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晚宴
点了安神香以后,沈明若却一时难以入睡。
她左右翻着身子,在床榻上干折腾到天将明亮时,堪堪阖眼安静下来。
沉沉睡下后,她做了一场万里长梦。
由此可见,这安神香实在没什么用处。
梦里仍是模模糊糊的景象,看不太清明。沈明若被梦请回了南巫京都的郊外,仍然在她来时那片原野上,她曾疾驰过的那片原野。
但这一次,沈明若感觉到了别人的视线。不是兄长派来监察的人,而是一道柔柔的视线,来自不远处的山丘。
那片山丘啊,若不是梦里提醒,沈明若可能永远也不会偏头看它一眼。
因为她的目光总是向前的。
山丘上的那人一身紫衣,站得挺直,他好像一直在那里,不曾变过。
眼前的景象突然暗下来,四周隐隐升起阴沉的气息。
不知何处响起了多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格外笨重而机械,不像是人的脚步声。除此之外,还有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而沈明若,再也看不清山丘上的那个人了。
她在昏暗中停下疾驰的马,茫然四处望着,她望不穿。
沈明若在原地徘徊许久,其实她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周围的景象却依旧没变。她突然停下来,不知下一步该转向哪个方位。
终于,一片火光冲散了阴沉,为她开出了一条道,也让她从梦中惊醒。
沈明若猛地睁开双眼,眼前已时一片大亮。她粗粗喘着气,挣扎着起了身,坐下床边。
房间里的窗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外面的光照进来,很是热烈。院子里还有细细簌簌的打扫声。看样子时候不早了。
今天竟然没有人叫她起床。平日这个时候,早就能见到桃酥了。
桃酥似乎是听见了沈明若的心声,急忙从院里走进来:“小姐醒了。”
沈明若是想出声回应她的,但是说话的欲望都涌到了嗓子尖,突然就哽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她只能无力地点点头。
‘
桃酥看出了异样,上前小心询问:“小姐是有哪里不舒服?”
沈明若无声张了张嘴。
桃酥没看明白。
沈明若继续张大嘴,手里做剪刀状,夹起空气往嘴里送。
桃酥:“……”
桃酥试探地问:“小姐是饿了?”
沈明若点点头。
“就快要午饭了,小姐先起来吧。”桃酥道。
沈明若再次无声点了点头,坐在原地,任凭桃酥上前摆弄她的外形。
桃酥开始往沈明若头上插簪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咳嗽两声,开口道:“这是干嘛?不用这么复杂。”
桃酥:“小姐怕是忘了,晚间有宴会。”
沈明若直接伸手拔下簪子,“那就出门前再簪,现在太早了。”
桃酥看着小姐突然麻利的动作,也停下了手中动作,“好吧,我去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了。”
沈明若用完午饭后才觉得恢复了点精神气,再饮下桃酥特制的饭后暖茶,头也不昏不胀了。
她悠悠闲闲混着时间到了临出发时,又再次感受到不可承受的痛苦。
沈明若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头上的珠宝越来越多,只觉得脑袋又要昏了。
这些珠宝虽然精致好看,但戴在头上实在是太重了。
沈明若看着桃酥打扮她时的兴致,又想起迎宾晚宴的重要,拒绝的话锁在嘴里没放出来。
东夏做了最后一个到达南巫的使团,便想着这次晚宴一定要早早到达。
沈砚携着沈明若进入皇城时,不出意外,是第一个到达的。
迎宾晚宴的接礼人仍是最初的接礼人,他一瞧见沈砚和沈明若的马车就迎了上来,满脸仰着笑,带客人走进举办宴会的宫殿。
宫殿主位的下方分两排座位,左侧是东夏使团和南巫人,右侧是其余三国的使团——中泽、北明和西州。
沈明若一下就看明白了位置分布,但她心说,让三个战争国家坐在一排,真的不会吵起来吗?
还有这三个国家的前后位置顺序……
沈明若侧身靠近沈砚,小声在他耳边问:“兄长,对面的座位是怎么排的?”
沈砚眼皮也没抬:“按照笔划。”
沈明若:“……”
行。如果这样还对前后顺序有意见,那只能怪开/国的祖/宗了。
宴会的空座上渐渐填满了人。在身侧人落座之前,沈明若是万万没想到今日还能遇上昨日的灾。
这灾,说的是南燕。
最先跟沈明若打招呼的人是涂耳。
涂耳就站在南燕身后,静静等待着伺候他家殿下。
涂耳一开始瞧见盛装打扮的沈明若,还没认出来,多看了一眼才知道,只是昨日的沈姑娘。
他悄悄往前挪动脚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叫了声:“沈姑娘。”
沈明若当即转头,一眼看见了仿佛做/贼模样的涂耳。
她露出一瞬间的嫌弃神色,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匆匆对涂耳比划“闭嘴”的手势。好在涂耳在关键时刻没有落下机灵劲,收到沈明若的指示立刻就看明白了,乖乖收声站回原处。
现在毕竟是多国宴会,若是被人看到私下里与异族人悄悄说话,很有可能遭人猜忌。
能当使节的人,身上至少有两个心眼。就像她的兄长一样。
晚宴开始的时候,沈明若随着众人起身敬酒,她悄悄看着同排而坐的人。
左侧最上首坐着南燕,第二座是沈砚与沈明若,再往后都是南巫皇族人或政/客,就是瞧不见南歧的身影。
他不是说会参加吗……
沈明若多次偷偷探头往外望的时候,沈砚终于忍不住提醒:“安分点。”
沈明若转头小声问他:“兄长,你知道一个叫‘南歧’的人吗?他应当是南巫皇族人。”
“略有所知,”沈砚轻声说,“回去再和你说。”
于是沈明若没再追问。
沈明若坐的这个位置,虽然很难看清南巫皇族人,却容易把其余各国人尽收眼底。一抬眼就能看见。
坐在她对面的是北明翼族人,据说翼族人拥有双翼,可翱翔于天际。但此时,对面的北明使节与寻常人并无差异,看来传说中的双翼是能收起来的。
那名北明使节名为洛连,很快就发现了沈明若的窥察,一双眼眸凌厉地望过来。
沈明若瑟缩一下肩膀,收回对人家的翅膀的好奇,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
幸好她没看坐在北明下面的西州牧族人,牧族人多身强力大,一身健骨肌肉尤其雄壮,眉眼间毫无善意,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人。
与西州使节完全相反的是中泽灵族的使节,那人坐在右侧最上方,手执一把羽扇轻轻摇着,眉眼有轻飘飘的温润,嘴角似乎永远噙着一丝不变的笑意。很像人们口中说的,笑面虎。
还没等中泽使节发现沈明若,沈砚先行伸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用来提醒沈明若。
沈明若很快回过神来,看向兄长。
沈明若:“怎么了?”
沈砚瞥了一眼中泽使节的方向,说道:“少看他。”
沈明若不明所以,但此时也应了声:“哦。”她心也不急,可以等晚宴结束后再询问兄长缘由。
此次晚宴的流程简单,只平平淡淡地给了各国应有的礼仪和颜面。南巫国主流水一样地逐个问候过各国使节,就被人抬了下去。
从南巫国主问候时虚无缥缈的语调和时不时掺杂进去的咳嗽声可以看出,这位国主当真是身体不好。出席此次宴会也算是劳累他了。
国主的座椅很快被人搬下去,换成一把相比之下较为普通的座椅,紧接着,就看到南巫国师坐了上去。
晚宴上有一部分人因国师这一举动,被惊住了。
例如沈明若。
她看着国师动作自然地坐上主位,差点一口酒喷出去。好在有沈砚在旁,及时止住了她。
沈明若缓过来一口气后,仍然想不明白。
就算是换了座椅,可一届国师在多国晚宴上明目张胆地坐上主位,这……明显是逾越了。
沈明若望向南燕的位置,只见他一脸无所顾忌地品着菜肴,若是吃到不合心意的,还会让涂耳上前撤下那道菜。像是完全没看到国师的举动。
但他不可能没看到,他是距离国师最近的人之一,他只是不在乎。
可南燕是南巫的独苗皇子,真会有那么心大,将一个自己唾手可得的位子让出去吗?
沈明若眼观鼻,鼻观心,觉得南燕还真有可能那么心大。他好像对于那位病重的国主父亲,也是这样不在乎。
不仅南燕如此,方才国师坐上去的时候,有震惊反应的多数是外族人,南巫本族人都是面色如常,对主位上的逾矩者没有半点儿反对心思,甚至有些奴仆更加往下低首,对待国师更加敬重。
哦,还有一个面色如常的人。
沈砚。
沈明若静静看着兄长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心里猜道,兄长怕是早就了解过南巫的内情。
沈砚总是这样,一副深不可测、却又能把别人看得明明白白的模样,叫人佩服,也让人想翻白眼。
沈明若耐不住心里的躁动,压着嗓子叫了声:“兄长——”
沈砚淡淡道:“回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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