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疯子和傻子
四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盘摞起来小山样的大馒头，和一只端坐在桌上正在仔细梳理前爪毛的白猫。
三人围坐在云楠木雕花圆桌前，谁也没有先动筷子的意思。
“师父真这么说？”
容睿率先沉不住气，咬了咬下唇，有些失落地垂着头。
“对，幼幼有点事要忙，这两本书你们先看着。”小白挪开屁股，露出垫在下面两本名字都有些看不清的古籍。
一边环臂而坐的苍曦嗤笑一声。
“赶出师门换成让我们自己看书？”
“什、什么赶出师门？”
一直盯着早饭的黄天霸回过神来，依旧扎成小辫儿的胡子一翘一翘，颇为滑稽。
就昨儿个想睡个懒觉没跟着出门，咋今天这事情发展、这氛围啥啥都不对劲了？
“随你们怎么想，反正她要闭关一阵，幼幼说了，想留下就好好看书，有什么事等她出来再说，不想留下随时都可以走。”
小白说完准备跳下桌回去睡个回笼觉，没肉的饭它不怎么感兴趣，突然又想起点什么。
“对了，走可以，别带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护山大阵会自己识别，幼幼闭关后阵法是自主运行的，有什么意外她也赶不及救你们。”
眼看着那抹白毛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黄天霸坐不住了。
他感觉像是亲眼目睹了一场小孩子吵架闹绝交的场面，先前好的时候黏得跟什么似的，住得离远点儿都不乐意，这下好了，闹掰了，又成了你不想搭理我我不想看见你的样子。
“小主子，你看这我就觉得，大家一起过家家，热闹了几天，也差不多了”
“过家家？！”
“砰！”
一声巨响，身前的圆桌突然被苍曦一脚踹翻。
“呵，你们若还要玩儿就请自便！”
“诶诶——”看着径直离开的苍曦，又看看撒了一地的小米粥，黄天霸心疼得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小主子你看这，唉，闹脾气也别浪费了你天不亮就起来熬的粥啊”
看了看满地狼藉，容睿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想在衣袍两侧蹭蹭手，又发觉今天特意穿了下山时买的新衣裳，心中突然觉得一股子委屈劲瞬间冲了上来。
“我不饿，厨房蒸笼里还有两个馒头你吃了吧。”
话落感觉鼻尖发酸得厉害，容睿也跟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诶——”黄天霸摇了摇头，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烂摊子：“小孩子啊，这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
“玄黄录”
捡起一本掉在地上的书，抹去上面的粥水，黄天霸翻了翻，除了书封破旧、书名有些难以辨认，内里倒是保存得极好。
可惜他不识字，早些年他学武时都是师父一个字一段义告诉他功法上的内容，不过书里各种花花草草的倒是画得极为奇异，除却开头几株一二品常见的灵草，余下的他都不怎么见过。
哪怕小姑娘只是逗着自家小主子玩儿，这书当看个稀奇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黄天霸认认真真地把两本书都从地上捡起来，认认真真地擦拭干净揣进怀里。
一间偏僻的殿宇中，桑幼仔细在各个角落补好阵法以防有人打扰。
小白找了个舒服的垫子，蜷成一团，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幼幼，真没事？我刚去瞧了，苍小子背着包袱都走到山门口了。”
“随缘啊。”
布下最后一颗辉晶石，桑幼站起身，拂了拂裙子上的灰，眉眼弯弯露出一颗小虎牙，仿佛昨晚惆怅的不是她一样。
小白抬眼白了她一下：“你跟他说下你要干嘛又不麻烦。”
“可是我不想呀，谁做我徒弟都一样不是吗？”
小姑娘撇了撇嘴，耸耸肩，头上的小金铃发出阵阵声响。
“不是，幼幼，你今年几岁了。”成天装可爱！
头顶飞快笼上一团阴影，它被桑幼拎着后颈皮提了起来狠狠甩了甩。
“跟你说过的！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不可以过问！”
被她晃得头昏眼花的，小白投降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放我下来什么都好说！”
猫儿脸前骤然出现一张放大版桑幼的脸，她轻轻歪了歪头，笑得像个无害的糯米团子，一双漆黑的猫儿眼亮的可怕，小白被她笑得炸起了浑身白毛。
“呵，你下次再提我就把你的魂魄扯出来装到猪身上。”
小白被放回垫子上，看着继续转身摆弄桌案上药材的桑幼，背上的寒意久久不能消散。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桑幼的时候，它还只是一只灵智未开的普通野猫，而她就像现在这样，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粉色的袍裙，白色的狐毛斗篷，梳着两个包包头，些微动静头上的小金铃便泠泠作响。
那时的它饿狠了，桑幼捏着一条小鱼干蹲在它面前，笑得和刚才如出一辙：“想吃吗？当我的朋友吧，我太孤单了。”
如果换成现在的它，再遇到那时的桑幼它一定会躲得远远的，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小女孩儿看起来仿佛谁都可以欺负，可是她重生了那么多世，它也跟随了那么多世，最是明白，上一秒和别人说天气真好的桑幼下一秒可以笑着烧掉那人的灵魂让他彻底消散在这世上。
可是它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就是了，谁也不能体会到它和桑幼现在这样，谁也离不开谁的关系。
悬崖的吊索边上。
容睿看着正在把两柄龙头刀和包袱系在一起试着往背上背的苍曦，欲言又止的嘴张张合合。
看他已经开始顺着铁索往下爬，还是忍不住张口。
“你真的要走？”
闻言，苍曦抬头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容睿一眼，嗤笑出声。
看他继续往下爬，容睿又急道：“纵使她有千万般不好，可是我们已经行了拜师礼，她就是你我的师父啊！”
“她这么说这么做你就不难受？你当真是傻子不成？”苍曦拽稳铁索，身体贴着铁索，埋下脸，自嘲的笑让他整个身躯都微微颤抖着。
他觉得，相识一场，能点醒容睿也算仁至义尽。
“一个疯子，偏偏遇上一个傻子，疯子说什么傻子还愿意前赴后继去相信”
他止住笑，稳了稳抱在怀中的铁索，抬起头，直直看向头顶愣住的容睿，右侧嘴角扬起。
“这么忠，你若肯跟我走，我双刀寨二把手位置交给你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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