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十九章 晴天雨天
找到宾馆洗完澡,她为她那一大团湿发发愁,这样出去似乎有些不相宜,上大学以来,她从未发现湿发在街上行走的女子。在学校她是个例外,顶着一头湿发走在寒风中的时候居多,不喜在头发上浪费时间,大学以前一直是短发,何时留起了头发懒得去剪,自己也不知。至于说要弄一个什么样的发型,她更不在意。
乔江来敲她的门,敲门声散乱无规律,听得让人厌烦。头发滴水,沿着她一路走过的地方留下痕迹。他换上了干净的白色衬衣,黑色裤子他们一起去买的,很随便,像是在赶时间。也不知究竟赶的是什么。裤子有些宽大,和他的衬衣不相称,她看在眼里,却不与他说,她是不爱对别人品头论足之人,现在看来,这样的提醒也会显得多余,同是从一场灾难中走出来的人,大可不必在这些事情上太过在意。你好了吗。看见她还在滴水的头发,你们女生就是在这些事情上麻烦。他皱了皱眉,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快点,把它弄干。他用嘴角弯过的弧度示意她的头发。她觉得大约他平时对留声也是这幅面孔,不禁为她有些不平。
不用,现在就走。季宁和穿上新买的天蓝色长裙,带上门,率先迈步。乔江暗自笑了笑,那笑容尽是吃惊与玩味。他看见她后背的天蓝色,已经湿了一大片,颜色加深。到一家湘西土菜馆,他坐在她对面,季宁和点了两个菜,把菜单推给乔江。有什么好吃的,我对这边的菜系不熟,他来回翻转菜单。我也不熟,你就随便点吧。语调平静,在旁人可能觉得是冷漠,她确实不知,只是实话实说。她记得大学宿舍里同宿舍的几个对她的评价就是冷漠。她也不辩驳,她总认为就像晴天和雨天,雨天也可以很热,晴天也可以很冷。
菜迟迟未上,她开始喝壶里的凉开水,一杯接着一杯。等下菜就由我一个人吃啦。她不答言。不知该如何回答。留声,她还好吗?这该是最值得聊的话题,自从上次见面,她们之间再无联系。他拿着杯子对着白炽灯照,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没有听到。哦,留声呀,她挺好的,工作顺利,就连……后半句省略,没有接着说下去。她看他有些敷衍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
菜终于上来,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着总归是她买单,所以也就不客气,他的饭刚吃了大半碗,她的一碗饭已全部下肚。你慢点,你这吃饭的速度,我还真不敢恭维。你说你跟夏留声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怎么就……不好意思。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放下了筷子。喂,吃呀,你不会因为我说了一句而不吃饭了吧?他看她的脸色有些微的变化。
你慢慢吃,我是吃饱了才不吃了的。若是再拿起筷子吃,多少有些尴尬,吃这么多,也刚刚合适。她记得以前每次在家吃饭,家里人就说她吃得太快,不容易消化。这是她长时间和夏安居吃饭练出来的。他每次都要赶时间,所以连带着她也成了赶时间的人。每次她、留声、夏安居在一起吃饭,留声总是最后吃完的那个人,而每次他们的碗,几乎都是夏安居一个人在洗。
安居,你没必要这样,冰冷的水顺着他的指缝哗哗流下,通红。冻疮。她提出要帮他洗,他坚决不让。她看见他手上的冻疮裂开,滴血。夏安居,为什么要这样,这样真的不公平,我们都要长大,不是吗。这是小事,你不要这样。不,这不是小事,难道你就真的打算这样一辈子只围着我们转吗?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夏安居。她恳切地说,眼中带泪。他欲替她拭去,看了看自己的手,终究没有。他夏安居的世界,究竟该是怎样的呢?他有时候也会这样想,不该去为着这样的小恩小惠臣服,可是,那算是小恩小惠吗?自己这样也算是臣服吗?他应该是一只鹰,他应该有更加广阔的天空,他应该是一条鱼,他应该有更加宽阔的海洋。可是这一切,离他好远好远,远得看不到边,人人都可以看见地平线,可是,他怎么就看不见呢?
那是高二,后来,他不再为她们洗饭盒,他逐渐认识到,他们的日子便也这么过,季宁和还是往日的季宁和,夏留声还是往日的夏留声,至于夏安居,正在逐渐改变,一点一点的,小得你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
她坐在他对面两手支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看着他,他无半点不适,仍很从容地吃着,她想到或许留声就是这样无数次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这样从容地把饭吃完,不,他们应该会同样从容地把饭吃完,他们都是不紧不慢有着资本从容生活的人。留声托我到你学校去看看你。他在喝汤,像是把一句话搁在碗边。随时都可以吞咽下去。她有些讶异,随即转为淡然。她应了一声。这是一个隔开的单间,四面皆是粉刷得雪白的墙壁,她想找个可以让视野变得开阔的地方,可始终觉得很逼仄。现在你看到我了,我很好,请她放心,不必担心,所以,你也不必到我们学校了,不经意间他瞥见她脸上迅速掠过的暗影。但那只是一瞬,却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我一定原话带到。喂,是在生气她没自己来吗?她摇摇头说当然不会。走出饭店的时候天空还在下雨,凌晨两点多的街道车少、人也少,有一种滞重的感觉,不像是一座城市的味道。燥热,即使这样的夜晚也没减轻,刚出来身上又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淋着雨走完一段并不远的路。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乔江问季宁和。都喜欢。他点头,不错,这的确是个折中的答案,好吧,算我没问。于她来说,只可能有两种答案,一种是全部喜欢,一种是都不喜欢,这两者的结果,又都一样,她选择了一种作为回答。
第二天早上,她不见他,便知他已走。她无迟疑,随即去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学校的汽车票,刚好合适,没落得缺钱的后果。只是没钱再买雨伞,只有淋着,到校后足足发了两天高烧。竟有些后悔没问他是否有回去的车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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