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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请自来


计安平去年大半年跟着老张维修城墙,后来又把工队拆分外包给别人,建安居坊、卖吊车、水车、火桶、订风车、等等……过手了不少钱。

        但是成本、各项人员开销、买铺子也花了不少钱。

        但是老张真没亏待计安平,到年底的时候维修城墙这块分了她三百多两。

        一开始计安平到工队干活就是被收留的,后来她出各种招数帮老张招人,想办法提高施工进度,这些都没跟老张算钱,一直按照大工的钱拿工资的。

        两人都没说什么分不分钱的话。

        后来买铺子卖东西,两人才重新谈了分配方案。

        城墙的钱,成本什么的老张一个人担了,额外分了计安平三百多两。另外买铺子,老张出的钱,算了计安平一半的份额。

        后面老张负责搞定关系及山上伐木的事,计安平就负责人员管理和店铺销售,所得两人对半分。

        当然计安平想的什么风车水车之类的,两人分配比例上计安平更多一些。

        老张没亏待计安平,计安平也没对不起老张。

        大半年下来,计安平差不多攒了七百多两,她大部分换成金珠藏了起来。

        这个世界有钱庄可以存钱,但是存钱还要收费。计安平没有到巨富的程度,舍不得那些手续费。

        老张也藏了不少现钱在身边,计安平也是看她这么干才学着的,两人算是心照不宣,尽量不同时长时间外出。

        这次回来,计安平就带了二十颗金珠,差不多二百多两。

        她没跟父母说自己挣的实数,就说还行,能挣点钱。

        计明之、赵秀心看女儿大半年挣了她夫妻两个十几年挣的钱,总算把劝女儿留在家里的话咽了回去。

        计相才去年在城里县学上学,仅仅下半年就花了二十多两,不仅把官府发的六两银花完了,还借了同学不少钱,后来没钱还,去“金绣坊”兑了十几两,回来计明谦夫妻去县上铺子补上的。

        就这,一大家人还是交口称赞女儿/孙女读书好,朋友多。

        听说计灵儿似乎在想办法要把儿子计仪心说给金小姐做侍君。

        也是看到女儿拿回来的钱,计明之才下定决定要闯一闯,如果没有这个钱打底,她也是不敢下这个决定的,拿全副身家出来冒险的。

        计安平的钱她夫妻两个没要,让女儿自己收着。

        赵秀心这次收下了女儿的钱。

        他的头面首饰家当以前就卖了不少。

        一开始他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对计家又满怀感激,就拿了不少出去。这么多年下来,两口子对老家人都心冷了,计明之也对夫君感觉不好意思,剩下的一点东西死活不让动了。

        这次要买铺子,两家挤一挤,勉强也能凑齐,只是凑过之后,两家手头就真没钱了。

        “这钱我先收着,不一定要用。”赵秀心拿着女儿给的金珠,掂了掂,多少年没拿过这么多金子了。

        计安平挥手,“随便你们。这钱我给你了,我就不要了。”

        计明之、计明亮跑了跑关系,还真托人搭上了线,最后谈好四百六十两成交。

        只是寒冬时节,杂货铺老板一家又是外地人,得待到开春才能走。

        正好春节里,县里官府都放了衙,得过了十五才能开印,所以都等着开印才去办文书,到时钱货两清。

        最后计家这四百六十两,除了之前的三百四十两,计明之家左邻右舍凑了五两,计明谦又送了四十两,秦凤子回爷家拿了四十两,赵秀心到当铺当了几根头饰又凑了二十两,林先生听说后,还凑了十两银子过来……

        计安平原先以为爹娘不会收林先生的钱,想不到两人还真收了。

        真是装到底了。她暗想。

        计明之夫妻两个商量过后还是决定不用女儿的钱,只作备用。

        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送钱,只是被赵秀心给挡回去了,连门都没让进。

        计安平陪着金文丰在镇上的主干道上走了几分钟,两人都尴尬得要死。

        好不容易金小姐上了马车,计安平忙不迭地跑回家。

        一进门赵秀心就问她俩聊了什么。

        几分钟时间能聊什么。

        计安平还得从脑海里抓点内容出来,“爹,你刚才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张着手就把人往外推。”虽然赵秀心不动手,她就要动手了。

        “没聊什么,我看她也够不好意思的。就说,她好像有个指腹为婚的夫郎,从小体弱多病的,对方父母舍不得把儿子嫁出来,一直拖着没办事。对方也明说了不介意她这边纳个侍君……不过,她家急什么,金文丰好像也才二十岁。”计安平真是不理解,人生大好时光刚开始,有人就急着娶亲、娶侍了。

        “二十岁还不急,别人家二十岁几个孩子了。”赵秀心一顿抢白。

        哦,计安平赶紧闭嘴,免得引火烧身。

        “这样,老二家的事说不定还真能行。”赵秀心不忿道,“回家不要在大郎二郎边上说这事。”

        计安平在嘴上作拉链状。

        赵秀心不平归不平,回过头来又有点得意,“看看,计灵儿上赶着把儿子送去做侍,我家大郎别人求都求不到。”转过头又替大侄子忧心,“这事要是成了就罢了,没成,我看这夫妻两个是不想儿子好了。”

        计安平前一天才说完别人,想不到第二天就轮到了自己。

        杂货铺的店面虽说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拿到,但是已经基本算是确定了。

        这几天店铺老板在整理自己的家当,货物也没多少了,计明之姐妹两个有时候就去帮着整理整理,所以计安平到店里看了看,量了几个尺寸回来。

        这次回来她把店里的刨子钻子等工具带了一批回来,家里的小二楼到处烂的烂,断的断,正好修理一下。

        年后一直是晴天,河里冰面冻得不结实,她回城得等河水完全开化或者冰冻结实才能走。

        家里也有往年存着准备维修的木料,赶紧把木料扛出来,挑选好,该修的修,该刨的刨……

        小二楼上计安平的房间还好,另外两个房间开裂的、腐烂的不一而足……

        要是全部翻新,那是一个大工程。计安平估计照家里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应该用不了一两年就能在县里城里买房,所以就量出尺寸来,给断裂的地方拉个门字架,免得真塌了。

        烂的地方先晒晒,再备点桐油到屋顶刷几遍,晒干,再里面拉门字架,外面加盖一层油好的板……

        杂货铺里有几个货架烂了,都是连接处的问题……

        家里、院子都太小,计安平就把家伙什都摆在门前之前放肉案子的地方,这几天过节,肉案子收了起来,正好给她挪了空。

        她本身就火气大,一干活就热气腾腾,一大早就脱了棉袄,穿着单衣,在门口敲敲打打。

        边上的四邻都出来看稀奇,指指点点。

        “计家的老大,不是在县学念书吗?”

        “你那是哪年的旧事了,安平去年秀才都没考。早就去县里打零工了。”

        “不是县里吧?要是县里去年大半年没回来。”

        “听说是在帮人扛石料,拌泥浆子什么的?”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她在城里做账房……”

        “不管做什么,都还行,计家老大有一把力气,正合适……”

        “真不读书了,念这么多年书,也跟我家大侄女一样啊……”

        计安平也不辩解,低头干活,左邻右舍都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说一说,比一比,好心也罢,看戏也好,坏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听说计家要买铺子,一人还凑了几百文,虽说这个钱后面是要还的,但人情总得记着。

        就是赵秀心有点尴尬,被邻居说得有点抬不起头。

        计倩儿牙齿一咬,搬着几个凳子到门口太阳底下——

        “大伯,到家里坐啊。您爷家那个哥哥生了个儿子啊,恭喜啊。什么时候抱来看看?”

        “小叔,你女儿去年考学怎么样?”

        “小青哥,听说有人给你介绍妻主,怎么不带出来看看?”

        ……

        一会儿门前就没人了。

        赵秀心指着大儿子,气个半死,“哪哪都有你,你伶俐个什么劲。”

        计安平一边埋头干活,一边听着父子两个斗法。

        “哎!这是计家老大家吧。”一个穿着深蓝色大褂盘着头的老头突然凑到计安平的案子前来。手上还拖着一个浅蓝色长衫的小男孩。

        计安平定晴一看,一眼就看到老人头上戴着的红色小绒花,这人她还真认识。

        对方正瞪着稍显浑浊的双眼看着计安平,突然面上一喜,“哎呀!我就问门问到正主了。”

        计安平心里一突,赶紧推脱,“哈……老人家,你认错人了。”

        “没错,没错。找的就是你。我人都给你带来了。”老爷子把手上的男孩往前一拖。

        小男孩脸上冻得黑黢黢的,一双眼睛倒是又明又亮,清澈得很……

        不管对方好不好看,计安平想效仿前几天自家老头的做派,两手一张,赶紧走。

        但是,她没敢,只能冲家里吼,“爹!”

        救命!

        白象城。

        老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拢着袖子从二楼下来,哼着自己也不懂的调子往院子里走。

        现在的日子才叫日子,往年这个时候她不是住在周家小楼,就是混在以前的同袍家里,招人嫌不说,心里还没个落处。

        哪像现在,自己家里住着,生意有人做着,洗漱有人烧水,吃喝有人准备着……

        “张姨起来了?炉子上热着开水,饭菜在灶上,都还热着。”叶婉儿透过厨房窗子看见老张进来,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打招呼。

        老张哼哼两声,直奔水井边而去。

        她不用热水,就稀罕井水。

        拿起压水井的把手按了几下,果然前面的水管里就冒出了水,还是温的。

        一早坊里的工匠就把压水井里的冰化开了。

        冬天了,压水井里的水也不从水桶过了,水桶里都是冰块,现压出来的水就是好,温温的。

        老张洗漱完,再一次凑到小圆筒里去看看,就这么一块布团子是怎么把水抽上来,她总有一天能看懂。

        老张心里翻着几个月的疑惑往厨房走,叶婉儿果然已把她的饭菜都盛好了,还端到外面,递到她手上。

        “张姨到饭厅吃吧,我把火桶给你摆上。”

        早饭是大米粥配馒头,还有炒咸一些的萝卜苗和昨晚剩的猪心。

        老张点点头,这么长时间下来,她也做不到铁面无私。

        院子旁边的小角门突然开了,小田扛着一个粪瓢走了进来,边走边骂骂咧咧的。

        当初畏畏缩缩的小孩现在变得大大咧咧,“哪个爷们养的,不干人事。那两个钱都舍不得花……”

        看到老张打了个招呼,又冲外面接着骂,“你们别让我抓到,抓到我给你泼家里去……”

        老张原本蹲在院子里吃饭,转身就往饭厅走。

        “张头,你别走啊。你说这事怎么搞啊?”小田追着老张就往屋里进。

        叶婉儿赶紧把她拦住,把粪瓢抢下来。

        “老张在吃饭,你等一会儿找她呀。”

        “……那我等下找她。”小田抓抓头,对叶婉儿说,“婉儿哥,你说怎么有这么坏的人,自己家不想花钱,把粪水往别人家坑里倒,太坏了。”

        “几文钱也是钱,有时候也是没碰到收夜香的。”叶婉儿倒是能理解,当初他在周家小楼的时候,周家从来不请掏粪工,他每天一大早或者傍晚挑到城外林子里找个地方倒掉。

        “咱家的粪坑年前才掏的,这才几天,又快满了。要倒往前面沟里倒啊,往咱家倒算怎么回事。”

        城里是不敢随便倒的。

        弃灰于道者断其手,其穿垣出秽污者,杖六十。

        随便便便往路上倒垃圾是要被砍手、杖责的。

        砍手的小田没看见过,被巡街的看到,拖到街头打的倒看到过几次。

        当然大家还是偷偷倒,要不然路上、沟渠里那些垃圾粪水怎么来的。

        只要跑得快,就能省几文钱。你也倒,我也倒,大家互相都看不见。

        当初车马店的粪坑建在院子里,也是有原因的。

        安居坊的新厕所建好后,粪坑朝向是朝外面小巷子里的,平时小巷无人行走,也还好。

        慢慢地就坏了,粪坑半个月不到就满了。一开始小田还以为是店里工匠、来往的客商太多,或者是厕所里的地面没封好,洗澡水漏到粪坑里了……

        后来天冷了洗澡的人少了了,过年了大部分人又回家了,粪坑还是没几天就满了……

        终于被她瞅到原因,原来有人找到地方,趁人不注意就把夜香倒到安居坊的粪坑里,可惜对方跑得太快,没抓到人。

        这一坑的粪水请人处理至少要几十文,这钱出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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