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周六晚上,我们三人又聚在一起。餐厅外渐变的紫蓝色天空映现在窗户框中,室□□灯的暖光照亮着我们桌上摆得满满的菜肴和艳粉红色小花束。桌面的木纹反射着温暖的灯光,让无数的金丝呈现在眼前。玲玲举起她的手机,又开启她的拍照模式。我和科科在一旁看着玲玲,喝着我们的泰式奶茶。泰式奶茶口感顺滑、十分浓厚的茶味中带点独特的异国香料味,融合在一起的炼奶过于甜腻,让我无法大口喝下。不知道是融化的冰块冲淡了奶茶的重口味使其变得格外好喝,还是外面炎热的天气令人想喝冷饮迅速降温,坐在我旁边的科科用金属吸管用力地吸着她手中的泰式冰奶茶。玲玲在拍了数不清的照片后,终于把手机放下。
“今天怎么突然想吃泰国菜?”
“明天开始就和朝哥住一起了,他不喜欢吃咖喱,我得趁他不在的时候吃。”玲玲回答。
“怎么又是朝哥!平常也可以自己或和其他朋友一起吃啊。”
“不是有优惠套餐嘛,刚好来尝尝。”玲玲说。
“其实就是为了拍照和一起分甜品吧。”科科笑着说。
“对啊,和别人的话就无法那么自在吧。”
“被你们看穿了。”玲玲笑着说。
餐桌上的菜肴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无从下手。我的视线扫到一般作为前菜的泰式拼盘,大碟上有各种外皮焦黄的炸物和三种深浅不同的橘红色酱汁。我随手用筷子夹了一块饼状炸物,沾在颜色较深的酱汁里。一口咬下首先偿到的是酸酸甜甜,带点咸和辣的酱汁味,随后才吃出海鲜的味道,这应该是虾或蟹的鲜味。
“套餐里面的菜好多啊,我们吃得完吗?”
“没事,喝酒前填饱肚子不容易醉。”玲玲夹着同个大碟中的另一种炸物。
“说到这,科科你尤其要注意,你酒量没那么好,多吃点。”
“我刚才喝奶茶已经7分饱了。没事的。”科科夹着装在另一个盘子里的丝状色拉。
我们三人把泰式拼盘和青木瓜色拉吃完后,舀起隔着铁锅在明火上煮着的冬阴功汤。喝下这热腾腾的汤后我感觉到毛孔张开冒汗、胃口也随着酸辣的味道大开。我们随后不按顺序地吃空心菜和猪颈肉、配着米饭吃咖喱牛肉。吃下这些菜肴后,我和科科满腹半瘫似地靠在椅背、玲玲反而挺起胸膛吸着气。本在冬阴功汤锅下的燃烧的火已熄灭,服务员来到我们身边把桌子清空,只留了那鲜艳的小花束。
“我们还真的都吃下了呢。”玲玲的手顺着腹部摸着说。
“你开始的时候还说喝了奶茶就已经七分饱了呢。”
“喝了冬阴功后胃口突然好了。”科科的手放在腹部说。
不久后,服务员拿了两碟甜品、三个小叉和餐巾纸给我们。我们三人安静地看餐桌上的椰汁西米糕和芒果椰浆糯米饭。虽然摆盘精致,已饱腹的我们连拿起叉子的欲望都没有。
“你拍吧。”
“等等,先让我缓缓。”玲玲继续挺起胸收着腹说。
“你耳坠挺好看的啊,新买的?”玲玲看着我的耳坠问。
“对啊,上周在礼品店和包一起买的。”
“和你的包同色系呢,特意搭配包一起买的吗?”
“是啊。”
我们三人安静地盯着桌子上的甜品好一段时间。窗外的天空已黑,照亮夜晚的是街边的路灯和对面建筑物透出的灯光。餐厅室内也随着天空变得幽暗,除了被照亮的餐桌面,其他实体的轮廓变得模糊,被间接照明修饰得朦胧优美。这家店是泰式餐厅中的一股清流,店内装潢找不到传统的泰国或东南亚元素,也没有令人联想到泰国热闹街边小摊的五彩缤纷。若餐厅内缺了泰式按摩店常放的轻音乐、东南亚菜独有的香气四溢和色味俱全的泰国菜,恐怕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家有情调的西餐厅。
“这儿的环境挺不错。”
“对吧,我收藏很久了,今天终于来拔草了。”玲玲说。
“味道也好,但是我们3人吃这个套餐实在太撑了。”科科说。
“我就是冲着这套餐来的。平常单点价钱差不了多少,种类还没有套餐的多。”玲玲反驳说。
“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三人加把劲把这两份甜品吃了吧,还是让服务员打包?”
“别打包了,带着打包盒去夜店多不方便。后面还可能忘了带回家。”玲玲说。
“那为了响应光盘行动,我们现在吃了吧。”科科拿起小叉子不太兴奋地说。
“差点忘了,等我一下。”玲玲拿起手机很快地拍了三张照片后又拿起了叉子。
我们像是完成任务般,机械性地用叉子切下甜品,直接从同个碟子吃甜品。大概因为肚子差不多顶到胃了,我对甜品的味道没什么印象,但味道应该与前面的菜一样美味。
服务员收了碟子和叉子后,我们结了账并站起来。今天的我们身穿平常见面时不会穿的衣服、手中各别握着上周从礼品店买的亮片手包。玲玲穿着看起来像丝质的橄榄绿色小礼服,大概因为这小礼服的材质紧贴着她的肌肤,无时无刻描出面料下的身体线条,玲玲站起来依然挺着胸膛收着腹,看起来憋屈。科科身上挂着一串串流星似的流苏,印象中是玲玲穿过的一套小礼服。这件小礼服盖住了科科的腰身,科科的神态也看起来比轻松。而我身上穿的是工作应酬或正式场合时也适合穿的百搭棉质小黑礼服。虽然材质没有玲玲的小礼服贴身,但吃得过饱的我总担心衣服的车线断裂,不敢鼓出被食物塞满的腹部。
我们在卫生间面对着镜子,虽然今天的目的地是夜店,我们三人眼周并没化烟熏妆、没贴假睫毛、也没画粗眼线,反而涂了显气色的珠光眼影、刷了提精神的睫毛膏和画了流畅诱人的微上扬眼线。我们从包里拿出吸油纸,抹去夏天逼出的油光,但因为手握包体积过小,我们都没带散粉定妆。接下来我们直接用偏深色口红补上刚才吃饭时掉色的口红,顿时我们的妆容从男人眼中的“淡妆”转变成了的“浓妆”。我将口红塞进包里,试着扣起来却依然感觉到包没扣住。我拿出房产中介给我的钥匙和钥匙牌,调整包里的物件。
“哎呀,你怎么还不换掉房东给的钥匙牌?上面还写着地址呢!”玲玲看着我拿出的钥匙和钥匙牌问。
“反正最后都得还,懒得换了。”
“早点换了吧,弄丢了被人捡到挺危险的。”科科说。
“知道了,知道了。”
我们在餐厅的等候区,通过手机软件买了夜店入场票。玲玲则开启打车软件叫车。
“人挺多的,得等一会儿。”玲玲看着手机说。
“毕竟今天周六,出来玩的人多。”
“我们刚吃了咖喱,味道会不会很重?”科科突如其来地问。
“还行吧。”我和玲玲举起小手臂靠近自己的鼻子嗅。
“香水味散了呢。”
“没事,用这个吧。”玲玲从包中拿出一根细长的玻璃管向我们的手腕喷。空气中开始散发着浓烈的玫瑰香味,我们将手腕往脖子后方轻压。在手机软件显示车差不多要到达时,我们走向出口,此时的玫瑰香味已变得清淡。
在车上,我们不需师傅的提醒,通过车窗外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光得知我们已到达目的地。我们下车后立刻踩着我们的高跟鞋,走到夜店入口前唯一的队列后。排在我们前面的人看起来挺多,现在时间还算早,会在夜店场面炒得热闹前排队的人,大概属于我们这种打算抢散座的人吧。虽然有些身穿t恤、配着长短裤和运动鞋的男性,但大部分还是像我们穿着连衣裙露出胳膊、踩着高跟鞋露出大小腿的女性。有些女性脸上带着浓妆,乍看比我们成熟,但说不定是刚成年的女孩。她们有部分像是闺蜜群出来享受girlsnightout,开心地聊天和拍照。说不定,有几组正帮着约好的男性朋友提前排队入场占位。此外,也见一些含男男女女的大群体,在队列中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其中有个别男女手臂紧贴着,甚至在背后互相抠着手心。这些男女进场后在黑暗、闪光、音乐的催化下会不会打破现在的暧昧关系呢?
虽然排队的人看起来很多,但没过多久便轮到我们了。站在我们身前的是两位体型高大肥壮、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保安。我们拿出手机,给他们看了我们买的电子入场票。其中一位保安拿起手机,刷我们手机上的二维码,另一位保安则一一为我们扣上像是纸质,摸起来却像塑料的手环。我们推开了双开门的其中一个门扇,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本在外隐约听到的音乐变得清晰,是种带重低音、节奏强的音乐。这空间有霓虹灯管框出三维的长方形轮廓,带着闪耀的灯光引导我们向前走,我们仿佛正在通过异次元隧道。
我们愈往前走、音量愈大。到了尽头,我们拨开暗色的布帘,旁边是一个亮着微微暖光的寄存处服务台,台前有很多人在排队。我们三人看见拥挤的服务台后对视。
“寄不寄?”玲玲问。
“我包里没什么东西,手机也一直拿在手上。”
“我也是。”科科说。
“那直接进去吧。”玲玲说。
我们往渐变着五颜六色光线的方向走,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在我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长形的酒吧台,有3位酒保在吧台后,吧台前则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位单独喝酒的男性和一对站着聊天的男女性。
“帮我点一份pinklady,你们慢慢点,我去找位子。”玲玲紧靠我的耳朵说。
我和科科站在吧台前,东张西望地找酒单。酒保看到我们后直接将酒单递给我们,并继续在他的工作台上操作其他事。我和科科翻了翻酒单。因为刚才吃得太饱了,酒单上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酒名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
“请帮我点个pinklady和金汤力。”
“pinklady和金汤力对吧?”酒保的食指按着眼前的屏幕。科科还在一旁看着酒单。
“对。多少钱?”
酒保拿起pos机给我看亮起来的数字,我拿出手机扫瞄二维码。收据单打印出来后,我看了一眼,确认没问题后便随手塞进包里。这时候,我感觉到不远处有个视线在盯着我,但因为环境较暗,又或者当事人将视线转移了,我无法确认这视线来自何处。我和科科站着看酒保在紫粉色的灯光中调制鸡尾酒。酒保将两杯鸡尾酒放在我的面前后,科科向酒保点了自己的鸡尾酒。当时开始暖场,音乐越来越响,我听不清楚科科点了什么,并看起了手机。玲玲已成功地占到了一个高台,在群里告知我们大概位置。科科的鸡尾酒调制好后,我们拿起酒杯站起来,准备走向玲玲所说的位置。这时候,我又感觉到了刚才的视线,我四处张望,却依然无法确认这视线,可能只是我太敏感了吧。
我和科科到了玲玲在群里说的位置,便开始张望。突然间,我们看见高处有双交叉挥着的手臂,是玲玲。我们到了玲玲占到的高台,将鸡尾酒放在高台面上。因为高台很小,我们把手握包放在各自的双腿上。
“还好占到座位了,现在都差不多满座了。”玲玲大声说,但背景的音乐差点盖过她的声音。我和科科点了头,三人互相靠近,试图听清楚对方的声音。
“点了什么?”玲玲问。
“金汤力。”
“那么普通,不来点特别的?”玲玲继续问。
“翻了翻酒单没什么看中的。你点了什么?”
“长岛冰茶。”科科回答。
“这款很猛啊!“玲玲说。
“是吗?看起来像冰茶就点了。刚才太撑了想点清爽的。”科科说。
“别喝太多。”
“没事,有你们在。你点了什么?”科科回应。
“pinklady,粉红佳人。”玲玲回答。
“那么浪漫!”
“对啊,我本人就是粉红佳人!”玲玲摆出得瑟的表情说。
我和科科微笑着点头应付。在嘈杂的环境下用着大声量对话越来越吃力,我们三人的上半身又往后靠。玲玲站起来,拿起她的手机和粉红佳人,给我们三人自拍。随后,她将她的杯子碰向我们的杯子,大声说起“干杯!”。我和科科也一起大声说了“干杯”,但声音依然被埋没在背景音乐里。我们小口地喝了自己的鸡尾酒,坐下后没有进行更多的对话。
突然间,有位顶着浅色头发、穿着宽松服装、看起来精瘦、神态吊儿郎当的男子站在我们的台边。他先看着我微笑,然后对玲玲和科科用拇指指着我说“可以和她喝一杯吗?”
玲玲和科科瞪大眼睛并互看对方,露出一丝奸笑。很快的,玲玲看着我,抬起下巴大声说“得问问她。”
“不感兴趣。”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男子再次确认。
“不要!”
玲玲和科科各自拿起了她们的鸡尾酒喝了一小口。过了一小段尴尬的时间,男子脸上露出一点小失望的表情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他在勉强地提起嘴角后离开了我们。
“你怎么拒绝得那么果断?”玲玲在男子走了后立刻接近我问。
“对啊,拒绝得也太快了吧?”科科靠近我补充说。
“那种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就不正经。”
“聊都没聊过你怎么知道?况且他有点小帅”玲玲反驳说。
“在夜店主动上来的能怀什么好意?绝对有问题!”
“不要闷骚!”玲玲说。
“闷骚什么?”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玲玲随后喝她的鸡尾酒。
夜店内陆续来了更多人,店内变得越来越拥挤。突然间,店内的灯光熄灭了、音乐也停顿了。这一刻本以为停电了,但很快地,前方dj台后的巨大屏幕亮起、音乐再次响起、dj用逐渐上扬的声调将气氛炒起来。台下的客人随着dj的声调呼叫起来。店内的灯光不再是缓慢渐变的五颜六色,而是以急促的节奏闪烁的原色。
玲玲把包放在座位上看着我们,头往dj台抬着,像是在邀请我们一起到舞池跳舞。科科点点头,把她的包放在玲玲的座位上。她大口喝了鸡尾酒站起来,而我摇头拒绝了。玲玲皱着眉头用充满疑问的眼神向我抬起下巴。我指着我们成套的手握包和未喝完的鸡尾酒。玲玲摇摇手,用食指指向舞池,我坚持地噘嘴摇头,用赶人走的手势对着她们扇。玲玲翻了翻白眼,笑着对我挥手、科科也同样做了要手动作,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慢慢地消失在人群中。我把我的包从双腿上叠在她们的包上,并把手放在上面,还将她们的饮料拉近我的金汤力杯,开始观察店内的人间百态。
在忽闪忽闪的灯光下观察店内的人像是在看不同的古老定格动画。黑夜里,这些动画呈现出白天鲜少可见、表达得丰满的人类喜怒哀乐。有的人和伙伴们开心地跳舞、有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发起脾气、有的人喝着酒对着身边的人哭、有的人贴着对象亲吻嬉笑。虽然刚开始看着挺有意思,但久了却变得乏味。
过了一段时间,玲玲扶着看起来醉醺醺的科科回到我们的高台边。我把我们的手握包拿起来摆在高台面上腾空的位置。玲玲把科科放在座位上,从她的包里拿出手机。
“醉了?”
“应该是,跳着跳着腿软了。”玲玲呐喊着。
玲玲给我看她的手机屏幕,她已经叫车,但还得等一段时间才来。在等待车的时候,科科睡着了。车到达时,我和玲玲一同扶起科科,往出口方向走。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我们正被某个视线观察着。我们往前走,科科压在我们肩上的重量逐渐增加。即使太阳下了山,外面夏天的天气依然十分炎热,和室内的环境成了大反差。我们将科科扶进车里,随后玲玲坐上车。
“包都带了吧?”
“带了,你别忘记你的。”玲玲说。
“回去记得发信息。”
“你也是,回家当心点。”玲玲挥手说。
开始流着汗的我担心手握包被盗,立刻用快速的步伐回到夜店内。我们高台上的鸡尾酒未被撤走,也没有被他人占据。看到我的包依然在高台面上,我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随手拿了我的金汤力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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