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关于时局
系统在给奖励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言出而奖励至,丝毫不分场合,不顾这些跨越时代的书籍会给她这个可怜人带来怎样的曲折坎坷或是人身灾祸。
它似乎乐忠于看戏,看她如水汽腾腾上的热锅蚂蚁,因它的一举一动不得不团团乱转,焦头烂额收拾残局。
尼山书院。
学堂中众学子端坐,山长手执书卷,负手而立,眼含赞赏的目光看向翩翩少年郎;药堂内有两位少女,一位手拿药材放在鼻尖轻嗅,一位坐在桌前拿着糕点放入口中;后院里陈姓夫子正伏案苦修“织女思废杼,嫦娥下凡间”。
王蓝田面色平静,仰头看着起身发表看法与见解的马文才,以及在山长赞许的目光之下,马文才低垂下眼帘看着她。
他所论之言的核心便是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即便是深处无人的暗室,亦要保持君子之态。
她挑眉看着马文才,自是觉得他话又所指,一时却琢磨不透。不过,马文才的皮囊正中她的审美点,竟鬼使神差的抬手给他比划了个大拇指。
便是在此时,她感觉到压在书上的胳膊物理性的往上抬起一定的距离,她岿然不动,坐等众人以或惊奇,或恐惧的目光看着她,而后询问这些书是如何变出来的,若情况尚佳,她便顺势给自己贴上神者的标签,若情况不妙她很可能被当成怪物上交国家,死生难测。
“言之有理。坐下吧。”山长点着头,摆手示意其坐下,合上书走回台前,宣道,“今日之课就到这里吧。课后记得勤于温习,多思多想。三日后交一篇关于君子慎独的文章来。下课。”
“恭送山长。”众学子起身,行礼作揖,送山长出学堂。
山长走远,她收了礼,坐在位子上用手肘压了压《礼记》,随后将书合上拿开就瞧见了《礼记》下出现的六册厚度相同,书封是与《礼记》相同的深蓝色,书封偏右有占了三分之二长条白色小框,框中有黑色七字:中华上下五千年。
王蓝田骂骂咧咧想要退出电视剧!
马文才收拾了桌面的书册,余光瞥见身旁的王蓝田面色不佳,便搁下手中书,神情担忧的上前询问道:“你脸色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哪里是不舒服,只是被系统的一番骚操作搞得心有余悸,内心愤然,欲手刃系统而后快罢了。
王蓝田摆了摆手,用《礼记》遮挡了能引起这世道大乱的历史书籍:“无事。应是午时未睡好,气血不足吧。我在这休息片刻就行。”
“要不我送你去药堂,找王姑娘看看?”马文才提议道。
“文才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如此麻烦,你还是先去饭堂吧。”她双臂相环压在书上,倾身向前,“我在这眯一会儿。”
“好。”马文才未再强求,眼中眸光一闪,瞥了瞥她胳膊下的书籍,转身告辞,拿上书册出了学堂。
王蓝田叹了口气:“世道艰难,系统的心也不古了。”
“系统是什么?”周子矫挠了挠后脑,走过来问道。
王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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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弄完周子矫后,她捧着六册要命的书,神色郁郁的先回了寝舍,将书放在床头的书箱中,愤然合上箱盖,坐在床边喘了口气。
王蓝田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快满的箱子,思及里面的书册,脑壳钝痛,默默的把争取单人间拉上了行程单。
一是她为女子。不是说她思想迂腐,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可事实就是男女同住不方便之处太多。
二是这种要命的书籍不知还要给多少,她销毁不得总不能真让书传出去。毕竟她只是个弱鸡,在书院尚能苟一苟,出了书院还不是分分钟被人活剐。天下太平她尚能有立命安身之所,倘若因这些书引得天下大乱,她不是上赶着给人当活靶子吗?
王·活靶子·蓝田踢了脚书箱,仰面倒在床上:“要命呐。”
感叹完,倏尔爬起,把书箱里的书搬出将《中华上下五千年》放在中间,上面压着《新青年》。
她想还是把书箱藏起来比较好,可扫视一周,发现没有能藏书的地方,只能作罢,安慰自己最危险的地方乃最安全之地。
她拍了拍搁在床头的书箱,长吁短叹半响后才记起还需去南苑找陈子俊,登时头大腿酸,之后又掐着时间冲了把澡,终于在酉时末奔去后厨找苏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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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今天怎么来得这样迟?”苏安拿铲子将锅中的烙饼翻了个身,腾出只手来给她添了热汤。
“别说了,陈夫子的那张嘴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王蓝田咬了口烙饼,“我这一趟去同他借书院的马匹弓|弩,原先已经说好只是去取一下条子,不成想他与我从校训谈到山长,从山长谈到书院,从书院谈到其他书院,然后开始从女娲补天讲到扪虱谈天下,直到我委婉的提了一句,扪虱者是北边秦国丞相王猛,他这才惶惶闭了嘴,将我赶出门去。”
“是不自量力挥兵南下的秦国?”苏安问。
“是。”她点头,“不过此时秦已不是彼时秦了。淝水一战是秦动摇国之根基的一战,现如今内乱四起,国已不国了。”
苏安又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趁机出兵,收复北地?”
王蓝田嚼着饼,没有回答他。
她知道自己身处东晋太元年间,可太元年间前后跨度也有二十年。她尝试过询问身边的人具体的年月却总被各种莫名之事打断,得不到确切的日期。
她算是明白了,剧中本身的背景的设定就很宽泛,未确定某个具体的年份,只设定在了一个大的背景框架之下,时代人物乱炖推动剧情发展,所以剧中的人物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王蓝田:……
整挺好,她想见慕容冲。
她想了一下这二十年间大小历史事件频出,如今她确定淝水之战已过,又是秋天,那应是太元九年或该年之后了。
屋中一时安静,灶台里火星霹雳,铁锅中烙饼滋滋,苏安心中惶惶连呼吸都不由的变轻了,他看着王蓝田小声试探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王蓝田咽下饼,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刚刚嘴里有饼,不便说话。”
她喝了口汤:“为何不收北地?理由很简单,因为大晋的内里不见得比北边要好。北边从根上来说是乱,苻坚看似是一统了鲜卑、羌族、乌桓、丁零等族。
“但因秦的氐族人数实在少,苻坚又是任人唯贤不问过往的理想君主……将开过锋见过血的刀揣在怀中,伤人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淝水之战前秦国尚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可战事一败,苻坚任用的贤者能士夺权争地,自立称王。
“是,北方是乱了。可大晋呢?
“大晋从根上就是坏的。士族大家坐镇,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可士族里子是烂的。高居上位者素餐尸位,不知凡几。
“如今的平静不过是淝水一战的胜利搏得的喘息罢了。”
“那这世道还是要乱吗?”苏安把烙饼放在盘子中递给她。
王蓝田埋头喝着汤,汤碗见底,她拿过新烙好的饼,吹了吹:“魏蜀吴三国乱了四百年。动乱之后则是强盛,盛极之后是衰落,朝代更迭,历史轨迹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所有人都知历史,然后义无反顾再踏入相同的历史。”
“可大家不是说读史书知兴替,以前朝前代为例,恪守自己吗?”苏安不解。
“知道不代表能做到,知易行难。再说……”王蓝田顿了一下,“以人力与历史洪流相抗衡,大都会被湮没。”
“历史洪流?”苏安将这四字重复了一边,“是像洪水一般吗?”
“嗯。”她点了下头,自觉今日说得太多,便想着迅速结束话题,“苏安你认字吗?”
“认识一些。”他眼中燃起光,随即熄灭,垂着头,“不过认识的不多,以前山长带我读过《楚辞》。”
“男《楚辞》挺好。”她赞了一声,“那《史记》有读过吗?”
“没、没有。”他摇头。
王蓝田看着面前烙得金黄,软硬适中的饼:“我给你手抄一册吧。”
“这,这……不用了。”苏安忙推脱,“公子课业太忙了,不能浪费时间。”
“刚好我近日在重读《史记》,抄写既能加强记忆又能练字,于我而言大有裨益。”王蓝田摸着碗边,“我每日抄一两篇给你送来。”
苏安:“王公子……”
“再说我天天蹭吃蹭喝,总得想个法子抵饭钱吧。”她揪下一块饼,“如此算来,还是我赚。你莫要推脱了。”
灶台下的火灭了,洞黑的锅堂下偶尔蹦出两三颗火星来。
天色已晚,后厨已点上了蜡烛,烛火摇曳,勉强将屋子照亮。
苏安坐在王蓝田的对面,尽管光线忽明忽暗,但他仍能瞧清对面的人,她微张唇咀嚼着他烤的烙饼,红润且饱满的唇上沾着饼粉屑,她眉眼艳丽,带着淡然与疏离之感。
日落月升,云影弄花。
苏安找了个借口,仓惶起身,拿着抹布将锅台又重新打扫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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