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蚌病成珠·13
迷迷糊糊中间,浸月睁开双眼,好像看见前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影是红色的,身姿曼妙,而那个人影的前面,有一个更加模糊的人影。
浸月觉得自己飘飘忽忽的,就这样她飘了过去,飘到红色人影的面前,恍惚中认出,好像这人是宁殊夏。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宁殊夏,她打扮的这样娇艳,犹如那盛开红茶花,而她眼里的神情更是娇羞欲滴,就像红茶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欲坠不坠。
她款款深情地看着眼前的人,轻轻靠了过去,仿佛那人是她人间至爱,让她期盼永世沉沦在他的怀里,被他呵护。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周围响起,听不太清。浸月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聒噪,打破了这柔情蜜意的时光。
声音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浸月竖起耳朵仔细听,发觉这声音好像是在叫她。
“浸月、浸月!”
声音越来越大:“掌树使大人——”
浸月蓦然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司玉赫的一张大脸。
“总算醒了。”司玉赫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堂堂掌树使大人如果出了差错,那可就麻烦了。”
浸月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原来聒噪的声音是他。
“果真是扰人的苍蝇。”浸月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司玉赫响亮的问道,凑近了点。
浸月摆摆手:“没什么,宁姐姐呢?”她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宁殊夏,也不确定自己最后有没有把她成功拉出来。
司玉赫往门外望了一眼,笑道:“没事,她也刚刚苏醒,青兄刚去隔壁房间看看。她身上没受什么伤,就是心灵受到一些打击。”
“打击?”
“毕竟那妖怪那么丑,还跟她近距离接触了。”说着,司玉赫指了指她的手臂,问道:“不疼吗?”
浸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臂竟然被当时灵气壁内的威力波及,正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只是已被绑带层层缠绕,看不清伤势。
“啊!我怎么了?好痛啊!”浸月的眉头瞬间拧成麻花。
司玉赫:“……”
司玉赫和小心翼翼托着手臂的浸月,来到隔壁的房间。
宁殊夏锁着眉正靠坐在床上,还深陷在刚才把一个妖魔当成挚爱的打击中,难以自拔。见到两人进来,脸色有微微不知所措的青岿,立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宁殊夏看到浸月煞有介事地捧着自己的手臂,很是愧疚。她轻叹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宁殊夏看着还放在地上的那顶凤冠,缓缓开口:“我应该是被它附身了——莹玉流光珠。”
宁殊夏被附身的那段时间,也窥见了这颗珠子的故事。
在遥远的深海里,有一只修成人形的海蚌精,而这颗莹玉流光珠,就是她的妖丹。她与海中的蛟王相恋,然而成亲那日,蛟王被陷害调虎离山,几个人类修士将她抓走了。修士杀蚌取珠,进献给了人间的皇帝。
由于她怨气深重,太过渴望回到海里,修士施法将她的阴气封印起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人间的境遇她已不在意。直到一个月前,她被打造成了凤冠的顶珠,看到新娘子的笑容,旧景重现,对新娘的嫉妒、对人类的怨恨,还有对蛟王的思念,让她冲破了封印,附身到了新娘身上。
苦苦寻觅她无果的蛟王,捕捉到了她的妖气,立马赶来。然而人类新娘的身子无法承受海蚌精的附身,在化身为蚌的过程中咽气了,最终只留下一滩水。她没能见到日思夜想的蛟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第二次机会,于是再次附身到了宁殊夏的身上。
宁殊夏受海蚌精深切思念的影响,才错把蛟王当挚爱。
众人唏嘘。
“那个秦姑娘真是可怜。”司玉赫感叹。
“不仅可怜,死后还被人诬陷成了狐狸精。”浸月道。
宁殊夏垂眸,若有所思:“无论如何,我们都有必要去见一下秦师爷了,至少可以明确,他的女儿不是妖怪。”
虽然秦姑娘最后的确化成了水,但她是最无辜的牺牲者,不应该如今这般冤死后,还受到大家的唾弃。
“还有那贾富贵,这一次,不会再让他把我们挡在门外了。”浸月转动着银色的眼眸,似有所想。
此刻,外面的天空刚刚泛白,一声清脆的鸟鸣冲破了一夜的阴霾。一些早起的人们,已经陆续出门,永留镇上,又是如往常一样安宁的一天。
永留镇的郊外,偏僻的小竹楼前,今天罕见的来了四位客人。
听白正在院中打扫,他还是一身白衣,温润如玉,面色平静,看到门前的几人时,眸中闪现惊喜之色。
“青道长、司公子、宁姑娘、浸月姑娘,这么早呀,快请进!”
听白将几人迎了进来,刚想朝着竹楼唤一声秦叔,忽而又想起秦叔对几人的不待见,一丝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各位请在院中稍坐片刻,我去沏茶。”
“我们是来找秦师爷的。”浸月直切主题:“我们找到秦姑娘的死因了。”
听白一愣,知道这一次,秦叔应该不会跟上一次一样了。
小竹楼内,八仙桌上摆着几杯茶,有缕缕的热气飘出。
青岿等人围坐在桌前,而他们对面,是面色凝重、垂眸不语的秦师爷。
“这么说,小女是被那海蚌精害死的。”秦师爷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些沧桑:“罪魁祸首,是那顶凤冠。”
“可以这么说。”青岿颔首。
秦师爷又陷入沉默,半晌后,发出一声沉沉的哀叹。他沉重地说道:“作孽啊,绕来绕去,还是我害了她。”
原来,那颗珠子有异,师爷早有猜测。当时修士进贡时,嘱咐过一句,此珠只宜远观不可亵玩。然而珠子实在光华璀璨,人间罕见,皇上便将其留下了,还赐给了宰相。最终由师爷带着,随同贾夫人陪嫁到贾府。时隔多年,珠子一直没有异样,大家也就淡了提防心。直到贾富贵要纳秦姑娘为妾,为了讨好秦姑娘,显出对秦师爷的重视,贾富贵命人将珠子打造成凤冠。大错,就此铸成。
出事之后,秦师爷发现,贾富贵第一时间悄悄寻来一名修士,将那间洞房封了起来。他虽然心中存疑,但觉得大人可能是因为那间房间出过命案晦气,才会封屋,便没有深入探究。后来整个镇子都在传他的女儿是妖怪,他气愤不过要找到死因,再想去那间屋子时,发现已经找不见了。
秦师爷硬挺的背弯了,仿佛身上有什么泄走了一样,颓坐在那里,垂头不语。
“还请各位道长,能还小女一个清白。”良久后,秦师爷苍老地说道。
“这是自然。”青岿淡淡答应。
“咚咚咚”,又是敲贾府的大门。
吱嘎一声,沉重的两扇大门被打开,一个小仆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又是你们,说了我们大人不让进。”还是第一次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小仆人。说着小仆人就要关门,“咳咳”两清咳,小仆人看见了青岿等人身后的秦师爷,这一次秦师爷恢复了原貌没有伪装。
“咦,秦大师爷,你怎么跟他们一起来了?”
“开门罢。”秦师爷道。
“可是老爷他……”
“我去找大人。”秦师爷提前一步跨入府内,径直朝里走去。
青岿等人跟上,小仆人瘪了瘪嘴。
司玉赫路过小仆人时,小仆人不由多瞅了两眼,只见今日的司玉赫身着庄重的玄色长衫,手持两米多长的金色禅杖,跟之前的粉衫公子爷完全两样。
秦师爷到贾富贵的书房去了,几人就站在院子里等,过了一会,一个小厮过来叫道:“你们谁过去一趟,老爷有话要问。”
青岿刚想抬脚,司玉赫抢先迈了一步,道:“我去吧。”
宁殊夏和浸月都再次看了一眼今天的司玉赫,没有说话,小厮便领着司玉赫往书房走去。
进到书房,秦师爷站在一旁,贾富贵明显的不太高兴,见到手持禅杖的司玉赫,不由多看了两眼。
“是你们说,要来做法事?”贾富贵的语气颇有点不耐烦:“这妖怪不都走了吗,把那珠子再封印起来,不就完事了,整这么多事,还不就是想多讨两个香火钱。”
司玉赫感觉被这话呛得胸口疼,这贾富贵真是头脑简单,府上两个重要人物被妖怪害死,出了这么大事,他满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玉赫努力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解释道:“妖物虽已离开,但逝者已逝,冤魂未散。”
“冤魂?”贾富贵显然愣了愣。
司玉赫老神在在:“没错,成亲被袭,喜丧交叠,最是容易积聚怨气,阴魂不散。”
一旁的秦师爷眉毛不由跳了跳。
“不会吧……”贾富贵将信将疑,但已没了之前明显的排斥。
司玉赫瞥了眼贾富贵,神色严肃:“然而这倒是其次,关键是那贾夫人。”见贾富贵听到“贾夫人”三个字明显一下子重视了许多,腰背都挺直了些。司玉赫控制住表情,沉声道:“夫人被生生吓破了魂,如今萦绕在府上,迟迟不肯离去,怕是有所依恋啊!”
“依……依恋啥?”贾富贵的声音有了一点发抖。
司玉赫摇摇头:“冤魂之心,最难揣测,所有生前的遗憾,都会成为死后的依恋。若是不去度化,只有等她了却所有的遗憾,才会去转世投胎吧!”
司玉赫故意不明说,只有模糊的语言才最让人充满想象。他记得贾夫人爱吃,跟贾富贵爱好相同,这贾夫人是放不下世间美食?还是想念志同道合的夫君?亦或是不甘被吓死要托梦给自己的宰相爹爹查明真相?这都不得而知。
贾夫人就是贾富贵最大的软肋,果然,贾富贵对待司玉赫的态度立马恭敬了很多:“那还等什么,大师,请务必帮我那可怜的夫人得道升天。”
于是,这一次几人顺利地被请到了那间洞房前。
破去了封印的洞房,在白日里才看清它真实的模样,其实这是一间精心打造、布置华丽的屋子,但总让人感觉有一丝丝的凉。
一阵风吹过,贾富贵不禁打了个哆嗦。
“大师,快快有请吧!”贾富贵已经忍不住催促了。
不再多言,司玉赫持着禅杖一步上前。他收去所有的嬉皮笑脸,神情肃穆庄严。一段段晦涩难懂的经文从司玉赫的嘴中,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出,他身上的玄色长衫无风自动。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为神主在世间的使者,引领着迷途的魂灵去往极乐。
意义难明的经文从司玉赫嘴里念出来有种奇妙的悦耳感,周围的人感到体内跳动的心,好像被一片柔云托住,轻松、舒适,有种从未有过的放松。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那缕若有若无的凉意好似被一阵风吹散,再看这间洞房时,已不再有之前怪异的不适感。
最后,贾富贵热情激动地邀请众人共进午宴,又得意的炫耀了一番府上的美食佳肴,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宁仙子多住几日,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虽然贾富贵极为不舍,不过在一行道长的强烈要求下,还是将莹玉流光珠交给了道长们保管,以防不知道的未来某一天,海蚌精的魂魄又冲破封印,附身到哪个无辜倒霉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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