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展眼元宵在迩，这日正月十五，贵妃今晚回府省亲。

        省亲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小玉她们从中午就进了园子里一直等到晚上亥时，还没有开始，众人从一开始精神振奋到现在等的都不耐烦了。

        贾芸不停地找小厮打听：“前面是到哪一步了？”

        小厮躬身回话：“回二爷，贵妃她们还在作诗呢。”

        “那你回来作甚，还不到前面看着！”贾芸跌足骂道，一转身看到小玉她们坐的东倒西歪的，不由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打起精神来，是好是坏就在此一举！”

        小玉她们听到，勉强振奋了些，昨儿一天都跟着管事的学着宫里的规矩，紧张得一夜都不曾安睡。今儿又从一早等到现在，怕误了事，水都不敢多喝几口，实在是又饿又乏。

        终于盼来一个小太监一路飞跑来说：“作完了诗，快拿戏目来！”贾蔷急忙将锦册呈上。

        过了一会儿，太监出来，说只点了四出戏：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贾蔷忙命令张罗扮演起来。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刚演完了，又一个太监拿着一金盘糕点进来，问：“谁是龄官？”贾蔷便知是赐龄官之物，喜得忙接过去，命龄官叩头谢恩。

        太监又道：“贵妃有谕，说‘龄官极好，再作两出戏，不拘哪两出就是了。”

        贾蔷忙答应了，想着让龄官作时下更为出名的《游园》《惊梦》二出。

        菂官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瞪着龄官，这是她常演的戏，如今却叫龄官去演，不就是嫌弃她演的不好吗？

        龄官没有理睬菂官，只是觉得这两出又不是自己的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自己的《相约》《相骂》二出。

        贾蔷扭她不过，也只得依她作此两出。

        贾妃听说了后甚喜，特命不可难为了这女孩子，好生教习，又额外赏了两匹宫缎、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食物之类。

        龄官来到楼下房间，招呼众人来吃赏赐下来的食物。

        小玉笑着说：“这是贵妃赏你的，我们吃不好吧。”

        “这有什么，这儿就我们这些姐妹，大家尝个鲜吧”

        “那我们今儿倒要沾沾你的光了，尝尝娘娘吃的东西。”

        大家都围上来，说说笑笑的恭喜龄官。只有菂官，站在远处并不过来，藕官在旁边拉着她低声哄劝着。

        蕊官故意高声叫道：“菂官姐姐怎么不过来啊。”

        藕官回声道：“你菂官姐姐，身上有点不舒服，吃不得东西，你们吃吧。”

        “幸而我是知道姐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龄官姐姐获赏，心里不舒服呢。”

        菂官被她说到痛处气道：“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终久还不知怎么样呢，且看着以后吧。”说着转身往外间去。藕官拉她也没拉住。

        蕊官一脸可怜状：“我可是又说错话了，藕官姐姐你快去哄她，不然她又要闹着生气了。”

        藕官朝众人无奈的笑了笑，便讪讪的追出去了。

        宝官朝小玉撇撇嘴，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们三人一天要是不闹上几回，才奇怪呢，只是这菂官的心眼确实太小了。

        这会子三更都快过来，大家刚刚的兴奋劲已经过去了，又困又累，听说贵妃还在游玩，只能苦等着。终于等到外面传来贵妃娘娘的赏赐，其中赏赐今日伺候的厨役、优伶、百戏、杂行人丁的有五百两。小玉她们每人能分得五两银子。

        众人谢恩完毕，又得到贵妃已起驾回銮了的消息。贾蔷已去前面恭送贵妃去了，临走交代教习送小玉她们回梨香院去。

        回去路上，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小玉不禁感叹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想到书中说的以后贾府败落，油干火尽，花谢柳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遇呢，越发坚定早日离开贾府的决心。

        次日小玉她们得到消息，因连日用尽心力，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是年下，教习请示了上面索性放了几天假。

        宝玉这几日房中闲着无事，突然想起柳湘莲还拜托他照看下那日和他一起登场的演旦角的呢，这些日子太忙便忘在脑后了。省亲那晚看戏时还想着，只是当时大家都在场不便询问，不如今日过去看看。

        又想着，若从上房后角门过去，又恐遇见别事缠绕，再或可巧遇见他父亲，更为不妥，宁可绕远路罢了。

        众嬷嬷、丫鬟跟随出来，宝玉挥手道：“我去园子里逛逛。散散心，过会儿就回来，都别跟着了。”众人想着府里应该没什么事，二门外也有人守着，不如偷个懒也就没跟着了。

        宝玉过了穿堂，便向东向北绕厅后而去，一路上不停地有人行礼，上来打千儿请安，终于进了梨香院。

        只见芳官蕊官她们和小丫头们在院内掷骰子、赶围棋作戏。

        小丫头们见宝玉来了，都笑嘻嘻的让坐。芳官等人早就听说过这位的大名，都围上来看，只见他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神采飘逸，秀色夺人。心想不愧是大家公子，果然气派。

        宝玉因问：“你们这边唱旦角的在哪里？”

        众人指了指一起玩的菂官，宝玉摇了摇头。又问：“是不是找龄官的？”宝玉也说不是。

        宝官拍掌笑道说：“那就是找玉官了，她在房里和龄官说话呢。”

        宝玉忙至房内，只见龄官倒在枕上，还有一个女孩子在她旁边倚着互相说话，见他进来，忙唬得抬身起来躲避。

        宝玉素习与别的女孩子玩惯了的，只当她们也同别人一样，因进前来也在榻上坐下，笑道：“不用下来，我过来瞧瞧玉官的。”

        不想龄官见他坐下，听见刚刚窗外称呼宝二爷的，知道他就是宝玉了。想着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也不知道男女之分，还上来一处坐着。不免露出窘态，她刚刚躺着，外衣已是脱了，这会儿也不好起身下榻。

        小玉看龄官这样，知道她觉得尴尬。见宝玉是来找她的，忙按住她说：“你身子不好，还是躺着吧，我和二爷去旁边屋子说话。”

        宝玉见龄官如此景况，讪讪的红了脸，只得跟着小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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