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鸭脚港
第二天,余幸又去了苔嫂子家。
桃妹儿已经能下地了,在院子里用小树枝在地上画星星月亮,苔嫂子难得的没出门上工,在院子里坐着,拿了衣服缝补。
余幸眼尖,认出是自己昨天带来的棉袄。
她当初是为了捡着便宜和实用买的,当然是越大越厚实越能抗寒的好,所以款式就没得挑,都是灰扑扑的男式棉服。
但苔嫂子手巧,缝缝补补的,一件能改成两件,里面的填充棉也能充分利用起来。
给孩子穿,足够了。
她看到余幸,连忙起身招呼:“怎么又跑一趟?桃妹儿已经好了,不用挂心了”
桃妹儿听到自己的名字,也站起身子,歪着小脑袋看。
余幸笑着道:“桃妹儿过来,看姨姨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小女孩步子颠颠的跑来,摊开小爪子,得到了一块软糖。
苔嫂子:“你别这么惯着她”
“说什么惯着,小孩子嘛。”
在这个地方,并不存在什么小孩不能吃太多甜食一类的说法,因为生活条件根本达不到这个水平,对于大多数的家庭来说,糖仍旧是个奢侈的物件。
就算是过的阔绰的人家,也要当个稀罕物儿,不能任由小孩子吃个够。
苔嫂子摸摸桃妹儿的头发:“快谢谢姨姨这次是姨姨帮了咱们,知道吗?你要记住,长大了要报答姨姨。”
桃妹儿睁着大眼睛,有样学样,懵懵懂懂:“好,桃妹儿知道的。”
余幸看她可爱,忍不住摸摸小脸蛋:“桃妹儿真乖,好了,去玩吧。”
又道:“壮壮他们呢?”
“说是东街那边有办喜事的,去看新嫁娘,凑热闹去了。”
想到这里,苔嫂子突然道:“余妹子,你今年多大了?”
余幸一愣。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那个户籍纸上也没写出生年月,毕竟是半路上才接手这个躯壳的,有些事儿,真不清楚。
刚过来那会儿瘦的厉害,严重的营养不良,整个人干巴的就剩下一把骨头,身量也都没长开,说未成年都有人信。
现在养过来了,人长开了,气色也好起来了,才稍微像点样子。
“二十出头吧。”
余幸斟酌良久,说了这么个数字。
毕竟有上辈子的经历,心智上要比同龄人成熟,表现出的样子自然也是要稳重许多,年纪报太小反而不合适。
苔嫂子果然没有怀疑,只是点头道:“也差不多该找个对象了。”
余幸:“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苔嫂子摇摇头:“这哪算突然呢,二十岁,不小了。”
“啧,这个得看缘分嘛,急不来的。”
余幸对组建家庭不排斥,但因着没打算在这地方久留,就算是要找对象,也还是等事业有点起色了再说。
且如今思想上也有些改变了,先前是很羡慕一家人和和美美有所归属的感觉,毕竟两辈子了都是孤家寡人的,都没体会过亲情的滋味儿。
但如今也很久没有觉得寂寞无趣了。
大概是因为大花。
看来那些铲屎官们说的都没错,宠物养着养着,就是要变成家人的,相互陪伴着的感情,是注定要越加深厚。
她倒也没怎么隐瞒,就很坦然的跟苔嫂子说了,等再暖和些的时候,就要离开这里,往上城区那边去看看。
如果地方合适的话,安定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余幸本以为苔嫂子要劝劝的,毕竟她孤女一个,又是个折人,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是不太安全的。
而且上城区嘛,生活成本高,可能要更加辛苦一些。
但苔嫂子的回应却截然不同:“——去吧,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别困在这小地方,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只是别断了联系。”
下城区过上一辈子,日子是一眼望得到头的,余幸有本事有谋略,不该被这些事情给磋磨耽误了。
“写信就成,别看我这日子过的这样,可字还是认识几个的。”
余幸讪然。
联系当然是不能断,可这写字嘛,哎。
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她从小学的有些不同,虽然靠着半蒙半猜的也能招呼的过来,可要下笔的时候,就很容易露馅。
且原身大概率是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反正从那残余的模糊记忆里,是没找到。
当下只能打着哈哈圆过去:“这当然,是一定的。”
小孩子记性短,桃妹儿吃着糖,高兴起来了,早就忘了昨晚上的种种,还把地上画的大花猫指给两人看。
余幸轻声道:“院墙还是要加固啊。”
“是啊,我也想着是这样。”
苔嫂子也道:“等暖和些吧,请两个人,来修修墙。”
虽然家里穷苦,但这笔费用是没法省的。
以前老想着拖着拖着,可家里毕竟是有小孩。
昨晚的事情,没有那个心脏再去经历第二次了。
“对了,嫂子,这个你收下。”
余幸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绢,里面有十个银币。
她抢在前面截住了话头:“你听我说,这里面一部分呢,是桃妹儿要用的药钱,剩下的给孩子们买点好的,修修院墙,也就用的差不多了。”
“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嫂子,所以真不用跟我客气。”
“说不定我以后在上城区那边开个小店,缺人手了,还要找你帮忙呢。”
苔嫂子憋了眼里的泪花,强笑道:“那肯定的,只要你需要,嫂子一定帮忙。”
“那就说定了。”
余幸是行动派,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就更加坐不住了。
她回家提了两袋小点心,径直找到了刘镖头的家里。
春天算是走镖的淡季,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刘镖头确实是歇在家里的。
他家里两个小孩儿都去念书了,媳妇儿正在院子里晒着一些陈年的谷子,墙上还挂着些干辣椒和玉米棒子,看的出来是殷实的人家。
余幸嘴甜的打招呼,将东西送上,寒暄几句后,说明了来意。
是要打听打听周围靠近上城区地界的,有没有适合居住的地方,想着要搬家。
刘镖头是个敞亮人,干脆的道:“要我说,还是鸭脚港,那边人多,做买卖也容易。”
“鸭脚港那边的路线算是固定的,我一年少不了跑个十几趟,你那边的买卖要真做起来,我们队里的兄弟就有口福了。”
“而且鸭脚港算起来是属于上城区的郊区了,经常会有些有钱人出来采风,所以那边的人都过的不错。”
余幸一听,觉得很好。
且先不说这地方听着靠谱,单是有这样的镖队熟人能帮衬照顾一把,那就是很强大的支柱,至少不用怕被挤兑了。
可别小看来自陌生人,尤其是同行的恶意。
然后刘镖头又说了其余几个地方,都是他曾经跑过,觉得民风淳朴不错的,不过也都是各有优劣,有的距离远些,有的物价贵些,有的地方荒凉偏僻些。
余幸一一认真记下了。
回家的路上也仔细思考了,也越发觉得那个鸭脚港应该是不错,有港口就有码头,交通交汇发达的地方,客流量就足够。
做小吃生意,最怕没人。
就是不知道房租和原材料的价格,以及当地的市场构成,哪怕是做小店呢,这些调查也是必须的。
上辈子余幸为了自己即将拥有的小店,可以说是做足了功课,没想到如今却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当下便决定去实地考察一番。
从下城区要去鸭脚港可以买船票,得一个银币加上五十铜币。
价格虽然不便宜,但安全上可以得到保证。
就如同刘镖头的镖队一样,船运行业也有自己的协会同盟,会有船老大负责区域的管辖治安。
所谓一个地方一样规矩,就是如此。
于是在三天之后,挑了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余幸揣着十来个银币,换上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提着篮子里的猫,出门去了。
她本来没打算带着大花的,可大花天生聪明,似乎能明白她是要出远门,死命要跟着。
人类对猫猫是没什么办法的。
于是便找个小篮子,里面塞上件旧衣裳,又搭上块帕子,猫在里面呆着正好。
亏得是个半大猫,没多少重量,若是动辄十几斤的话,那是绝对拎不动的。
大花以后可别长得太肥才好,这样的花色,肥了可不一定好看。
主要也不太健康。
她拎着猫,先坐了街上的牲口车到渡口,就是一头骡子拉的板车,里面铺些垫子,上面做个顶棚,就可以拉客。
只要五个铜币一个人。
余幸坐上去的时候,车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有带着一双儿女的母亲,还有个年轻小伙,脚边堆着两个大包袱。
看样子是要带着行李去别处打工讨生活的。
在这下城区啊,想吃饱饭,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骡子车大概晃悠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晃悠到了码头——说是码头,也不过就是桥边的一个渡口,人不是很多,但秩序倒是整齐。
船很大,但乘客却稀拉拉的,加一起也只有十多个,上去等了一会儿,凑到二十个的时候,才堪堪起航了。
余幸突然间想起上辈子坐的乡镇汽车,就也是没有固定的时间,等人多了才发车。
上船之后,交了每人份的票钱,找了个靠着墙壁的安静角落里,怀里抱着猫篮子,不抬头也不吭声。
有个坐在对面的中年妇女模样跟搭话,问她多大了,怎么独自一个跑出来,是不是跟家里闹矛盾了种种。
可余幸并不真的是天真无知的少女,当然也不会觉得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便是好人。
因此只淡淡的说去走亲戚,那边会找人在港口接着。
然后无论对方再说什么,只是不搭理了。
中年妇女吃了瘪,便转头跟另外的人搭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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