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房子是新建的，地下储存室变成了临时防空洞。
维柔和老头躲了进去。
“小孩，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了？”
“我不知道。”
“那位维安部的陆少校，要收拾那帮家伙了。”老头很得意，仿佛早有预料般，“我就说，基地的控制权还得落在他手里，没人能撼动的了。”
“你是说陆深吗？”
“不然呢。他和他父亲一样有用。”
维柔不知道这算不算好话，但提到陆深，她总感觉到有一丝情绪在心里涌动。
“怎么？你怕他？”老头提起手中的手电筒，观察她的脸色，“你跟他有仇？”
倒不是。
都是些往事。
维柔岔开话题：“那帮家伙是谁？”
“就是维安部新上任的那些长官啊，我跟你说，我这双眼看的很毒，从陆少校失踪开始，满城的抓捕公文贴出来，我就知道这是一张网。”
“网？”
“是啊。”老头道，“马上基地又回变回去，b区这是昙花一现，未来还是得看我们e区。”
维柔理解了老头话里的意思——陆深织这张网，就是为了让那些人弄出这个e区，表面是为了贸易，实则是为了方便他接手后，用这个e区来取代b区。
维柔蹙起眉，陆少校的心思太多，她看不懂他。
防空洞里很安静，外头杂沓的脚步声和枪声根本穿不进来，正因如此，老头的神情才微微放松“你知道陆少校无罪释放那件事吗？当时满城的人都知道。”
维柔说：“我不知道。”
“那我不说了。”老头的语气里有遗憾，“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孩，什么都没经历过，就知道跟着那帮人上街搞事，好好的基地，为此死了多少人。”
维柔想到了老宋。
“他们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不知道。”老头说，“我又没有参与过，他们是前几年出现的，一开始只是发传单，说点危言耸听的话，后来得到了武器，基地里就乱了。要我说，还是因为缺少艺术，人们都变得暴躁起来。”
“我记得陆少校去清剿过好几次……多少次来着？”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陆深被无罪释放那件事上。
老头顿了下，看到维柔并不反感，于是才说，“基地曾经发生过三起暴/乱，全部被他镇压，他射杀了所有反抗的人，一点机会都不给，哪怕对面的已经投降，监察机构为此审查了他三个月，最后你猜怎么着？“
维柔摇摇头。
老头哈的一声：“无罪释放。所以我说，那些人这次就是不自量力，重蹈覆辙。”
维柔度过基地的律法，随便讨论军官是要受到惩罚，但她没忍住问：“为什么无罪释放？”
“因为他父亲是为基地牺牲的，按照律法，他的后代会享有平安的权力。”
“是因为异鬼化吗？”
太阳辐射增强，受到辐射感染的人类，基因有百分之三十二的几率发生改变。
改变后的人丧尸人类意识，则会被称为“异鬼”。
这在基地是个违禁词，会被扣上煽动民众恐慌罪被关起来。
老头不敢说继续说下去：“……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维柔就是变异的一份子，虽然她只是个植物。
维柔：“异鬼化并不可怕。”
“你不懂，上面对这个管的很严，陆深的父亲是个大校，基地都没公布他的死因，只说因公殉职，我当年就猜测，那个异鬼很可能就藏在他们维安部。”
维柔读过基地的律法，随意讨论军官是违法的，老头说完后，她没敢接下去，老头也觉得这话题危险，悻悻闭了嘴。
防空洞里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维柔看到了那些堆放在角落的纸卷。
老头注意到维柔的目光，解释说：“那是我的画。”
维柔问：“值钱吗？”
人类的分工不同，所创造的价值也不同，像维克多教授，他手里的实验数据就很值钱。
可老头没再回答，大概是说累了，他转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沉默。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防空里没有昼夜概念，维柔觉得自己又饿了。
老头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做好防御姿态。
维柔忽然一笑，她屈起手指，敲了敲地面。
片刻后，地窖的门阀发出“吱呀”一声响，一株嫩绿色的枝条伸了进来，随后像蛇一样沿着墙壁爬到了维柔的手边。
微微卷曲的触须昂起，和维柔打完招呼后，又从老头的脸上游过。
茎脉身上细小的容貌从人的脸上游走而过。
“你干嘛？”老头被弄得痒痒，说了句梦呓，那支绿色藤条上立即开了一朵小花，花粉正落在他的鼻端。
老头哼哼两声，又睡过去。
维柔站起身，将自己的书包留在了地窖，然后将地窖的门阀彻底打开，整个人踩着梯/子
爬了上去。
室内渗入明亮的光，穹顶已经循环到了白天。
维柔靠近窗户——没有一面玻璃是完整的，街道上满是废墟，老头支在门口的架子东倒西歪，路面上堆着灰尘、块状水泥，和碎纸屑，还有一些塑料制品的小玩意。
还有些弹壳滚在路边。
交锋应该已经结束了。
维柔收起那株绿色藤条，转身走到老头的房间，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他的房间里放着那张即将交给维安部的画像。
画像没有任何卷折，一共是两张纸，无一例外，都嵌入了维柔的五官。
画纸下头，还有一些写有文字的卡片。
那是老头的笔记，维安部提供的特征，有关于他们要寻找的那个女人。
老头根据那个特征，编造了一个“义女”的故事，他想将维柔打造成维安部悬赏的那个女人，从而获得一笔奖金。
可惜演技拙劣。
老头说的没错，他那天站在窗边，的确是在找一个灵感，可看到维柔后，老头就改了主意，画一张画才几个钱，而维安部开出的赏金却很高。
如果能得到这笔钱，他就可以安度晚年。
塞尔维亚基地在寻找孙小青，换句话说，是在找她的实验结果。
维安部不会不知道她已经死亡，之所以隐瞒，一定有他们的原因。
但开出这么高的赏金，又找了老头看，维安部一定也有意让这些觊觎奖金的人，打造出一个孙小青出来。
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给塞尔维亚基地交代。
但塞尔维亚基地不会那么好糊弄。
战火难免。
这只是双方的借口。
孙小青的尸骨都已经腐烂，她消失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走漏风声，八卦报纸上都能猜到她死在了野外。
由此，维柔得出了一个结论。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借口，人类的粮食储备已经到了十分紧张的阶段，塞尔维亚基地又想重现当年萨尔基地的那个计划。
只是他们这次看中的，是华中基地。
老头说对了一半，这的确是陆深布置的一张网，但不是针对那些反抗维安部的组织。
三次镇压，每次都能将反抗者打击完全，陆深根本用不着在意他们，而且他还拥有被豁免的权利，根本不需要让自己落得被全程搜捕的结果。
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更不会在受重伤后，还出现在基地废弃的荒土上。
他是冲着她去的。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防备塞尔维亚基地，和调查她。
她只是来到这个基地的打工人。
维柔心中了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在试探她。
陆深知道维克多教授的价值，但他不信任华中基地以外的人。
那天旷野上的相遇，不是什么巧合。
他一定听到了维克多教授死亡的风声，所以才会前往，至于那张介绍信，应该也是他授意手下撕毁的。
之后，维柔就遇到了李雪。
人人都喜欢李雪，李雪在维安部拥有许多的情人，栗子还说过，李雪最近多了一个新的情人。
那话应该是假的，她只是借故可以有大把时间失踪，而不被任何人疑心。
而她失踪的那些时候，是在和陆深合谋。
李雪是陆深的人，她在帮他看住维柔。
在李雪的计划里，其实只安排了栗子一个人送她出去卖酒，但为了防止维柔起不必要的疑心，虽然她当时根本不会，所以李雪才一天换一个人带她出去。
李雪知道栗子的秘密基地，她笃定栗子要是单独和维柔出去，一定会带她去那里玩。
——那块荒地是基地废弃的荒土，也是试探维柔最好的实验笼。
枯萎的玫瑰，枪，银色的子弹，都是他们安排好的——陆深他们应该早就知道她恶作剧一般缠绕在那段废弃管道上的藤蔓。
他故意受伤，故意接近他。
还有……威廉教授。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所有的事情串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威廉教授会帮助她逃脱那个军官的搜查，又为什么给了她药物和压缩饼干。
维柔按住胸口，感到无比震动。
人类的智慧的确凌驾在任何生物之上，而维柔，仅仅在人类基地生活了不足一月，就能体会和明白这一切。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变异植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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