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装病
自打及笄后,优昙就再也没能踏出王府半步。因为镇南王下了军令,一众府卫若是让郡主踏出府门半步,全都军法处置。因此全府上下再不敢给优昙放水。
“郡主今日可要尝尝厨房新制的奶酥?”折桂看着优昙捏着根绣花针,抱着绣棚暗暗较劲的模样隐去嘴边的笑意,怕惹毛了她。
折桂的突然出声吓的优昙一哆嗦扎到了手,“呀,你吓我一跳,又扎到手了。”
“郡主恕罪。”折桂赶忙将手中的点心放在炕桌上,上前托着优昙的手仔细瞧了瞧,果然扎破了。看着优昙原先白嫩的小手上被扎一片针孔,折桂心疼道,“要不您歇歇,找世子同王爷说说不必学这针线。这些针线活有我们几个就行了,您又不必自己动手。”
“我爹这次是铁了心了,估计说什么也没用。”优昙看着自己被扎的通红的手指也很是抑郁。
“郡主去院子里散散心把,翠姜他们方才扎了一只毽子,您要不要和她们一块踢毽子。”折桂话音刚落,便见优昙的奶娘刘氏进来,立即住了声。
“郡主好容易静下心练了会针线,你又撺掇着郡主出去踢毽子。”训了折桂后,刘氏拿过优昙的绣棚端详了半晌,欲言又止道,“郡主,您这朵莲花绣的这花瓣怎么和老鼠啃过似的。还有这花苞尖角该是粉色,您全都绣成绿色了。”
一旁的折桂探头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郡主这莲花绣的还不如翠姜呢。”
优昙懒懒地趴在炕桌上,瞪了折桂一眼,对着刘氏撒娇道,“奶娘,我很认真在绣了,你看我的手指头被扎的全是孔。这对我来说太难了。”刘氏一看优昙的手,立刻心疼地捧在手里,心疼的直道怎么扎成这样了。
优昙一看刘氏心疼的模样,立即继续撒娇,“奶娘,反正我爹就是不想让我出去,我也乖乖听话不出王府了,要不这样,我就在屋里看看书,练练字。偶尔和翠姜、翠果他们在院子里踢踢毽子?”
优昙边说边瞄着刘氏的反应,看刘氏表情有些松动,扑到刘氏怀里再接再厉,“奶娘你最好了,最疼小久了。奶娘…”
“好好好,您只要别往外跑,乖乖呆在院子里,随您写字还是画画。”刘氏最终还是没有招架住优昙的撒娇攻势,只得松了口。
“奶娘真好。”优昙高兴的从踏上下来,让折桂拿鞋,并对外面喊道,“翠姜翠果,快把毽子拿出来,我们踢毽子去。”
刘氏看着优昙风风火火的模样,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这头优昙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片刻功夫,院中便传来小丫鬟们的欢呼声,报数声,一时间好不热闹。
在院中玩闹半日,优昙才回了寝室,沐浴更衣后食午饭,饭后躺在软榻上翻着她二表哥送来的话本子,正看到千金小姐与落魄书生相约私奔的精彩桥段,便见折桂匆匆进来。
“郡主快…上床躺好,沐督主带着…御医过来了。”因为着急,折桂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
优昙赶忙抱着话本子从踏上下来,几步便窜上床,将话本子丢到了枕畔,这时奶娘取来脂粉托着优昙的小脸开始扑粉。脂粉飞扬,呛得优昙打了好几个喷嚏。刚收拾妥当,便听到嘈杂声响远远传来。
这是沐莲第一次来到优昙在镇南王府的住处,院子位于王府西侧,院门上方挂着蘅芜院的牌匾,朱色大门早早打开,入目便是莲花青石影壁,绕过影壁便可见院墙边摆了数盆各色桂花,香气盈满小院。
院子的西南角还放着一架秋千,秋千有些许磨损,想来小姑娘时常坐在此处。沿着檐下长廊前行,绕过一座鱼池时,沐莲特意看了两眼,鱼池里的鱼果然都十分丰满,沐莲能够想象出优昙坐在池边洒下鱼食看着鱼儿们争抢后坐在一旁欢笑的模样。
片刻功夫后沐莲便随着镇南王进了优昙的正屋,屋中摆放着一个中型瓷缸,难得深秋时节还竖立着几枝荷花,镇南王带着沐莲和御医进了寝室,绕过绣有猫奴戏花的屏风来到床前。
“小久,万岁爷让沐督主来看你,还带了御医为你诊治。”镇南王站在床前隔着床幔说道。
“谢…万岁爷…恩典,谢…督主前来…前来探望。可惜我身子不适,起…不得身来,真是…失礼。”一句话让优昙说的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镇南王脸颊极速抽动了两下,心想这个丫头演过头了。
一旁的沐莲忍住笑意配合道,“郡主的身子要紧,万岁爷也是担忧郡主的身子,所以派了御医前来诊治。请郡主将手伸出来,方便御医把脉。”
优昙将手伸出,喘息着道,“有劳太医了。”
“郡主言重了。”御医坐在翠姜搬来的凳子上,放好脉枕,翠姜将优昙的手放好,又取了帕子覆上后方退到一旁。
御医搭上脉搏细细诊治,脉搏微弱,号了半晌后起身道,“郡主脉搏微弱,不知可否允许下官一观郡主的面色?”
镇南王点头道,“自是可以,本王盼着御医能治好小女的病症,唉。”说完便示意折桂掀开床幔。
折桂上前掀开床幔,露出优昙擦得雪白的小脸,御医探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道,“禀王爷、郡主、督主,经臣诊治郡主应是患有心疾。唯有吃药缓解好生静养。”
“这…这可如何是好。御医可有其他法子?”镇南王急切的仿若亲闺女真的病入膏肓一般。
“张御医,你可要为郡主好生医治。”沐莲冷着脸,沉声道。
张御医听了两人的话,急忙解释,“心疾多是胎中所带,很难治愈。但是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那就好,开药方吧。”沐莲冷哼一声,对着御医吩咐道。
镇南王领着御医来到外间写药方,沐莲站在优昙寝室中间,踱步上前,轻轻的掀起床幔,看着气若游丝,仍旧在卖力装病的优昙,轻笑出声。
听到笑声,优昙睁开眼睛,警觉的向外探头,发现室内只有沐莲一人,便起身问道,“怎么样,我方才装的像不像?”
沐莲看着她那一脸骄傲的模样,笑道,“想不到郡主当年在宫中装病不肯学规矩的本事越发精进了。”说着便上前在优昙的上臂处摸索,片刻后解下一个宽厚的绑带。随后又端详着优昙苍白的小脸道,“多日不见,郡主倒似是比从前胖了些。”
“胡说。”女孩子最忌讳有人说她胖,优昙也不例外,立刻就要张嘴骂他,不想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粗糙的手掌下柔嫩的触感让沐莲微怔,随即收回手背在身后微陇着摩挲两下,“郡主小声些,莫要将声音传至外间,您别忘了您尚在病中。”
闻罢,优昙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偏头不看他。沐莲又是低笑一声,眼睛余光扫到优昙枕畔的书,遂伸手拿过。
优昙听见声响转过头,便瞧见自己的话本子被沐莲拿在手中,蓦然想起此时翻到这页恰好是私奔的精彩片段,莫名有些心虚,遂起身想要夺书,却被沐莲避开。
沐莲扫了眼书上的内容,在优昙不满的眼神中自然的将书塞入怀中。“郡主有心疾,该好生休养才是,这些话本子情节起伏,莫要引得郡主心绪不稳,还是赏给奴才吧。”
优昙看着沐莲有些无赖的模样,气的咬牙切齿,碍于御医在外不敢发出声响,只能恨恨的对着他挥了挥拳头示意他等着瞧。
沐莲好笑地摇摇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遂对着优昙告退,“时辰不早了,郡主好生休养,奴才先行告退。”
沐莲出去片刻,便听见镇南王的道谢声,以及双方的寒暄声。很快一行人便离开了优昙的小院。优昙竖着耳朵听到院中安静下来后,便跳下床喊折桂端水洗脸,脸上的脂粉扑的太厚,闷得十分难受。
这头,沐莲带着御医往宫中走,边走边对御医道,“郡主患有心疾难以根治,只怕日后少不了麻烦张御医,届时有劳御医多加照看,镇南王府定会感念张御医的。”
张御医方才诊脉时虽然发现郡主脉搏微弱,但也察觉有些许异样,如今听了沐莲的话,心中多少有数了。给皇家办事,少说少错,很多时候都讲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能长久。于是张御医拱手道,“督主放心,下官自当尽心为郡主诊治。”
“张御医是聪明人,本督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太医院院判于大人即将告老还乡,依本督看张御医术精湛当为接替于大人的不二之选。”沐莲喜欢张御医的识时务,自然投桃报李。
张御医年逾四十,无论是资历还是医术在太医院都是排得上的,但一直苦于没有门路,在御医的位置上一呆就是近二十年,听了沐莲的话自然是立即投诚,频频道谢。
沐莲回到宫中先去乾清宫向宣德帝复命,不想在乾清宫门前遇到了被万岁爷叫来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太子。太子慕容启见到沐莲躬身行礼时冷哼一声,不悦道,“本宫可担不得督主的大礼,只盼着督主能在父皇跟前少说些清宁宫的是非,本宫便心满意足了。”
沐莲面上是一如既往得冷漠,闻言情绪未有丝毫起伏。“太子殿下折煞臣了,万岁爷政事繁忙,臣自当尽心督察宫廷内外诸事,为万岁爷分忧。”
太子看着沐莲风淡云清的模样,瞬时火冒三丈,一身黄色金丝蟒服衬的太子脸色有些发青。
“沐莲你成天的就会搞这些小动作,如果不是得了连家那个臭丫头的青睐,你还在直殿监扫宫道呢。”
沐莲冷淡的看了太子一眼,未置一词。
此时听到了声响的乾清宫首领太监王福赶忙跑出来打圆场,“太子殿下息怒,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沐莲浑不在意地拱手道,“万岁爷还在等臣回话,臣先行告退。”说罢不等太子说话,径直绕过众人进了乾清宫。
太子看着沐莲模样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无力,抖着手指着他的背影欲追上去,却被随行太监和王福拦住。
沐莲不关心身后发生的事情,径自到了万岁爷的寝室前,门口执勤的小太监赶忙殷勤的上前道万岁爷吩咐了,督主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沐莲进屋后看见宣德帝今日躺在龙床之上,状态似乎比昨日更差些。“臣给万岁爷请安”
听到请安声,宣德帝这才疲惫的睁开眼,方才将太子大骂了一顿,气的他头疼欲裂。“你方才碰到太子了?”
“回万岁爷,臣方才是在宫门前碰到了太子殿下。”沐莲不动声色道。
宣德帝叹了口气,口气温和道,“太子性急,若有说话不妥当之处,厂臣不要放在心上。”
沐莲心中毫无波澜,面上带着几分惶恐,毕恭毕敬道,“万岁爷折煞臣了,臣不敢,是臣做事不慎才惹怒太子殿下,日后必定更加仔细。”
宣德帝未说话,心中却是满意的,方才所说的不过是场面话,当臣子的若真是当真了那便是不知轻重。
沐莲曾在宣德帝身边服侍过三年,自然是摸清楚了他的脾性,见其如此便不再方才的话题,转而说起这两日给王太后和优昙看诊之事。“太后娘娘昨日宣了御医诊治,说是脾胃失和,悉心调养便可。倒是今日去镇南王府给乐嘉郡主看诊,御医说郡主情况不大好,是患有心疾之症。”
宣德帝看向沐莲问道,“早年看乐嘉挺健康的模样,如何会突然唤上心疾。”
沐莲早有准备,面不改色道,“一年前郡主便偶感不适,所以近一年都不曾入宫,中元节前还曾在白马寺斋戒祈福,不曾想依旧未有起色,及笄礼后便因劳累而病倒。御医说心疾多是胎中所带,有人出生后便发病,有的人会随着长大慢慢发病。想来郡主便是后者。昔日镇南王妃不就是在生下郡主后便唤上心绞痛,身子每况愈下,没两年便病逝了。”
听了沐莲的回话,宣德帝思索半晌,只得吩咐沐莲安排御医好生照料。随后又询问了林家后人的事情,听到沐莲答话已经将其带回东厂问话并根据线索派人前往长陵调查时,沐莲清晰的捕捉到宣德帝眸中的杀意和精光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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