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十两银子换来的好评
黄玉英走近了些，伸手扯了扯男子身上的衣料，肯定地说：
“这是我们铺子这个月初新进的一批货，咱们整个清水镇还没有这样的料子呢！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娘子买的头三尺，说他家夫君身材有些胖，是个厨子，夫妻俩平日里省吃俭用，夫君也没一件好衣裳，如今快要立冬了，要给他做一身新衣裳过节……诶，那不会就是你吧？”
男子的脸愈发红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全无，只恼羞地反驳着：“哪有的事，别胡说……这布料你都卖了大半个月了，也不知多少人买来做了衣裳，凭什么说是我？”
他语气支吾，底气不足，很多人已经信了檀小兮的猜测，开始指指点点：
“原来是同行恶意竞争呀，怪不得颠倒黑白，在这里挑拨离间的！”
“哼！你是哪家铺子的，大家开门做生意，各凭本事吃饭，凭什么你耍这种心机？”
檀小兮也不留情面，直接高声道：“方才你口口声声提起天辉楼如何如何，我这就托朋友去天辉楼问问，你是不是他们家的厨子！”
男人一听便慌了神，抓住檀小兮的手腕道：“掌柜的，您火眼金睛，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别与我这种低贱的厨子一般见识了吧！我……我实在是有苦衷，逼不得已啊……”
众人互相看看，疑惑道：“什么意思？你是说，自己是被人逼迫的？”
男人咬着牙，只厉声道：“反正今儿这事我也做了，掌柜的，您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放我走？”
众人齐刷刷又将眼神落在了檀小兮的身上，只见她檀口微启，笑盈盈道：“如果您肯把您点的这一桌餐食都吃完，并给我们一个诚实的评价，那我就放你走，我不仅放你走，还免了您的十两银子！”
男人闻言眼神一亮：“当真？我若吃了，给个评价，你就免了我的饭钱？”
檀小兮淡声道：“在场诸位皆可作证。”
“好！”男人撸起袖子，坐回了桌前，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一旁的苏巧巧满脸忧色，朝着檀小兮使了好几个颜色道：“师父，你为什么要提这样的条件啊？这人一看就是天辉楼派来捣乱的，万一他吃完了，给我们一个难吃的评价，那咱们的生意不是全黄了吗？”
苏贺章环顾了一下四周，也低低道：“是啊，这一帮食客可都看着呢，估计都想听听一会这厨子咱们评价，若是他评价差了，咱们还得赔上十两银子，这不就得不偿失了嘛！”
檀小兮微微一笑：“我敢下这样的赌注，自然是有把握的。一个厨子，一年的辛苦钱加起来也没有几十两银子，所以他来吃饭准备的十两银子，一定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老板给他，让他来闹事的。加上方才那位大娘子说的，夫妻俩省吃俭用，过节了才舍得做一身新衣裳，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缺钱。”朱大毛不知何时来了此处，接下了檀小兮的反问。
“正是。他一来缺钱，二来也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到，若是给我一个差评，我定然不会将这十两银子换给他，只能给我一个好吃的评价。”
几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檀小兮又低声道：
“一般的食客说我家菜做得好吃，算不得什么，可大家此刻也都知道了他八成就是天辉楼的厨子，他都说我们的药膳做得好吃，那传出去，大家岂不是都想来试试了？我要的，就是用这十两银子，替我们铺子打响第一声炮。”
苏巧巧总算明白了个中关窍，正要拍两句“师父真厉害”的马屁，转念一想，立刻撅起嘴巴道：
“他一心毁我们生意，可师父这招，虽然为我们赢得了喝彩声，可却也便宜了这个臭男人，让他白吃了一顿，还白白得了十两银子！太便宜他了！”
大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道：“巧巧，咱们师父又不是你。”
苏巧巧偏头不解道：“此话何意？”
“咱们师父又不像你这般傻，会让他得了这么大便宜吗？”苏巧巧笑意盛了几分，“这人得了天辉楼掌柜十两银子，不仅没有挑唆成功，还给我们一个大大的好评，你说这事儿传出去，天辉楼还要不要他继续做厨子？”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哈哈哈！师父真是太厉害了！”
苏巧巧总算明白了全部关节，开心得不得了，正笑着，被苏贺章戳了一肘子道：“你这傻丫头，都被人家说傻了，还笑呢，倒真是个傻丫头……”
苏巧巧这才反应过来，嗔怪着锤了大毛一拳道：“你这死丫头，等会忙完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说笑了一会，见男人吃得也差不多了，檀小兮便带着几人走了过去，递上一盏茶水道：“郎君可吃饱了，觉得这菜肴味道如何？”
男人吃得满嘴油光险些噎住，狼吞虎咽之际，连忙接过檀小兮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刚想用袖子去擦嘴巴，动作做了一半，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细细擦了嘴，良久才慢悠悠，低声道：
“我觉得……不错。”
苏巧巧大声笼住耳朵道：“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男人吞了吞口水，大声道：“我觉得！很！不！错！”
他这一嗓子惊呆了正在吃饭的食客，大家齐刷刷回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檀小兮连忙问：“说专业些，哪里不错？”
“这道陈皮牛肉，酥烂可口，牛肉材质不错。这道虫草鸭子汤，调味不错。这道天麻豆花爆肚尖，脆嫩有韧性，火候不错。这道当归羊肉汤，没有羊肉的腥膻味，腌渍得不错。”
他一五一十地说着，四周认真倾听的人也越来越多。
“至于两道点心，我平日里做的都是热菜，不是做点心的，就不评价了，但我吃着，味道也不错——嗝——”
檀小兮微微一笑：“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天辉楼的厨子了？”
男人顿时语塞，低下了头后悔自己言多必失。
“不打紧，反正你不说，我们也都猜到了。多谢你的评价，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吧。”
檀小兮伸手，将白花花的银子拍在了桌上。
“多……多谢。嗝——”男人一把抓起银子塞进怀里，羞红了脸低着头朝门外快步走去。
檀小兮朝着朱大毛试了一个眼色，大毛赶紧跟了上去。
追上男人至门口，大毛叫住了他，朝他低语了几句，见男人面露不屑，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毛只好一脸无奈地回来了。
第二场小小风波很快过去，食客们恢复了饮食，按照檀小兮和周招妹推荐的食单用餐，但方才听了这天辉楼厨子的好评，忍不住纷纷为自己加餐：
“小二！给我来一个陈皮牛肉！”
“我们这桌麻烦添一份天麻豆花爆肚尖！”
“我要一个当归羊肉汤！”
方全跑得腿都发软，忙不迭道：“好嘞！三号桌加一份陈皮牛肉！六号桌加一份天麻豆花爆肚尖……马上就来！”
阿水和阿火两姐弟，还有苗婶被调到楼上去照顾雅间生意，楼下便只剩下他一个正式跑堂的，三个女娃子加上一个书呆子，方全不好真让他们做重活，便一个人承担下了大部分端菜的活计，这么一来，前些日子明明好了许多的腰，又变得有些酸痛。
他趁着喘气的功夫，跑到苏巧巧身边道：“我今日的提成全归你，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
“你的腰伤是吗？”苏巧巧早就观察到他是不是揉腰的动作，笑着道：“你放心吧，一会收工我替你再针灸就成，免费的。”
“巧巧……你可真是……”方全涨红了脸，半天才支吾出一句：“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
说着便跑了。
苏巧巧蓦地脸红，假装低头数着抽屉里的进账，心却在狂跳着回味刚才方全的那句话。
可还没回味多久，方全便从后厨跑了出来，有些慌乱地对檀小兮道：“掌柜的，大事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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