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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动肝火


帝都是天子脚下,长安街上吃饭的地儿个攀个的高雅,韶春斋美誉在外,来客非富即贵。刘霓那甩手“震天”的关门声,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中投下一块巨石,惊得沉浸在酒色菜香的吃客们一抖。

        异常总有异样的特权。大伙儿“抖”完之后,无事般地照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谁都没有多管闲事。

        几个好事的到门边张望,只瞧见一冷峻挺俏的背影,行走如风似电,被不长眼的小二撞到,身形敏捷,轻盈地躲开了差点泼洒到身上的汤水,侧头

        眉飞入鬓,眼似刀裁,目光冷凝,让人不得不为店小二捏一把汗,谁知那人只瞥了一眼,便率直下楼。

        见人已离开,掌柜无声地抹了把汗,然后才反应过来打了小二几下,“平日里机灵,今日可是撞邪不想活了?你要想不开也不要连累大伙儿。那位女菩萨吹一口气,就能让这店里所有人下十八层地狱”

        掌柜唠唠叨叨,店小二赶紧收拾地面的狼藉,仍不放心地往东南角的厢房望去。

        北镇抚司,这时牛斌最有可能在,刘霓想到上午为躲牛斌跑到韶春斋,才有了“表妹”这出戏,如今又回到起点,不禁觉得讽刺。

        最怕什么就来什么,当你不怕的时候又偏偏不来。牛斌不在司内,刘霓到办公的地儿,整理京西钱庄的案子,详细写好案宗,好移交给刘峰。

        等再抬头时,窗外已经昏暗,小吏进来添油点灯,刘霓转了转僵硬的脖颈,手中的笔捻满墨汁,准备写完这句话就了结。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犹如燎原的野火,鳞次栉比蔓延整个帝都的千家万户,普通的烟火气息在高墙之外,有人可望不可及。

        回到府舍,一跨进内院就闻到股浓郁的药味,刘霓蓦然心烦蹙眉,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蔓延心头,把刚才一路回来的闲庭信步冲散得无影无踪。

        刘霓从不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对那些哭泣谩骂的女子也从不还口,因为她从心底里认为,若是哭骂能解决问题,那她风吹日晒披星戴月的辛劳就是一场笑话。

        那屋灯火通明,刘霓站在走廊岔口,沉吟片刻后,往自个的屋方向迈步。

        可跨出去的脚才点地,突然“哐当”一声脆响,硬生生地叫停了刘霓,毋庸置疑,这破碗的声音就是从温佐珩那屋传出来的。

        刘霓心中的那根弦,也跟着碎破之声断裂,脸上一扫而过的怒火,夹带着数日隐忍不发,含着所有的不被理解,瞬间充盈整个胸口,激得她扭身往另一个方向。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屋内正手忙脚乱的众人齐齐注目,刘霓扫了眼床上面无表情的温佐珩,还有洒了一地的药汤碎碗片。

        “都出去!”

        刘霓下令,正赶上前的元宝只好噤了声,默默地都叫人出去,临出门前,刘霓道:“我说过,他不喝就灌着喝,你们听不明白吗?”

        元宝顿了顿,垂首解释:“奴才明白,公子没有不”

        刘霓:“出去!去重新煎药来。”

        元宝应喏,速速掩门离去。

        而一直斜靠在床上的温佐珩冷眼旁观,眼中满含讥讽。

        那目光让刘霓更加愤怒,被困在胸口横冲直撞的邪火无处发泄,却烧得她眼仁发蓝。

        可忽的,她脸上露出一抹诡异温柔的笑,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拉起温佐珩露在被外的手,柔声道:“都瘦成这样了,看着叫人心疼。”

        温佐珩的头皮瞬间炸开,想抽回手,奈何刘霓看似轻抓实则似钳。

        “这样一双修长的手,适合握笔。”刘霓翻着他的手,又道。

        温佐珩想握拳,奈何刘霓不知捏了他手腕上何处,让他一点力都使不上。

        很快,元宝把药送进来。一副药煎有两碗,喝一碗用暖水温着另一碗,所以才会那么快端药来。

        元宝目不斜视,放下药就退了出去。

        刘霓笑眯眯地问:“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温佐珩面无表情,合上眼沉默以对。

        刘霓的眼皮子抽了抽,她端起碗吹了吹,竟抿试了丁点,“不烫,这会儿喝正好,你不出声,我就当你默许我喂你了。只是,我这喂人的方式有些特别。”

        说要“喂”?温佐珩闭着眼皱眉侧头,压根不想理她。

        刘霓见状邪魅一笑,稳稳地端着药碗,另一只手却快速地捏着他双手往后一掰,左脚往他身上一压,温佐珩整个人就动弹不得了,只剩下受伤的右腿。

        肌体接触,气息交错,温佐珩大怒:“妖女,你要干什么?”

        刘霓笑得猖狂,“不肯好好吃药,我喂你呀!”说完用手肘压住他胸膛,一手钳他下颌令他张嘴,一手端药,凑到嘴边就直接往里倒。

        简单粗暴。

        温佐珩做梦也没想到刘霓会真的灌药给他。所以等刘霓钳住他下颌迫使他张嘴,那苦涩的药就咕咚咕咚的沿着嘴灌进喉咙,而本能反应迫使他不得不咽下大半,小半拒吞咽的,悉数顺着嘴角流向脖子,润湿了衣襟。

        气急不稳容易被呛到,但刘霓手法快狠准,又出其不意,等温佐珩想反抗药碗已经见底。

        只不知是为了反抗,还是被羞辱了,他挣扎得面红耳赤,目眦欲裂,发梢凌乱染上药汁,衣衫上也是脏乱不堪。

        “放开我!”他粗着嗓子,目光要吃了刘霓。

        刘霓的手依旧压制住他,另一只放下药碗的手,轻轻擦拭他嘴角处溢出来的药汁,挑衅:“我若不放呢?”说完竟把沾了药汁的手指伸进嘴

        温佐珩气得头冒青烟!

        狂狼不羁、违背伦理纲常的悖论之举!

        激得温佐珩全身发颤,宛如赤果果的羞辱玷污,那双钳捏下巴的手,像伸进他衣衫内吐着信子的一条毒蛇,毛骨悚然又无能为力。

        靠得极近,愤怒的粗重气息喷拂到脸上,有种异于药香的青松香木之味;指腹被捏着的下颌处上坚硬的须发刺得微微发痒;那双清明如朗月的眼睛,直瞪瞪地怒视着她,刘霓甚至能从他清澈的眼仁中,看到倒影中的自己。

        刘霓的目光慢慢下移到他的唇,嫣然润泽却让人的心思峰回路转,怒气得逞后,暴涨的理直气壮渐渐削弱,不想,心里的滋味正如嘴里那抹苦涩的药味般,又涩又苦。

        而这边的温佐珩,想到越是抗拒羞愤她越会得意,便干脆放弃,咬着牙不再挣扎。

        温佐珩的冷处理,有种你捉弄羞辱我,我却一点都不在乎的挑衅。

        这让刘霓血液中才平静的暴戾因子,又重新沸腾起来:他不在乎,即便被我羞辱也不在乎,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那种被人轻视鄙夷的愤怒,熊熊燃烧着她,眼仁也因此变得深黑如墨。

        刘霓俯下身,离他极近: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嘴唇对着嘴唇。她笑得邪恶:“再不乖乖吃药好好吃饭,我便请你表妹过来,让她看着你吃。你觉得如何?”说完拉开一点距离,俯视着他。

        听到“表妹”时,他剧烈地挣扎了下,可刘霓早有准备,她就像个猎手无情地摁着手下的猎物,冷静残忍,静静地瞧着他的“垂死挣扎”。

        受制于人,又遭受威胁,气得他脖颈粗红,温佐珩咬着牙吐字:“你敢!”

        刘霓给了他一个“我有何不敢”的眼神。

        心里却想:用蛮力控制一个成年男子又不伤他,并非易事,刘霓不过是欺负他有伤在身又虚弱罢了。此念一出,刘霓便感觉出压在他身上的腿受了烫般。

        而他在听到她以“表妹”威胁时的惊骇神情,证明这个威胁有效!

        在得知威胁温佐珩成功的刹那,刘霓就突然没那么气了:起码,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总有把柄弱点。只是证明了这事实,让刘霓心中生出淡淡的消沉,手上的力道便缓缓松懈。

        感受到被钳控的力量减弱,温佐珩突然用力,想掀翻压制在他身上的刘霓;得知他意图,刘霓顺势松了手,而得了自由的温佐珩,半天才把手从背后抽出,整个人的手和脚止不住地颤抖,连嘴唇都在抖。

        刘霓冷眼旁观,仿佛一切不过是他应得的,“温佐珩,请你认清事实:我连你都敢囚,还有什么我不敢?何况是她先来招惹我,我今日没有杀她,算是给你面子。”

        温佐珩听到陈晓月今日去找了刘霓,刚刚地气焰一下子熄掉,最后无力地往后躺倒,了无生气地说:“好。”以后听话便是。

        得到满意的答复,刘霓却没有丁点高兴,心里如压了块石头。她摩挲着指腹上仍幻存着的微不可觉的刺痒,终是淡淡地扫了眼跟前的一切,毅然转身离开。

        有人进出,有人小声说话,窸窸窣窣,榻上的人仿若无闻,他紧紧地盯着帐顶,似要把那盯出个窟窿来,直到有人过来给他换衣衫,他才缓缓闭上双眼,只是眼帘合上的刹那,漏出一丝迟疑的光。

        威胁似乎起到作用,元宝不再报过温佐珩不好好吃饭喝药的事;她也有意漠视,每日早出晚归,连问也懒得再问一声。元宝主动报说说一切正常,那就一切正常吧。

        果然是青梅竹马的表妹。

        刘霓心中冷笑,抿着唇把手中京西钱庄的宗卷封了蜡印,叫人派送去给刘峰。

        这时,牛斌进来,要送案宗的卫吏忙行礼,刘霓也起身抱拳:“大人。”

        牛斌示意可否单独聊聊,刘霓遣退左右,让出主位请牛斌:“大人请上座。”

        牛斌也不管她,坐到一旁大班桌的一个位置上。那是刘霓平时跟属下商议案件进展的地方,桌上还留有几颗提神的螺果,旁边烧水的水壶内有半壶温热熟水,刘霓倒了一碗端上桌。

        她记得牛斌只喝白水。只喝白水,就像他人一样。

        牛斌点头端过那碗,喝了口。

        等着刘霓给自己泡上一盏浓茶,坐到牛斌对面,他开口:“姑娘家喝太浓的茶对身子不好。”

        刘霓挑眉不语,只掀开茶碗盖子,轻轻地扑着里面的茶沫子。

        牛斌轻咳了声,迟疑须臾,说:“温佐珩还是待在诏狱比较符合章法。”犯人移交的单子他看了,但并不认同刘霓的做法,找了几次刘霓,她都躲着他。

        跟牛斌论法理,刘霓自知没有说服他的能耐,所以只能打感情牌,“我早些年受过温大人的恩惠,你我都知道他是无罪的;只是我义父现受王越之死累及,还不好此时马上为他平反;我带他回府只为治他身上的伤,不会让他出来。”

        她受过他的恩惠?牛斌犹豫,看刘霓的眼神有几分复杂,他一贯情绪也不多,底下的人给他起过一个外号:铁面。

        牛铁面难得有情绪波动,刘霓笑他:“牛大人有话还请直说,你我同僚多年,还有什么让你如此为难不好说的?”

        她晏笑盈盈,眼睛莹润如星,一点都没意识到已身处是非。牛斌收起那丝“为难”,毫不留情:“温佐珩素有谦谦君子之称,恐怕与你待的时间越长,流言蜚语就越多。”

        这话一出,周遭的空气刹那凝结,连煤炉里的火炭也跟着将被冻熄。刘霓捏着茶盖耳的手泛白,如若对面坐的不是牛斌,是第二个马斌朱斌,刘霓管他是不是上峰,官阶比她大上几级,这等“羞辱”的话,她能立刻翻脸。

        可刘霓对牛斌的敬重,如刘景对内阁首辅董阳的敬重。

        刘霓灌了大口茶,没能瞧见牛斌眼中闪过的不忍,她笑得无所畏惧,不在意道:“连陛下都称赞我这‘魔女’的称号,牛大人怎的不说,这是温佐珩三生有幸,能受我‘魔女’的照拂?”

        她眉眼流转,又冷又飒,牛斌:“你何必这般说自己,我也是为你考虑,你未婚他未娶”

        “大人!”刘霓打断他。

        这些普通人的礼节不适合刘霓,她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女魔头”,刑讯力竭让犯人“婀娜多姿”而闻名朝野,“大人不必再劝,温佐珩我会照顾好,届时等他平反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大人。”意思是这事你就别管了。

        刘霓说完,也没给牛斌说话的机会,直接起身离开,独留下桌上尚还冒热气的那盏茶,还有一脸落默的牛斌,他静坐片刻,端起面前的茶碗,慢慢将白水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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