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掌家之虑，皇后得权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惊讶，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永安公主更没想到太子突然盯着自己，眼神里头尽是冷淡。她的双眸只是微愣了一下，也回馈以同样的冷漠。
太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于是转身便将太子抛之脑后。
既然看到赵氏和颜老夫人，永安公主也没有什么好在这待着的。
反倒是太子，他双眸中似乎有东西划过，看着那一身淡蓝色便装的身影融入到整条大街，并消失在这条街的拐角处。
想起来，那日他同母后吵完架，出门时正巧碰见永安公主，她那时候也是这样冷淡的神色，雪夜时分在景仁宫外面无表情等着。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小时候，永安公主被母后责罚，也是在这样的冬日里头站在雪地里。他则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就像刚才一般。甚至清凝冲过去嘲笑永安公主，他也不曾言语。
只因母后讨厌她，所以他也不能做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发现的事情让太子有一种被家人抛弃的无助感，他竟然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原来跟永安公主一样，在在这个皇宫——或者说整个京城格格不入。
……
而另一边，颜静姝陪着颜府一行人慢慢适应宁远侯府，直到赵氏连带着几个女眷都去休息了，毕竟有身子的人到底不能奔波太久。
颜彩如一行人搀扶着赵氏回房，颜静姝如今也放心了好些包袱。因为前世顾彩如做的那些事情，让她对顾彩如有些抵抗和恐惧，只是经过祁姥山一事后，她对颜彩如的印象好了不少。
在颜奉壹决定跟着去的时候，却被颜静姝叫住了。颜奉壹心中虽有疑惑，可到底也留了下来。
整个大厅只剩下了自己和父亲，颜静姝这才认真地拿出这些日子在宫中收拾好的两份资料。
一是专门给燕姨娘准备的，都是些京城时兴糕点铺子的特色美食和路程图，还轻声叮嘱着宫中的东西，她也时不时会让人送些过来。
二是这些日子京城各方势力派系的主要人物和势力范围。如今父亲已不再只是个商户，受封宁远侯那便是有了官阶，日后也是要上朝去的，总不能大致情况都不清楚。
颜奉壹顺手接过，瞧着纸张里详细记载的东西，都是姝儿提前来了京城后好生总结出来的，不由得有些感动，这远比武和帝送来的更详细些。
“父亲初到京城，到底哪里都是人生地不熟。”颜静姝回想起自己刚来京城的那日，也是惊险万分，不由地谨慎道，“咱们颜府从一个商户出身，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京城里达官贵人堆积，个个都是趋炎附势，如今突然冒出个新贵来，必然有人嫉恨，还请父亲处处小心。”
女儿这话甚为通透，虽说刻意说得委婉了些，当颜奉壹心里也很是清楚，颜府什么都没有做，颜府的存在就已经是得罪人的存在了。
人心大多都是慕强的，那些原本比自己落后百倍的人突然赶在自己前头，即便那人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已经让人不爽了，因为这种晋升显得被超越的人自觉无能。
“为父知道，你大可放心。”颜奉壹点了点头，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女儿，依稀记得在姑苏时她哪里需要考虑这些，这才去了宫中住了多久，就必须得有一副九曲回肠的肠子了。
“如今母亲怀着身孕，只怕是官场交际到底容易累着。而祖母年纪大了，总不能让昨祖母出来坐镇，也怕她老人家身子骨熬不住。”颜静姝一心为颜府着想，生怕被一些人有了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颜静姝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两个姨娘的样子，不由得轻声提醒父亲道：“在女儿看来，咱们府中的姨娘都是些靠谱的，能够团结一心的。”
“好，好，父亲会记得的。燕姨娘粗心些，性子又单纯贤良，真要管事，到底还是文姨娘协助你母亲适合些。”颜奉壹将颜静姝的话通通都放在心上，思虑了一番，才看着就向面前这个思量得事无巨细的女儿。
而对上父亲关爱女儿的眼神，颜静姝又迟疑了一下，姨娘到底是半个主子，要出面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到时候再给父亲来个宠妻灭妾的说法也不好，于是补充道：“如今颜彩如也是颜府小姐，多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这话正好说中了颜奉壹的想法，他也是有心补偿这个没有养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能让她提前多了解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颜奉壹抬起头，却看到颜静姝在淡淡地笑着，非常温婉大方。原本有些圆润的脸颊也变得有些瘦过头了。
自宋姨娘一事后，颜静姝身子的消瘦异常明显，颜奉壹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又心疼自己这个女儿，不由得感叹道：“还不如不要做这个公主，回去姑苏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颜静姝听到这话，心中也是百般无奈，她也觉得当公主的日子属实太累，若能选择自然是好，只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于宽慰父亲道：“姝儿能有从前在颜府的日子，已然是万分感激了。”
这话说罢，她瞧见了颜奉壹这个中年男人有着些许眼红的架势。这些日子父亲承受了太多，刚失去了养在身边的女儿，又从一个偏远地方的商户开始接手政治斗争，稍有不慎母亲妻女都要丧命。
“是为父没福分，你如今当了公主是好的，总能有个好亲事，也不怕被欺辱了去。”颜奉壹没想到颜静姝那么直白地说感激，真是气自己能给这个女儿的不多。
颜静姝显然也看出来父亲的一片苦心，她今生虽与颜家无血缘，可前世今生整整两世的记忆都在自己的脑海中。
父女两个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直到颜静姝不得不回宫了才作罢，又去了祖母和赵氏的房中拜别。
等回到宫中之时，已经是晚霞铺满整个皇宫的时候了。跟在颜府的热闹和放松相对比起来，皇宫的大气和庄严略微显得有些压抑了。
但久跟颜府别重逢多日的颜静姝有着难得的好心情，她一步步地走着，脚步比平时更欢快些，连轿辇也不坐了，一直走到回玉华宫去。
“奴婢参见公主。”颂桃一行人听到颜静姝回来了，都纷纷在门口等着恭迎她，远远便瞧见不远处的颜静姝。
“公主，您这几天过得可好？”颂桃走上前去，准备着要给颜静姝梳洗，毕竟在宫中到底还是要穿宫装才好，怕景仁宫那位看见了不好。
“不知道老夫人和老爷夫人他们过得如何了？”挽竹嘴快，一见到颜静姝这表情，便知道他们大约是无碍了，可还是忍不住多用几句。
“你们放心，他们一切都好。”颜静姝一想到赵氏怀着孩子，也算是天大的喜讯的，就跟两个贴身的丫头分享了一下。
那几个丫头到底是把颜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听到赵氏怀上孩子了，纷纷都乐得不行。
“在奴婢看来，这日后必定是个小少爷呢，没准还得有两个小少爷。”挽竹嘴巴很甜，一听到赵氏这些日子爱吃些酸的东西，不由得想起姑苏一带老一辈人常说的话，酸儿辣女，这肯定得是小少爷。
“还得是一个好，夫人生孩子的时候也安全些。”颂桃不由得回想起了从前在姑苏颜府的时候，梅娘子家附近就有怀了双生子的，差点连命都没了。
“少爷也好，小姐也好，一个也好，两个也好，都是天大的喜事儿。”种菊也插话了进来，她一向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如今听到这样大的喜事，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这也说明老爷夫人的身子也好了。咱颜府这是祖上庇佑，如今又是宁远侯府了，没准还能多子多福呢。”
“想来也是，”颂桃听到种菊说的这些话，心里是百般赞同，连连点头道，“如今老爷夫人身子好了，那可没人能笑话颜府了，两个姨娘也正年轻，日后的少爷小姐也是多多的。”
挽竹也点了点头，自打颜三府一事出来后，姑苏凡是提到颜二府都在笑话老爷夫人呢，只可惜没能在姑苏就看出来怀上了，不然绝对能到打他们的脸。
颜静姝听完颂桃这些话，微笑着点点头，心中却开始有些担忧了起来。从前颜府后院的稳定，最重要的是这十余年来府中夫人姨娘都没有怀孕，如今开了这个口子，她忽然有些担忧起来。
若是都没有孩子，母亲和姨娘们自然相安无事，和平相处。可如今母亲怀上了，她虽能看出两个姨娘暂且是开心的，又怕日后像别的人家般，姨娘有了别的心思。
正在这个时候，颂桃已经将茶热好，自家公主喜欢什么茶喜好哪个温度，早已经被颂桃刻进了骨子里头。
颜静姝接过手中的热茶，只觉得整个手心都暖和起来，轻轻抿一口，那暖热的茶水直接通过口流入腹中，甚是舒爽。
“我走了以后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颜静姝随口一问，却见几个丫头顿时噤声。
听着这突然的安静，颜静姝这才将目光从茶杯中转移到几个丫头身上。
“回公主，自您走后，一切都好。大事上的话，奴婢听陈七公公说，前朝突然对皇上施压，淑妃娘娘掌管六宫的权力被收回了，又回到了皇后娘娘手上。”
颂桃这话让颜静姝微微皱眉，如果权力在淑妃那儿还好，她日后出宫的程序无需太复杂，却没想到如今又回到了胜徳皇后的手上，这也意味着她很难出宫去看母亲了。
这百般思虑让她觉得有些难受，她沉吟了一会，又没有说话。不知道胜徳皇后在这个关键点上突然要回掌管六宫之权是为何，想到这里，颜静姝不由得手指轻敲着茶杯，这是颜静姝的习惯性动作。
“还有别的发现吗？”颜静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进来宫里的这些日子，为了自保，也算明里暗里都得罪了皇后一行人，自己出宫恰恰是最好动手的机会。
她也知道那时候是不适合出门的，只是那时太过着急，毕竟家人都在祁姥山上。
颜静姝这么一问，几个丫头顿时相互看了好一番，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正在颜静姝疑惑之时，挽竹倒是率先说话了。
“说起来，奴婢好像还瞧见了清凝公主身旁的那个白果，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公主走后，一直在咱们宫外头鬼鬼祟祟的。”
挽竹忽然想到了这事情，她挠了挠头，原本也没啥好说的，只是如今大家伙儿都没话说，她就忽然想到了。
“哎？你怎么也没说啊？”颂桃有些惊讶，她显然也是刚知道，回想起清凝公主在上书房的那些行径，有些担心地问道，“她在咱们宫外头做什么呢？”
颜静姝没有说话，这颂桃正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东西，于是用眼神示意挽竹接着说。
“奴婢也没看见什么，只是出去的时候就看见白果在那里朝咱们里头看。”挽竹仔细回想了一下，继而补充道，“奴婢走上前去问，只听她说是吃多了，到处走走消消食。”
这话让颂桃和种菊对视了一眼，这借口当真有些拙劣了，只听得颜静姝问道：“她可有哪些不寻常的举动？”
被自家公主这么一问，挽竹又仔细地回想，继而摇摇头，轻声道：“奴婢本来也觉得奇怪，但是啥也没看出来，等她走了以后，奴婢在她待的地方好生检查了些，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也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好像白果真的就是无心到处走走，只是刚好就来到了玉华宫。
颜静姝只是静静地听着，然而心中早已经百般疑惑。对她来说，这世界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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