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关于物证(7.5)
县衙大堂再次陷入安静,两侧的衙役双手握着漆了红色的木头杖,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目不明耳未聪。
他们虽身在余杭,但杭州马家的公子马文才,算是在杭州及周边县镇的小有声名的门阀士族子弟了。
若说杭州最不能惹得便是杭州太守之子——马文才。
如今堂上所审之案,是会稽孔氏、太原王氏两个小辈自之间的命案,若在此刻杭州马家的公子与此案亦有牵扯,那这案子就牵着三个士族了。
而王、马两家似乎本就有些交情。再者从王蓝田方才之言中不难听出,这马家小辈与王家小辈应是知己好友……
若案件牵扯到杭州马氏,那马太守就不能接着往下审了,他得避嫌。
众人能想到的点,马俊升自然也想到了,不过他只是在听到马文才的名字后稍有停顿,随后敲响惊堂木,吩咐道:“来人!去东三街的同福客栈核实情况,并确认马文才入住的时间。同时问问客栈掌柜的和小二,昨日到今天客栈可有异常或者奇怪的事情发生。”
有人应声出列:“是。”小跑着出了衙门。
王蓝田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目光便追随了他一阵,忽想起这人就是那个叫她拿钱了事的都亭长。
“你刚刚所言词句颠三倒四,故意用‘睡一觉’如此含糊的话带过本官所问的话,分明就是心中有鬼!”马俊升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差役,“他说,丑时有人翻窗进了你的房间,你若在睡觉怎会毫无察觉?”
王蓝田垂眼看着脚下深灰色的地砖,地面上有许多裂缝,细碎的裂缝顺着砖面向前弯曲延伸的同时,又细分出许更小的缝,如此反复,裂缝成片,有像蛛网的,有像大树的,亦有孤单一条深似裂谷的。
她观察了一会儿地砖上的裂纹,又琢磨着差役的话和他话中所提到的黑衣人。
今日丑时,她在哪?
停尸房不远处,那些空置着的宅院中。
做什么?
她和马文才拿着铁锹挖坑埋衣服!
他二人在停尸房待了一段时间,身上沾染了难闻的尸臭,短时间内散不去。
这种情况王蓝田虽有预料,但也是在马文才走后才意识到的这一点,所以只备了一身衣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蓝田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进停尸房,可事有变化,这两人不得不又回到街上,撬开一家成衣铺子的窗,付钱拿了件新衣。
换衣埋衣,加上买衣耽搁的时间,王蓝田翻墙回衙门已过寅时。
如此说来,夜里值班差役看到的黑衣人绝不可能是她!
那会是谁?
丑时,衙门起火,烟雾很大……
火灭,黑衣人,客房……
将这些零碎的、无头绪的内容与停尸房小童尸体被破坏、未寻到孔仪的尸首联系起来……
她眼孔骤然一缩,倏忽抬头看着堂上的马俊升。
这位马太守看似所问皆是废话,实际是在试探她。
而所谓的“按例询问”,怕不是一场证据确凿的审问。
或是碍于她是太原王氏的身份,或是怕她耍手段搬救兵,才打着询问的名头让差役来“请”她。
只要她上了公堂,就没法子向外传递信息,官府也会将太原王氏子弟被抓之事按下不表,等到证据确凿,她王蓝田认罪画押,事无回转之地,再与会稽孔氏合计,对外宣布她的罪行。
至于太原王氏……
王蓝田一时拿不准,是以家族之力保下她,给她证清白?还是弃卒保车,乘势来个大义灭亲?
“我,”王蓝田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她抿唇摇了摇头,神情较之先前的淡然已多了一份凝重,随后拱手,“马大人,可否容我问他两个问题?”
“问。”马俊升眉头一紧,有所迟疑,“只可问两个。”
“谢过大人。”
她依礼道了谢,随后走到差役面前,撩袍蹲下,那差役惊得往后一缩,哆嗦着唇,怯怯地瞥了她一眼。
“你莫慌,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照实回答就行。”她说话时唇角微微上扬,语调轻缓,不急不厉,“第一个问题,你见到的黑衣人可有蒙面?”
“应该蒙面了。”差役回想了一下,“小的记得那个人全身黑,要不是十五月亮圆,光刚好照在那儿,小的也瞧不见他。”
“好,第二个问题。”王蓝田问,“夜里衙门后院起火,火势不大烟雾却大,你可还记火的颜色?是红色还是蓝色?”
“小的记得,是红色的。”差役愣了一下,双眼放空似是进入两人回忆,片刻回神,又有些不确定,“好像,好像也有蓝色。”
她立刻追问:“衙门后院是不是有具尸体?谁的?”
差役下意识点头,结巴了一下:“有,有。”说出口后思及不对慌忙摆手,改口道:“没有,没有,没有尸体。”
于王蓝田而言,差役改不改口都没有关系,从方才他脸上的表情和身体动作来看,答案显然易见——孔仪的尸首在县衙后院。
那夜里后院起火一事算是有了个解释,只是闹这么一出的原因是什么呢?
“王蓝田,”马俊升冷眼睨着堂中的少年,“本官允你问话已是宽宏,可你却得寸进尺。如今这寸也得了,尺也进了,且老实招来吧。”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应声答道:“是,大人。”
随后起了身,拱手作揖,掷地有声:“我没什么可说的!今日子时至卯时我确实是在衙门的客房睡觉。不曾出门,不曾听到喊叫声,更不曾穿黑衣翻窗进屋。”
“好个嘴硬的小子。”马俊升不怒反笑,像是听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吝啬的扯了下唇角,“你觉得本官没有十足把握会请你入瓮吗?”
“原来如此。”王蓝田轻声一笑,皱起眉间舒展开来,“想来太守已掌握铁证,不如都呈上来,让我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何患无‘证’。”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其清楚,似是带着些咬牙切齿。
“不管你是要见棺材落泪,还是撞南墙死心。本官都替你备好了。”马俊升敲响惊堂木,长喝一声,“将物证一一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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