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是偶然
当年幼女案主犯楚绅,给刘霓印象太深;且不说让她一举成名,就是他这种变态的杀人手段,若不是天生的恶魔,便是后天遭受过非人的虐待,让他扭曲成魔。
后来刘霓曾在楚绅旧日的奴仆口中听说,楚绅小时候常被父亲新娶的后娘打骂。听说他父亲极宠那位新进门的小夫人,在楚绅母亲尸骨未寒时便迎进门。
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他爹跟着那小夫人一块打骂楚绅,甚至房中闺乐之事也不避讳楚绅,当着还是孩子的楚绅面尽兴,还不忘抽打楚绅,似乎孩子的嚎哭声反添了“情趣”?
果真“变态”!
当事人已全部离世,那老仆老眼昏花记忆不清,光凭他的说辞跟楚绅所作所为,已完全不能作为理由借口。但翻开多年破过的杀人案宗卷,无非是激情杀人,为情为利那么几类。如果楚绅不是天生变态,便是持报复心态。
因为刘霓发现,他杀的女孩,都与虐待她的后娘有个共性:年幼、却妄想通过男人改变自个的出身。
当然,这些都是刘霓“大胆”的推测。
回到此时,冯嬷嬷努力想了想:“好像有。”
刘霓:“可是他父亲去世?”
冯嬷嬷摇头,“温忠柏在小公子很小的时候便去世,那时他还没记事。倒是小姐走的时候,小公子很痛苦,守灵三日三夜,不吃不睡,后来便大病了一场,经常说胡话。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快不行了,只有我知道,小公子不会放弃,他只是累了,他在小姐临终前答应过,会好好活下去,考取功名”
忆起往事,冯嬷嬷有些咽哽,忙不迭地用袖角擦眼,刘霓沉默,光凭这些便能编织出丰富多彩的陈年故事,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
冯嬷嬷又说:“让姑娘见笑了。小公子有今日不容易,他是个好孩子,小姐在天有灵也会替他感到高兴。姑娘,老身虽然老了,但眼睛没瞎,能看得出小公子对你的心思。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
刘霓嘴角冷笑,拿了本书翻开。是本游记,山川风景记录得极少,倒是对一路风土人情记录颇多,但作者心胸不大,对不同地方的风俗满含鄙夷嗤笑,对一路陌生的生活不便,言语句词间充满牢骚抱怨。
看得刘霓心塞,心想你不愿意直接呆家啊,出去不爽了还要写下来,最可笑的是:还有人买回来看。气得刘霓一把丢开。
刘霓没用力,只这书印刷的纸张极厚,整本这么打下来,在寂静的夜中“啪”的一声“巨响”,吓了冯嬷嬷一跳,赶紧收拾收拾了出去。
刘霓懒得解释,误会便误会吧。便躺回榻上想刚才从冯嬷嬷那得来的信息,初步判断温佐珩没什么变态嗜好,关着她估计也不会想着怎么折磨她,而且他在意她的生死,这终归是个好事。
只是,刘霓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闪现出以前温佐珩“温文尔雅”的脸,跟昨晚那个红眼邪狠的人,总觉得以前是披着一张画好的皮囊,可惜刘霓沉浸在自以为的美好皮相中,亲手把自己的眼睛给蒙上了。
想起之前种种,处处都是破绽,哪哪都是漏洞,可自己偏一意孤行,听不进一丝一毫的话,今日之果他日之因。
都怪自个眼瞎
这日,温佐珩从外头回来,雪融之际,更加潮湿冰冷,冯嬷嬷一边给他拍肩膀上落下的化雪,一边问:“你跟琉璃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温佐珩笑笑:“怎的这般说?”
冯嬷嬷瞧了瞧温佐珩,那眉眼间还能找出小姐的一丝影子,可终究如影随形,念想罢了。“按理说你救了她,她应该感激你才对呀,姑娘是冷情冷性了些,可看着不像忘恩负义的人啊?怎的我看她跟你,像有杀父弑母的大仇,每次瞧你那眼神啧啧”
温佐珩好笑,问:“那眼神怎么了?”
冯嬷嬷才不理他,这小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老逗她,她才不会上当哩,指着从外头买来的羊奶酪,“这是给姑娘买的奶酪,她嘴里长了热毒还没好全。”
温佐珩微愣,谢过冯嬷嬷。
冯嬷嬷:“虽说烈女怕缠郎,可你也要知‘强扭的瓜不甜’。若一方心思不在你这儿,费再多的功夫也惘然,倒不如各自安生,也好过两人在一块痛苦。”
自古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冯嬷嬷这般人间清醒的劝说,似说给他听,也似说给久远的故人听,说到最后只剩唏嘘。
温佐珩被带着想起,当年母亲病重时,自己偷听到冯嬷嬷跟母亲的一场对话:
“小姐,若早知今日,我必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嫁进温家。夫人终归最宠爱你,怎会让你进这坟墓一般的府邸。”冯嬷嬷那时年轻,语气又急又快。
母亲虚弱柔美的声音:“傻丫头,你拿什么挡?这都是命。”
“什么命,命也是人活出来的。小姐明明不属意温忠柏的,怎的要嫁进来,我当初瞧着小姐的脸色,就知道小姐不开心。小姐这般郁郁至今,可有半丝后悔。”
“悔又如何,恨又如何,往事如烟,都散了。”
“不是,散不了,不能散,小姐你还有小公子呢。他还小,不能没有娘亲庇护的,小姐!”
“珩儿若我实在熬不过去,你就叫他去帝都,去找那人吧”
年幼的温佐珩:“”像闯进了怪志话本。
这么多年,冯嬷嬷没说他也没问,可心中隐隐约约,总有那么个阴影。
温佐珩进屋的时候,刘霓正在执笔练字,记得之前在锦衣卫府舍,温佐珩说过刘霓的字可以练一练,那时刘霓笑着说:“那你可要亲自教我。”如今身份倒转,不知她还让不让他教。
“冯嬷嬷给你买的奶酪,要不要趁热吃了?”
“先放着,我待会儿再吃。”
温佐珩微愣,他也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刘霓能回他,若平时,她大概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走到刘霓身边,见她正努力的执笔写字,从最简单的横撇竖捺写起。此刻写的是悬针竖,总是到最后收锋时用力过大。
“不对,过半后就可以开始收力,动作慢些,等”温佐珩的话还说完,刘霓笔尖就收了,结果这一“竖”就像被人生生咬去了尾巴。
刘霓无奈地瞪了温佐珩一眼,怪他指导不对。
温佐珩讪讪,刘霓执笔捻墨,正要落笔时,温佐珩在身侧柔声道:“手腕放松些。”
被他一说,刘霓反而不知怎么执笔。温佐珩却捏着她的手纠正,可刚纠正好,要落笔时又重蹈覆辙,温佐珩无法,按在她的手背上,手把手的教:“落笔饱满,收锋在中下部,动作幅度要小,顺其自然,手腕用力,收力也是它”
温热修长的手掌,覆盖在她布满伤疤的手上,他的手臂贴着她的臂膀,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说话时吹起耳边几缕细碎的头发,丝丝痒痒,那种他身上特有的松木气息,夹杂着笔墨香气,让紧贴的两人,呼吸都变了。
温佐珩站在她身后,刚才一心只为纠正她的姿势,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眼底鼻端,是近在咫尺的娇美容颜,若隐若现的丝丝幽香,还有触手温润如玉的肌肤,不禁情志所向,轻呼:“霓儿。”
整个笼罩在他气息之下的刘霓心中一颤,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
怀中一空,温佐珩的迷乱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为掩饰失态,他跑去倒了杯茶水,见桌上还摆着刚拿进来的奶酪,说:“再不吃就真要冻了。”声音带着丝沙哑。
刘霓默默地走到桌边,掀盖吃那雪白如玉的羊奶酪。
温佐珩坐着陪她,淡淡的奶香,和着茶碗里飘出来的茶香,香甜又美好。
吃到一半,刘霓突然问:“你把我囚禁在这儿,牛斌知道吗?”
仿若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落进一颗石子,涟漪阵阵
温佐珩淡淡自嘲,应:“知道。”
纵是早有准备,可从他口中得出肯定的答案,还是让刘霓心中一沉,“我一直在想,若非有内应,你如何在抄家前就把我给偷出来。刚开始我还怀疑阿呆,但后来又觉得对不上。只有牛斌一人最符合。”
牛斌职位高,手中有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的职位,严格意义上刘霓的顶头上司,进出锦衣卫府舍如入自家的后花园。
刘霓硬生生地呕出一种恶心感,口中香醇可口的奶酪变得难以下咽。如今回想牛斌种种“痴缠”和“教训”,可不是在劝她“回头是岸”吗?
早有预谋,都在算计之内,唯一不知情的人只有自己。
刘霓没在悔恨懊恼中沉浸太久,她微微睁眼,睨向一直盯着她的温佐珩,问:“你可知道元宝为何自戕吗?”
元宝的自杀确实出乎温佐珩的意料;他们跟随刘霓,归属刘景一党,刘景因谋逆获罪,是诛九族的罪名,他们的下场不是斩首便是流放。只是自杀又意味着另外一种解释。
温佐珩:“元宝刚开始还不信,只后来被就地关押,阿呆说他并无异常,只沉默的时候居多,临走前元宝一句交代也无,被关押的第三日早晨,阿呆才发现他没了呼吸。”
然后会被丢死猫死狗一样丢进乱葬岗。
刘霓幽幽道:“当年我从内宫接他出来,他便说过此生不再侍二主,那时觉得他为表忠心说的大话,如今看来他倒真做到了。”
刘霓眼眶微红,嘴角往上翘着,温佐珩沉默以对。
此刻,刘霓心中想的并非元宝的“死忠”,当年救他时就差一口气,那种非人的虐待折磨,会从心底彻底毁掉一个人。
刘景获罪被执刑,刘霓又下落不明,等了两日,元宝便放弃了,不愿再重蹈“恶梦”,选择了最痛快的结束方式。
这不失为一种好的结局。
“在天津港追捕书童许希那回,是你的人?”刘霓突然问。
深陷他人费尽心思早就挖好的陷阱,与其猜测,倒不如干脆问个明白,她如今连“刘霓”的身份都保不住,他对她隐瞒也毫无意义。
温佐珩没有否认,这也在刘霓的预料之中。当时那些黑衣人像格外懂她,料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杨怀忠不救,而后来查看杨怀忠的伤势也蹊跷,竟是些出血夸张又疼痛的部位,一个致命的地方都没有。
“当初宫门外,东咸街上刺杀我义父的,也是你们的人?”这桩刺杀案因杀手均无生还,无从入手一直悬案未破,搜寻如同大海捞针;如今刘景身死,更是死无对证。
温佐珩抬眉:“不是。”停了片刻又说:“我没有这般神通广大,很多事也不是计算谋划而来。就像当初在诏狱遇到你,也只是偶然。”
“什么意思?”刘霓猛地扭头,盯着温佐珩的眼睛像要看穿他的灵魂。
不应该是他和牛斌合谋,提前在她经过的路上,故意出现引她的注意吗?
温佐珩望着她温和地笑笑,“那时我本可以马上就出诏狱了,只是牛斌被事耽搁没有及时赶回,被你‘捷足先登’提了出去。”
闻言,刘霓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之前所有的聚焦都放在“阴谋”这个点上,以为事事皆是阴谋,时时皆是算计。如今逻辑的“楼宇”突然坍塌,尘埃四起;又像脑中装了无数的蚊蝇,嗡嗡地炸开般乱舞飞扬。
刘霓唇颤:“你的意思是,你们并没有计划计划吸引我的注意把我引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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