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br>改一个错别字,修一下行文,情节没变噢~
于酥全然不见失态,她恭恭敬敬立在于容跟前,行了个礼。
“你娘亲亡故时,她同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于容声色紧绷,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在来的路上,于酥早打好了腹稿,该怎么同爹爹表明心态,该怎么让爹爹松口,何种情况她都设想了,却没想着,他开口是这一句。
不是对她撕婚书的质问,而是直截地说到她心中最在意的事。
她的眼睑微微垂下,“记得。娘亲说,立身立德,戒骄戒躁。”
那是娘亲在垂危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知道,娘亲是放不下她的。
“你犯错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娘亲的话?”于容的声音沉抑,从前他满口君子之道,但从未真正深入同她交流。
这是第一次,他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经书,同她谈一次真实。
“爹爹,我知晓这事,我做得不算堂堂正正,但我不这么做,又怎能让自己从婚事里脱身?”于酥直视父亲的眼。
平日她向来是笑眼盈盈,说话时还有一股放纵的神气,不会让人生厌,只会觉得灵动有趣。
此刻沉着起来,气息都与以往不同。
她向来听从父命,可这一次,实在难以从命。
“我娘亲留给我的这些话,为的是让我日后不因一时焦躁而坏了事,初心不过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说起娘亲,她鼻尖发酸,“婚约一事,于我有和益处?”
即便秦敞望对她有些误会,他对她的漠视与嘲意也是实实在在的,就算是误会解开,她也无法真心与他谈婚论嫁。
因为她知道,那厌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厌恶这般长久,即便误会解开,恨意应当也在他心头难消。
这反抗,她明白,已是不偏不倚触了于容的逆鳞。平日她要什么,于容都纵容,只是这婚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既然不知理,”于容瞧着并未被她打动,只面色不改道,“那就在府外跪着,跪两个时辰,谁也不准替她打伞。”
此话一出,气氛有一瞬间凝固。
谁都知道,于容惯来疼爱于酥,舍不得她受半点世事风雨摧打,更遑论责罚。一时竟无人敢上前求情。
连雪落在肩头的声音都似乎能叫人听见。
于酥心中有气,更不愿替自己求情。她将双膝往雪地上一砸,脊背弯也不曾弯一下。
山风雨雪,万事走马。
过往读过的书,通的理,全在她脑中闪过。她晓得,只要脊背不弯,那即便是跪着,也不算屈服。
飘摆的雪中,她眼神放空,像是说给于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今日我跪的是我娘亲,跪我行事鲁莽,不是跪您。”
“烧婚书一事,我不认错。”她倔道。
府外的百姓早已被驱散开,无人得以旁观,此刻于府外头除了风雪声,再无其它声音。
于容那张惯是写满风雅与礼书的脸,此刻只剩阴沉。
“今日让你长个记性,”寒风吹得他的声音格外冰冷,他道:“两个时辰后,你上秦府,道个歉。”
于酥觉得,父亲当真固执得无可救药。
即便秦敞望在他眼中高风亮节,满腔才情,也不过一介无名书生,罪臣之后罢了。
她向来不把秦敞望放在眼中,绞尽脑汁也要他栽跟头。
只是此刻,父亲要她道歉,她却不得不从,只因孝字在先,父亲待她百般好,还没有坏到让她要以父亲清誉作赌反抗。
横竖不过道个歉,横竖她也有误会要同秦敞望解开。
于酥思绪百回千转,却静着脸,毫无声响。
许久,于容未等到于酥应话,头微微一倾,用余光看了于酥一眼,转身便走进府中,背影决绝。
下人当即随他一道入府,不敢再看于酥一眼,低头往门里走去。
于府外头瞬时空了许多,只余跪在正门前的于酥,和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随行婢女。
婢女四下瞧了一遍,确定都进去了,才悄声道:“小姐,奴婢去同太师说说情吧。”
于酥缓缓摇头,拒了婢女,“外头雪大,你到檐下去。”
父亲说一不二的脾性她最是了解,任是她再叫嚣,现下也不会再松口了,只能等他日后气消,从长计议。
她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无法左右事态的无力感。这婚事如刺,随着她与秦敞望接触得愈久,刺便扎得越深。
起初她认为,怎么说都是要嫁人,那秦敞望五行俱下,乃硕学通儒,又生得拓落如月,和他成婚,她愿意接受。
可那秦敞望却不这般想,他本对谁都冷淡,偏偏一见她便刻薄,几次让她颜面扫地,惹得她落人笑柄。
她能从他眼中读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与疏离,她反思良久,也不知自己究竟哪处惹着他了。
后来她想开了,大抵是因为,他心中所守的德,使得他看不得她的养尊处优、娇生惯养。
隆冬的漫天雪纷簌而下,天尚白,却照不透一个于府。
雪消融于她的脸颊,冻得彻骨,心头雪却难消。
父亲对婚事的执着,才是对她而言,是最难消的寒雪。
除此之外,另一张似山雪难融的脸渐渐在她脑中浮现。
秦敞望,当是她这顺风顺水的十几年人生中,最扰意的一笔。
不管这婚事是不是他本意,他的厌恶是实实在在的,害她落到此番境地也是他一手促成。
待误会解开后,她才不会让秦敞望全身而退。
两个时辰难捱,她靠着心中的那点信念,强撑到最后一刻。
婢女在一旁看得着急,碍于于容的命令在上,不敢上前。
她们一直以为,按照于酥的性子,撑不过一刻怕就要讨饶了,谁也没料到,她竟硬生生撑了两个时辰,嘴硬得一句话也没说。
“让我记住今日的冷。”于酥心中谋划着不着调的欺人之法,伸手止住上前的婢女。
说话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宽广的路在她眼前铺开,她将带着希望的火将秦敞望烧得一干二净。
两个时辰一过,她们上前扶起于酥,发觉于酥一张脸早已冻得发白。
将事先备好的汤婆子塞给于酥时,她连汤婆子都握不住,一放在她手上,便落入雪中。
这时,于容派来的人过来提醒,说该动身去秦府了。
于酥知道父亲定然还留意着她这头的举动,不再停留,命婢女将她搀扶上车。
申时未过,城道上还有百姓。
于酥此刻已无心去听外头的人又在评价她什么,一碗热汤下肚,才缓过来一些,双腿早已冻僵,完全动弹不得。
没去掀开衣服瞧一眼,腿上的痕迹定已不堪入目。
路上缓和着不适,到秦府时,天已黑得彻底。
一日来两趟秦府,这滋味委实不好受。
于酥掏出一把纳于袖中的铜镜,接着外头微弱的灯火,将自己的脸又照看一遍。
苍白虚弱,气势稍欠。她心下评判。
婢女上来扶她,被她拒绝。
太过凄苦,岂不被秦敞望看得一出好戏?
秦家的老管家将她迎进了门,让她在外堂稍作休息。
本想坐下,却又觉着秦敞望若是出现,她还需起身说话,才能显得不那么备受摧残、起身艰难,因此她不再坐下。
老管家去秦敞望房里头通报时,他正掌灯阅卷。听完管家的话后,凌然的眉梢微动,问:“说了什么?”
管家摇头道:“未曾说什么,但老奴听外头的人传信来说,于家小娘子在于家府门外跪了两个时辰。”
管家观察着秦敞望的神色,怕秦敞望不愿动身,相劝道:“这么晚来,定是有什么事,公子您还是去见见吧。”
秦敞望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将书往案头一放,起身往外堂走去。
进入外堂,先闯入秦敞望眼中的,是于酥那张苍白却不失神气的脸。
除去不可忽视的虚弱,在她身上看不出其它在雪中长跪两个时辰的痕迹,尤其是眼神,未瞧见半点霜雪色。
于酥还站着,与秦敞望的视线对上以后,她挑衅冲他一笑,随后将下人都遣开。
与以往每一次见面一样,只要她不开口,对方便不可能蹦出一个屁来。
双脚仍发麻,她不愿被秦敞望看出,语中含着一丝嚣张,“怎么?你是主,我是客,不懂得请我入座吗?”
秦敞望如山巅冷月般的眼中浮起嘲意,仿佛早看穿她的故作无事,道:“无甚要事,说完便可走,不必长谈。”
意思是,就说几句话,有什么好坐的?
于酥心中暗骂小人,不等他邀坐,自行坐在一旁的扶椅,道:“今夜来,并未有要事,只是与你说开些误会。”
本兴致缺缺的秦敞望心中来了点兴趣,只是这兴趣并未显山露水,外人看来,他还是一副冷若秋月的模样。
于酥习惯于此人对她冷淡的待客之道,径自道:“你这般厌烦我,可是因我们初次见面,在城外赏荷时,我害你被那几人嘲笑了?你觉着,我给你那糖是为羞辱你?”
她说话惯来直接,不爱藏掖,此刻更是没有耐心铺垫。
她看到秦敞望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未回答她的话,只重复说了句:“初次见面?”
于酥头次觉着他有在听她说话,当即点头道:“你怕是误会了,我并无恶意。”
在跪地的时候她已想清楚,只有将此事不留余地地说开,秦敞望才会信了她,因此她将话说得详细。
要她现在说出当初她在心中那一番甜苦论是不可能的,她换了份说辞,“那几个纨绔当真可恶,我实在看不下去。”
秦敞望的视线落在她眼上,她应当是在斟酌着言辞,眼珠来回绕圈,堂内灯火斑驳,落在她眼底,是暖晕一片。
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无意识中,她的双腿微微抖着,看起来被冻得厉害。
说到这里,她的有些眼神挣扎,最终还是口吻吞吐道:“其实我并未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
(https://www.skjvvx.cc/a/95170/95170772/9779720.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