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旧约·约伯记三
十二点夜市已经关了，巷口也没有了光亮与喧闹，恢复了寂静，两人慢悠悠的走回巷子，越往尽头越是寂静漆黑，于笑仿佛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一路上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的情绪引起狂跳的心脏，也终于慢慢的回归平稳，落回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的时安晟，却发现，身旁的人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也微微塌下，看这架势却好像比他更喜欢这种寂静的地方，于笑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怎么了？”察觉到身边人的眼神，时安晟微微侧头垂眸看向身边的人。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好像突然放松了下来，你不是很喜欢那种喧闹的环境吗。”
“我？”时安晟怔愣，随即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喧闹，我看你刚才在巷口，便一直看着那边的夜市，好像很想去看看。”
于笑下意识的皱眉，想要反驳，却只是张了张嘴，最后转过头迷茫的看着路尽头的漆黑，声音轻柔的近乎讷讷自语一般，“我……很喜欢？”
时安晟缓缓放慢脚步，最后停在了原地，他看着毫无察觉向前走的于笑，微微怵了怵眉头，一段片段浮现在脑海中，一人背对着他，坐在云层之上，满是憧憬的看着下边，那人说，“你看，那是人间，街头巷尾的烟火气，中央大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繁华喧闹，真好啊。”
他晃了晃头，将那人，那声音一起晃出脑外，定了定神，小跑了两步，追上了前边的人。
出租屋前时安晟站在门口拎着大包小包，看着摸着兜面无表情的于笑，“开门啊鱼儿。”
于笑抬眸，声音冷的几乎能掉出冰渣，“没带钥匙，你带了吗？”
“……没有。”
“……”两个人面面相觑，本来因为夜市勉强热络起来的气氛瞬时降到了冰点。
“咦，小鱼哥哥，时哥哥，你们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呜呜呜，这是什么天使一般的声音，等等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冷不丁听到声音的时安晟，尽管感激这道声音的出现，却还是下意识的提着东西躲到了于笑身后，露出个脑袋悄悄看向声源，“咦？夏暖？你怎么……”只露个脑袋出来…
时安晟咽了一口吐沫，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脚步，缩回了脖子，将自己完完整整的藏在了于笑身后，呜呜呜呜，这个鬼好可怕。
于笑察觉到身后的人，鸵鸟一般的行为，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他极力压制着自己本就不多的耐性，柔声道，“……小暖，你……把先头伸进去，将门打开。”
“好。”夏暖钻回门内，随手指了一点锁眼，“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了。
于笑拉开房门，时安晟宛若一只黑耗子一般，蹭的一下窜到了沙发上，扔下手中的大小袋子，又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于笑伸出手将被风弄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迈步走了进去，坐到沙发上，将袋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是一条很漂亮的公主裙，他拿起衣服对着夏暖比量了一下，轻轻勾起嘴角，“喜欢吗。”
夏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公主裙，随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于笑，“给我的吗，小鱼哥哥。”
“嗯，喜欢吗。”
“喜，喜欢。”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洁白的公主裙，手却穿了过去，夏暖一怔，垂下头收回了自己的手，良久，她古怪的笑了起来，“嘻嘻嘻嘻，对哦，我已经死了，穿不了公主裙了呢哈哈哈哈哈哈。”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许多黑气从她身体内迸发出来，围绕在她周围。
本是蜷缩在沙发上的时安晟，突然站起身，站到于笑身前，将他当了个严严实实，“看来这公主裙便是契机之一了。”
于笑垂眸看着手中的裙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将手中的裙子小心翼翼的折叠好，放在了茶几上，随后站起身看着那团黑气，问向时安晟，“我们现在要如何。”
“进黑雾，和她一起回到这一段记忆。”时安晟拽住即将就要越过他的于笑，侧头垂眸看着他的眼睛，“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不要试图去干涉，也不要妄想去改变她的命运，已知的结局是无法扭转的。”
得到了于笑的回应后，便拉着于笑一起走进了黑雾之中。
当二人再次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绿色，天空，房屋，人们的衣着，发色，眼睛都是绿色，浅浅的绿色，他们两人牛仔裤t恤的“奇装异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似乎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时安晟四处观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拍了拍身旁的人，微微向远处的一个房子抬了抬下颚，于笑顺着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颜色更浅的绿色房子，房子周围开满了溪荪，他回头看了一眼时安晟，点了点头，两人抬腿走了过去。
两人刚刚走至房前，便听到了小孩的哭泣声，大人的打骂声，他们透过窗户望向屋内。
屋内，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被一个女人抱在怀中，两人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裁剪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裙子，裙子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一旁蜷缩在一旁的女孩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胳膊上有着一道新鲜的刀痕，深可见骨，不住的往外流血，而站在女孩眼前的男人却好似看不到那汩汩流出的鲜血，那遍体的伤痕，只是手中拎着喝了一半的酒瓶，嘴里不住的咒骂着，腿上踢踹着，女孩死死的捂住嘴，护住头，不让自己哭出声响，眼神麻木却又带着些许希冀的看着女人和她剪刀下的裙子。
“你个赔钱货，当初就不该捡你回来。还学会了和弟弟抢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衣着邋遢的男人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抬腿踹在了女孩的肚子上。
女孩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冲击，整个人被踹的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在了身后的橱柜上，橱柜上的厨具在剧烈的撞击下掉落下来，稀里哗啦的砸落在女孩的脑袋上，身上，身旁，她被破碎的瓷器割破了皮肤，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而是立刻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向的男人，惶恐的摇着脑袋。
果然，男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将最后一口酒喝完，走向女孩，高高的抡起了酒瓶……
画面一顿，所有的场景如同拼图一般全都破碎，于笑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出租屋内，他转头看到时安晟正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你怎么了？她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时安晟摇了摇头，“她的记忆并没有结束，而是她强行将我们驱逐出了她的记忆。”
“为什么？”
“可能对她来说，再往后面的那一段记忆，太痛苦，太吓人，又或者是，她不希望你看到她后边经历的事情，不想让你看到那个样子的她。”
“这是她哪个时期的记忆？”
“不清楚，不过看那段记忆里的年纪，应该跟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于笑转头看向那团黑雾，“那她呢？”
“她现在还在自己的那段记忆里，不肯出来，或者有什么想要探查清楚的执念。”
“……进不去了吗？”于笑抿了抿唇，看着那团越发浓郁的黑雾，有些迟疑的问道。
“能与否要看记忆的主人是否愿意，所以你如果还想要进去……”时安晟朝着那团黑雾抬了抬下颌，“就亲自去问问她。”
“问她？”能听到你不早说。
“嗯，她可以听到我们的对话。况且，我们能进去她的记忆，本身也是她默许的，从我们进入她的空间之后，她就一直跟着我们，只是没有出来而已。”
于笑向前走了两步在黑雾前站定，刚刚抬起手，黑雾便立刻缠绕上他的指尖，“小暖，我，你，还有时哥哥，我们可以一起再去看看你的记忆吗？”
黑雾毫无动静，于笑回头看了一眼时安晟，又继续说道，“小暖，小鱼哥哥想帮你，想帮你找到回去的路，不管在选择的分叉口，你是选择忠于自己的心还是忠于回去的路，小鱼哥哥都支持你。”他伸出小指，“相信小鱼哥哥，好吗。”
良久，黑雾缓缓撕开了一条缝隙，里边伸出了一根白皙的小指，与于笑的小指缓缓勾在一起，属于小女孩特有的软软糯糯的声音轻轻响起，“好。”
时安晟向前走了两步，同于笑再次进入了黑雾，只是这次的场景不再是屋子前，而是破废了许久的荒无人烟的垃圾场。
在夜色之中，男人费劲的铲着铁锨，挖出了一个一米左右大小的坑，女人双手抱着胳膊，面色不虞的抱怨着男人，在她的脚底下有一个脏脏的垃圾袋，隐隐能看到渗出的些许血迹。
“你那么使劲儿做什么，这下打死了，还得费心埋了她，她长得还不赖，等再长大点，还能拿去卖钱，以后给儿子上学用……”男人的眉头越皱越深，似是烦透了女人的抱怨，他将铁锨咣的一下扔在一旁，吓得女人一哆嗦，最后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男人双目猩红，瞪着女人，“要他妈不是你非要捡个赔钱货回来，说什么送子童女，老子的工作能他妈丢了吗？这个克星，都是因为她，要是没有她，没有她……”
男人越说越气，冲向前，又狠狠的踹了一脚垃圾袋，将它踢出老远，而本就系的不太严实的垃圾袋，也因为这样的冲击一下子就散开了，里边一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女孩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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