃不消吃不消！”
凤栖微怒，抬手就要给落梧桐一巴掌，不知不觉中心里毛毛躁躁。
“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你要吃定我啊？赊香人的名讳也是你随便问的啊！”
“哦。”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叫什么？”
凤栖无言，心里还是会有一阵阵失落，或许从这时起，她就喜欢上了落梧桐。
她试着让灵力运转全身，又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四肢百骸，没有发现任何旧伤。本应该被洞穿的胸口，也比之前丰盈饱满。
有心跳，有体温，吹弹可破的肌肤，即便凤栖无数次重温记忆，依然觉得赊香人不可思议。
一番思索，凤栖开口问道：“那个谁……”
落梧桐微微张张嘴。
“我不叫那个谁，你以后可以称我公子。怎么样？这可是我那师妹喜欢的路子，我也试试……”
落梧桐提到自己师妹，让凤栖好生羡慕。至少，凤栖在他眼中已经看到了“深情”。
凤栖惊讶道：“公，公子，还有师妹？可我听说香门赊香人，从来没有哪一个是女儿身……”
落梧桐十分放松。
“哦，我离开香门的时候，她都没学习心法，目前还是个半吊子。”
“能被公子记住，倒也幸运的多。”
“你若有朝一日见到她，也很难轻易忘记。”
落梧桐的笃定从容，让凤栖又是一阵羡慕。
她似乎也在想，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也像公子的师妹一样，被他记住。
竹屋里，一阵安静。
凤栖说：“公子能否告知，那男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落梧桐回：“放心，还活着。只不过以他幼年之躯无法承受那么多仙气，很多事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凤栖说：“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落梧桐反问：“你还知道他运气不好？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也许昨夜能赊到香缘的就是他了……
香缘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所以那大仙才会挖空心思，利用命不好的人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身为鬼族，怎会跟一个孩子扯上关系？难道鬼族如此热衷于食人血肉？”
凤栖面露愧色。
直到现在她还是想用行动告诉公子：鬼族之中，也有像自己一样不喜欢凡人血肉的另类。
凤栖听清落梧桐口中的“昨夜”二字，兴奋地忽然坐起，也不管自己身上的黑蟒皮衣是不是还能再穿一阵。
“公子你刚才说，昨夜？”
凤栖在窗前活蹦乱跳，完全不像昨夜将死之身。甚至她忽略了身上的黑蟒皮正在一片片脱落。
等到落梧桐慌乱地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指了指她的身上，凤栖这才感到一阵异样的凉爽。
慌忙转身，面色一红。
凤栖虽然活了一千多年，可她毕竟还是个处子，从来没有在人前如此丢脸过。
落梧桐瞬间起身，站在凤栖身侧，依然捂着眼睛，说道：“姑娘稍等，是我疏忽。按照香门规矩，赊香之后，你应该说一声‘赊’。”
落梧桐也没有过多解释，生怕引起更多误会。
凤栖没有任何犹豫，轻声说了句：“赊”。
一缕青色的气息从她体内飞出，绕着她迅速盘旋数圈，再次飞入她体内。
刚才还是衣不蔽体，顷刻间一身丝质黑裙将凤栖打扮的如同黑玫瑰。
香随缘动，气随意用。
这并不落梧桐所为，而是在凤栖心里，渴望着有朝一日能穿上这样的衣服。
“这，就是赊香人的能力么？”
“一香赊一人，不管你昨夜是杀人越货，还是寻衅滋事，都与我赊香人无关……你只需要记住，借助香缘为恶，今后还的也是恶。你欠下的香债，有缘之时自有人收，不一定是我。”
凤栖听后，心里充满矛盾，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鬼还是人。
越是如此，越会胡思乱想，令她无法接受那个可能会食人血肉的自己。
她迫切，想要跟昨日之前的自己一刀两断。
“公子或许还不知道，每一个一千七百九十九岁的鬼族都回会参加试炼，成功者便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我之所以出现在那孩子面前，为的就是一根手指，完成长老交代的任务……”
“所以，当我问你名字的时候，你才默不作声？”
“嗯。”
“原来如此。如果你需要一个像样的名字，以后可以到万事恒通找我。”
“多谢公子。我想，还是先回鬼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凤栖口中的“东西”，就是她作为一个鬼族应有的名字。
落梧桐走到竹屋门外：“你就不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出现，真的只是碰巧路过？”
凤栖沉默地摇着头，对于香门的规矩，她多少知道一些，那就是不该问的不问。
“其实以我如今的境界，即使告诉你我的真名，只怕你也记不住。听好，我叫落梧桐。”
“落梧桐？梧桐……梧桐，梧……”
凤栖只是重复几遍之后，就已经不记得了。似乎三个字就像晦涩的法诀，无论如何都记不住。
“凤栖梧桐……如果今后不想让人知道你鬼族的身份，就以‘凤栖’为名。”
凤栖梧桐，凤栖吗？
……
所有属于凤栖的记忆，都在一瞬间化作泡影。
凤栖不在了，就连那只丑陋的山鬼也在落梧桐面前彻底消失。
那一丝被凤栖“还”给落梧桐的香气，此时仍然紧紧缠在他手上，似乎不甘心就这么回到赊香人身上。
落梧桐呆呆地看了看饶指香气，空洞的眼睛里有了些许清明。
然而，这一份清醒仅仅持续片刻，落梧桐就因为“凤栖”的消失再一次情牵一线。
而这一次，更加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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