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佳人有约
“可愿随你老师一块进京？”
达岩愣怔，思忖片刻才拱手回：“太突然，学生还没有跟父母商量过，不敢贸然答复大人。”
可温佐珩想的却是：不过推辞而已，恐怕是否会进京，还另有原因吧。
日将落而向西沉，还未到申时，已隐隐约约传来歌声，唱歌者在寨中，寨子屋宇环绕成群，围拱成一个圆形，歌声在其中阵阵回音，女生清脆婉约，男生嘹亮高亢，还伴随着成群结队的呼嘘声
温佐珩挑眉望向达岩。
达岩回：“这是寨子里的年轻男女在对歌，挺有趣的，大人可移步寨中一观。”
温佐珩点头，“走，一块去瞧瞧，乌誉。”一直都未曾出现的乌誉突然现身，让一直以为只有温佐珩一人的达岩着实惊愣了愣，
寨子里最中央的空地已经架起篝火，火势还不够旺，可丝毫不影响年轻男女的对歌劲头，看到温佐珩和达岩进来，身着古厸族传统服饰的少男少女们，突然叽叽喳喳地围成一群，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片刻后，由领头一个妙龄少女开唱：“远方的客人请您留下来”
之后其他人也跟着和音伴唱，除了第一句其他的温佐珩都听不懂，不过歌曲音律洋溢着热烈的欢快和滚滚的热情。
达岩笑着解释：“古厸族人能歌善舞，这是他们欢迎远方客人的歌舞。”
那位领头的古厸族姑娘，用她宛如莺啼的声音，唱着热烈动人的歌曲，再加上旁边男女欢快的合唱声，唱出了热情洋溢的欢迎。
达岩把温佐珩迎到主桌，桌上早已摆满了瓜果酒酿，一位淳朴的古厸族妇人把刚烤好的鸡肉端上，达岩说：“这是瑶鸡，刚烤好。待会儿有烤羊，羊是桃源谷里的山羊，喝着桃源河里的水，大峡谷里的草长大的，肉质有特殊的香味。”
温佐珩捻了块鸡肉，入口细嚼慢咽，点头：“地灵人杰，怪不得你老师在这里呆了几年，不仅乐不思蜀，还悟出许多人生大道理。别人以为他从世代书香宦官门第，深陷‘瘴疠蛮荒之地’会一蹶不振，却不知他是从京师险恶的政治漩涡，来到了淳朴善良的人间天堂。”
听他如此夸赞，达岩：“大人谬赞”
这时，一阵嘈杂的男女起哄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朝着嘈杂声望去，均是一愣。
而刘霓正一身不自然地扭捏着心态，被阿香强推着走下阁楼，旁边的男男女女跟着围上前，吱吱渣渣地议论刘霓身上的服饰，“真好看，你看那银饰多亮啊。”
阿香自豪道：“这是自然，我可是求了阿妈许久，还有我阿爸呀，要我一再保证只是大师姐穿才肯借，不然你们也要等到我大婚时，才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衣裳首饰。”阿香的阿爸是现任寨主。
有姑娘笑问：“小师姐，那你什么时候才大婚啊？可是跟咱们达岩师兄？”旁边的姑娘起哄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香被她们笑得羞起来，连刘霓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跺了跺脚，挽着刘霓的胳膊，“师姐咱们走，她们这是嫉妒咱们呢？”
刘霓第一次穿古厸族的服饰，如往常一般走路，裙子下摆缝着细小的银铃铛，被“踢”得“叮叮铛铛”地乱响。
阿香在刘霓耳边小声提醒：“大师姐，你轻一点慢一点，不然身上的铃铛都会想哒。”到时别人还以为你在“抖舞”呢？
何止，刘霓瞪着眼眉上方的一圈银饰水滴，简直就是摇摆不定，更别说全身从头上戴的银冠、银项圈、银手镯，都挂有铃铛银链所以，她为什么要任由这小丫头摆布呢？
刘霓正反省刚才的“鬼使神差”，抬眸就刚好跟对面的一人撞上，那人一双凤眼，斜飞入鬓，神采奕奕，看到刘霓时，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何止难以置信，简直可以用震撼来形容，其实温佐珩骨子里挺传统的，当然也不能阻止他喜欢离经叛道的东西，包括他对刘霓的感情，很复杂。而刘霓对他来说，带着新奇又致命的诱惑，可他心底仍会想，若她有朝一日着女装
所以这日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虽是异族服饰，可带着女性的优美婉约，再加上异域风情，刚好跟她身上某种特质神之符合。
不仅温佐珩，达岩脸上更是露出惊艳之色，连阿香都看不下去了。她越过刘霓走到达岩眼前，气鼓鼓地说：“师兄，那是我阿爸阿妈留给我大婚的礼服，我可是为了诚心向大师姐道歉，才请求他们拿出来借给大师姐穿的。”
达岩还没从失态中缓过劲来，磕磕盼盼地说：“是，是吗？很漂亮。”有谁知道，他说的是衣裳还是人漂亮呢？
而阿香却误以为：“是吗？很漂亮？！到时我大婚，我就会穿上这件漂亮的衣裙。”说完眼睛睨着达岩，却露出娇羞的神色。
可达岩哪里看得见，他左顾右盼，就是想分散自己的心思，不让视线一直落在刘霓身上。
刘霓身边的古厸族少女少男开始唱起了祝酒歌，阿香看那边这般热闹，就忍不住想过去，温佐珩淡笑着说：“阿香姑娘还不快去，她们在叫你呢。”
阿香对温佐珩鼓了下腮帮子，气鼓鼓了两瞬，便蹦蹦跳跳地往刘霓那边扎。
温佐珩见阿香走后，端起桌上的羊角杯，浅浅尝了口，“她很特别，一直都是。”
达岩神态微滞，脸色逐渐变得灰暗
“美酒飘香歌声飞扬，朋友啊请您干一杯，请您干一杯”
阿香用官话领唱，古厸族的少男少女在旁伴唱，高潮部分一起合唱，他们用当地方言，和着官话，别有一番音律美。
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位古厸族少女端来个大牛角，瞧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牛角里盛满了美酒，她把牛角递给刘霓。
刘霓一脸不愿，可奈何身边那些高声歌唱的人把她围在中间，“迫使”她不得不接过大牛角，只接过，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扑鼻；又“不得不”被众人推着，来到温佐珩的面前。
不用想，这个寓意特别盛情款待的“大牛角”，是献给面前这位从远方而来的“贵客”。
而被“劝酒”的温佐珩，淡笑着面对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并没有伸手接过“大牛角”。
眼看歌声将尽，温佐珩也没伸手的意思，刘霓用眼神示意：快点接，来了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礼节。
温佐珩：你可以求我呀。
刘霓差点朝天翻白眼，如果不能成功把酒送到客人的手中，让他喝尽，那么她就得自罚喝完：这么大一捧酒！
就在刘霓以为“穷途末路”，不得已准备向他人求助时，温佐珩托起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喝起了“大牛角”里的美酒。
古厸族的服饰只有七分袖，本意是为露出手腕上，一圈又一圈精美的手钏及银镯，温佐珩抬她手时，刚好落在露出的手肘和手腕中间。
被他温热微烫的手触碰，刘霓浑身一激灵，就像突然被火燎了下，一种又痛又说不出的感觉。
而罪魁祸首的温佐珩双手托着她的双手，十分淡定地喝着“大牛角”里面的酒，身边传来阵阵的叫好声，一声尖锐声起，大伙儿又继续唱着“劝酒歌”。
所以，最中央的“男女主角”：花容月貌的古厸族姑娘，一位从远方而来的客人，“亲切热情”的姿势喂酒，在这荡漾着春风暖意的少男少女心中，点起了阵阵的涟漪
少女们把歌声唱得越发婉转，青年们唱得更加雄壮有力。
唱得阿香的目光流转到达岩的身上，唱得达岩的心跟着越发空落，唱得不远处正陪着上司的王寿韧，频频摇头自嘲：“谁还没年轻过呢。”
没人知道，刘霓“喂酒”的手势倾斜得很快，酒倒得急了容易让喝酒的人“呛着”。
温佐珩大口的“甘之如饴”，只看着刘霓的眼光含着“深情”。
刘霓故意漠视，使坏的心思一点不减。
温佐珩用眼神：够了哦，别过分。
刘霓依旧“我行我素”。
就在大家以为温佐珩真要喝完“水牛角”里的美酒，准备为他大声喝彩时，却陡然换了个方向，成了刘霓“喝酒”？
也算大意，她以为温佐珩不懂可以欺负他，喝完这酒不趴也晕，谁知他对古厸族的风俗很是了解，知道喝不完的酒可以让劝酒人喝。
所以，当酒口对着她时，她才想是自个大意了。
待喝完酒，温佐珩举着大牛角口朝下时，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声，带着方言的官话大赞温佐珩好酒量。
古厸族的酒香醇绵长，如一股温热从口一直穿过喉间，再流入腹部，暖意洋洋。
王寿韧怕他们真要灌醉温佐珩，便撵散人群：“都玩去，玩去，别耽搁价值千金的春宵美景哈”
大伙儿这才散开了来，有围着篝火跳舞的，有拉着手窃窃私语的，还有偷偷摸摸地钻进后山的
经年不喝酒，一下子喝这么多，酒嗝打得刘霓满嘴满脸的酒味。
刘霓是见识过这酒的后劲，当初刚来时，被王寿韧忽悠“借酒消愁”，后来醉得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第二日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缓过劲来。
所以当温佐珩问她：“出去走走？”
刘霓想也不想地点头，这里太过嘈杂，还有被“劝酒”的危险，外面走走也可以走回去。
两人走在僻静的山路上，间隔数丈一个照明的火把，天上稀疏的星子，地上淡淡的人影，暖暖的春风，夹带着淡淡的花香，冲散两人间浓浓的酒气。
两人都没说话，似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耳边除了浅浅的虫鸣，便是两人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从刘霓身上传来的清脆叮铃声。
月朗星疏，弯弯的月牙儿高高地挂在天边，身边人身上的银饰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刘霓受不住他看着人又一声不吭，问：“你瞧什么？”
“你。”
刘霓：“瞧我干嘛？”
“好看。”
刘霓揶揄：“喝醉了，转过前面一弯我送你回驿栈。”
温佐珩淡淡一笑，他身上酒味很浓，混在身上形成种特殊的味道，让人闻了容易“醉”。
“我没醉，这点初酿的酒，还不至于让我醉。”
刘霓点头，醉不醉地她管不着，“咱们还是回去吧，我身上的首饰重得很。”
温佐珩微愣，好看归好看，可刘霓脑袋上那个银冠，还有她脖子上的银项圈，均很硕大，的确重量不轻。
他低声笑了笑，刘霓蹙眉，“不用这么幸灾乐祸吧。”
前面有个竹子搭建的亭子，温佐珩提议到里面稍作休息，刘霓见还算干净便同意，刚坐下，温佐珩就想帮她把头上的银冠卸下。
刘霓赶忙阻止：“可别！你没听阿香说这是她大婚时才能穿得礼服吗，这东西戴上去就花了老大劲，可别弄坏了。而且这儿黑灯瞎火的，可别丢了一件两件的，到时她找我拼命。”
温佐珩收回手，笑问：“那我是不是该换身喜袍，才能衬得上你。”
刘霓呵呵一笑，坐下来松了松脖子，弄得一阵叮当作响。
按捺住心里的蠢蠢欲动，温佐珩突然望着远处的山峦起伏，说：“刘霓，我后日便要回京了。”这话像是要告别，又充满着无数的留恋不舍，更有一种隐隐的奢求。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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