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回城
计安平原本打算在长石山呆个七八天，没想到林林总总，事情越干越多，等她把事情梳理出一个段落，新厂开始进入正轨，六月也准备溜走了。
她得回城了，七月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回城前，大田找到她，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老板给她安排一个能写会算的人，她自己认得的那几个字感觉现在越来越不认得了……
这几天被计安平按着做报表，急得她直嚷嚷，“我都记在脑子里，跟你说还不行，为什么非要写下来？我要有那个脑子，不也去考秀才了。”
计安平摇头，不行，还得记账。但在大田哭丧着脸要人的时候，还是点了点头，先答应着，反正该没人还是没人。
计安平离开的那天，是跟运水泥的车一起走的，头天正好新厂下了第一批货，车把式们也不知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一大早就围满了栅栏门……
一行六七辆双架马车，车后简单的车架上堆了几百公斤水泥。
计安平跟着车队安步当车，车把式叫她上车坐，她摇头没坐，跟大家一起步行。为了多挣一点钱这些人把车都装到了极限，她再坐上去，车把式该心疼牲口了……
车队在村口与一行膀大腰圆的女人擦肩而过，计安平随手理了理搭在草帽里的布巾，在下颚扎了个结……
对方一行人中间围着七八个神情凄苦的男子，动辄被打骂呵斥……
“唉，造孽。”等人群走远了，车把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叹气。
“安居坊”内，几个主顾正围着小田追问，“田掌柜的，我家的木马都做好了，马场还没看见一角，你这什么时候能给我家铺上啊？”
“就是，就是，我现在天天给我家丫头拉马，肩膀上的皮都快秃噜了。”
“是啊，是啊……”
小田也是头大，之前隔三差五到几车水泥，几个马场订单的客户分分，再加上自家用用，倒也够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订木马的人家马场要求越来越大……虽然水泥是按量收钱的，但是关键问题是不够啊……现在坊里都不接木马的单了，“快了，快了，我们老板说马上要发货过来了。”
“发过来，第一个给我家建啊。”
“为啥你家，我家的地方都整好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家的马场建在屋子里。”
“建在屋子里怎么了，我买了木马，我家小子就喜欢在屋里玩，不行？”
“你是不是想修个这样的？”有人伸头往隔壁的饭厅看，饭厅里东西早就搬走了，现在只剩光洁整齐的地面，新铺的水泥地至少有大半个月了，上面铺着的稻草刚刚清理出去，还落了几根在角落里，眼瞅着搁置两天就可以投入使用。
“你们还说没货，自己修个这么大的地方。”有人摇着头。
“那是我们的样品，老板特地吩咐先建的。”小田苦笑，计头是说想建个样品屋，但是倒没说时间，工匠们先抵不住诱惑，起早摸黑地把饭厅地面整好了。
先前饭厅门一直关着，这两天刚打开透透风……
有人脱下蒲草鞋，把一只脚伸进饭厅里踩一踩，“哎，已经差不多了。”随着声音，另一只脚也踢掉鞋子，踏了进去。“哎哟，舒服，舒服。”
后面还在缠着小田的几个人也不围着小田了，纷纷脱下鞋子走了进去……
“呦呵，这地面也太干净了。”
“哎哟，我歇一会儿。”有人直接就席地而坐了。
小田在门外连连陪笑，“我说各位老板们，要不出来坐呢，外面桌椅板凳齐备。”
没人理她。
“哎，这个家伙想把马场建到屋里还挺不错的。”
“那，我家的院子里那个也先不修了，也修到屋里吧……”
夏日正午，两层小楼的一楼，坐在光洁的水泥地上，前后门打开，小风一吹……
众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哎，哎，老钱你干什么呢？”
“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我先躺一会……”
“这不像话吧，在人家铺子里，你倒躺下了。”
……
等小田拿着两张凉席找过来的时候，饭厅地面上躺着好几个了，包括那个说别人不像话的。
小田表示我也想躺下，要不然工匠们为什么那么积极地平饭厅的地呢。
现在楼上已经很热了，晚上有人拿块木板就睡在堂屋，虽然有蚊虫叮咬，但是睡得凉爽……
大家现在都盼着饭厅的地面赶紧整好。
计安平那天赶回坊里的时候已是暮色时分，早上出发的时候车队装货耽搁了一段时间，中午行至中途又找地方纳了一会凉，真真的朝发夕至。
计安平领着车队直接往后院走……
“哟，计工头？计工头。”一个头发稍显凌乱，趿着麻鞋的女人一出“安居坊”就看见一行车队拉着眼熟的东西从眼前经过，再一细看，在前面领路的不就是计安平，乐得大喊：“田掌柜，水泥到了。”
还得是她运气好，守到最后一个，果然有好运气。
她边说边冲着车队就去了，这么多水泥，她要再多订点，除了修马场的那间房子，其他的房间院子也可以修一修嘛……
车队一到，坊里都沸腾了。
有等货的，有等人的。
小田赶紧领着工匠们去卸货点数，还有刚走不久的主顾让人赶着马车就来了……
赵秀心领着几个小辈正在厨房与饭厅间的小棚子里坐着休息……
饭厅一下午都被人占用了，他们也不好进去。
这几天父子三人带着林芬芳晚上住在小院里，白天到坊里帮忙，午饭晚饭就在坊里解决……
几人刚做完晚饭，一头的汗水，一听计安平回来了，个个站了起来。
计娴儿、林芬芳跟着工匠们就往院子里走，赵秀心和计倩儿在后面看着，叶婉儿转身回了厨房……
马车一辆辆地进院，众人一袋袋地往院角卸货。
“一、二、三……十一袋，这辆车一十袋，你的单子给我一下。”小田示意工匠把货卸掉，自己拿过车把式的单子，在上面盖了一个印章，再递回去，“到柜台那边去领钱。”
计倩儿早跑回大堂在柜台后面站定。
“别卸了，直接拖我家去吧，我现在就给钱。”有人在院外跳着脚插话。
“那不行，我得先入库。出库也得按订单顺序来，再说光给你货，不给你人，你们也不知道怎么配比呀。”小田笑骂。
计安平早就溜了开去，这些琐事再要她来忙，她得累死。
“爹，师弟，你们来了。”计安平先跟两个好久不见的人打了声招呼。
赵秀心点着头，心痛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计安平一头的汗水，风尘仆仆，“赶紧到巷子里冲冲。”
林芬芳已经跑过去把角门打开了，“这里，这里。”
计娴儿拿着大姐的小挎包，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计安平疑惑地往小巷子里一站，好家伙，从女厕所的屋檐下伸出好几个“水龙头。”
林芬芳欠着身子，伸长手去打开了一个，清水淅淅地流了出来。
计安平赶紧掬了一把水，水是常温的，不是井水那种冰凉，但已够她消暑了。
计安平赶紧洗了把脸，擦把手，又招呼车队里空闲的过来洗脸……
一群人热气腾腾地挤在一处，后院再大也装不下，赶紧散开一些……
车把式们交完货，在水龙头下清洗一番，再到正堂去领钱……
交货，领钱，忙了个把时辰，车队的人个个兴高采烈地走了，她们自有自己安置的地方……
几个订了木马、马场的老主顾守着柜台临时加单。
计倩儿理着交货单，往账本里夹，这些单子只能明天再算账了，又把一边的客户订单拿出来，准备一个个去对客户的情况，口中不停地答着，“现在不能加单，我们要先保证订单足够的情况下才能考虑其他的……”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喧闹之中……
“我家的先前的马场太小的，再翻一番……”
“我家的马场换成室内的，下午跟田掌柜说过了……”
“我家是排在第一个的哟。”
……
小田在院角，再次核对数目，牛小角带着工匠在用稻草编草片子，之前也做了一些不太够，晚上给水泥盖上，以防万一被雨水打湿了……
计安平坐在厨房前的棚子下面，抱着个盆子吃凉拌菜瓜，听见正堂乱哄哄地，也不以为意，生意好，热闹。
计娴儿坐在旁边，盯着大姐吃东西，计安平间或分他一点。
赵秀心和叶婉儿又在厨房里点起火来，准备加几个菜。
林芬芳见堂屋里吵吵嚷嚷的，计倩儿的声音一点听不见，赶紧走过去帮忙。
他听了一会，提高声音道：“……你们回去看你们的单子，明天我们从第七号单开始安排工匠上门。”
“先回家把地方清理好。”
“……吵也没用。”
“先把地方清理好，沙子准备好，用来防晒的草或者席子准备好……”
“如果有改动的，得往后面排。”
“不愿意，不愿意就按单子来。”
“……要扩大，后面再接上啊，正好你修好还得大半个月才能使用，你还得留出一些地方通行……”
林芬芳一开口，整个屋子都显得静了……
计安平在棚子里吸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平时还是收敛着声音的……
计娴儿转了转身体，和大姐坐成直角，计安平吃一口瓜，再给他吃一口。
“喝一口水。”小弟边吃边示意大姐。
计安平喝一口，再分他喝一口，姐弟俩胃口都好。
“小弟，你过来帮我把这些菜端到棚子里。”赵秀心喊小儿子。
这几天饭厅不能用，就放了一个饭桌在棚子里，大家都捧着碗站着吃。
计娴儿去端菜，工匠们听见声音，也拍打着衣衫陆续往小巷子走，洗手准备吃饭。
院门口又过来几个临时工，她们是附近的，在卫生队工作，看见小田在忙，就在一边等着。
小田核完水泥的数量，出去看看后院墙的牛和粪车……
“你们这一天跑两趟，别太辛苦啊。”她边领着人往堂屋进边道。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几个临时工跟在后面，多跑一趟，多收一趟的钱，老板是按抽成给她们算的，收的多，抽得多。
几个做水泥地的主顾看见小田进来又找小田说加单的事。
“你跟她说也都是一样的，老板都得按流程来。”林芬芳把人又喊回去。
小田从柜台里掏出卫生队的账本，收了临时工的钱，按比例给她们结了工资，又让人一个个地在后面按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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