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臭臭
正月初二祭财神。
陆酥睡得香甜，梦中的她撑着一把青绸油伞，天空下着黄金雨，她将手伸出伞外，掌心中落满了黄金砂。
嗯？有些不对劲，她觉得有个软软乎乎的东西在吸自己的脸。
她徐徐睁眼，阿狸躺在她枕侧。
这小人儿眨巴着他那双乌黑澄明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盯着她。
陆酥摸了一下自己面颊上的口水，坐起身来揪起了阿狸，戳着他的腋下道：“谁把你放进我房里来的？还有你嘴巴鼓囔囔的，又偷吃了姑姑房里的什么东西？”
她抠出了阿狸嘴里含着的物件，是昨夜阿鹤送她的那只玉雕小刺猬。
阿狸眼上蒙了一层雾气，委屈巴巴道：“我看姑姑睡觉觉都攥着这个小玩意儿，以为是甜甜的糖，吃了这么久，一点味道都没有，还没有姑姑的脸香。”
陆酥胡乱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她真是拿自己这个小侄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狸忽然蹲在她床上，一动不动。
陆酥：“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早上还没有拉过臭臭？”
阿狸提着自己的裤子，点点头，又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竖起大拇指举到她面前。
“姑姑，你好神啊！你怎么猜到我还没拉过臭臭的？”
陆酥憋着气，抓起阿狸的后领，一个箭步冲到恭桶旁，对屏风外扯着嗓子喊道：“红绡！青书！快！快来！”
红绡拿来了一个小木架子，青书捧了个沉香炉来。
陆酥把阿狸安置好后，这小人儿执拗地攥着她的衣角，“姑姑，你不陪阿狸一起拉臭臭吗？”
陆酥用两团棉花塞住了自己的鼻孔，她指着捂住鼻子的红绡、青书二人道：“让这两位姨姨陪你，姑姑先去洗漱了，这样你拉完臭臭，姑姑就能立刻带你出去玩了。”
阿狸端正地举起他的右手道：“姑姑，我要向你告状，上回青书姨姨把我拉的臭臭倒掉了，我本来是要留给爹爹回家吃的。”
陆酥因为太臭，也没认真听，她假装生气的样子，指着青书的鼻子数落道：“过分了哈！”
青书：“？”
红绡：“？”
阿狸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昂着小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陆酥，“姑姑，你正好还没吃早饭，那我这次拉出来的臭臭留给你吃。”
“好！”陆酥敷衍道。
红绡、青书二人一脸错愕地望着她，自家小姐真猛啊！
她说完就反应过来了，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
她塞紧了堵着鼻子的那两团棉花，问道：“阿狸，谁告诉你臭臭可以吃的？”
阿狸用小指头点了点红绡，“红绡姨姨不是老给姑姑你冲蜂蜜柚子水喝吗？阿狸在书里看过，蜂蜜是蜜蜂拉的臭臭，现在恭桶里的，是阿狸拉的臭臭，当然可以吃了。”
阿狸把头撇向憋笑的红绡，“姨姨，你说阿狸讲的对不对？”红绡不接话。
青书摸着自己的下巴，点点头，“小公子你讲的蛮有道理的。”
红绡：“？”
陆酥：“？”
阿狸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完成了他今天的任务。
他对青书道：“姨姨，阿狸今天很棒，比平时拉的臭臭要多得多，姑姑吃不完，青书姨姨和红绡姨姨还可以尝一点。”
红绡借口要去厨房传早膳来，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陆酥摁住了想要逃跑的青书，让她给阿狸洗屁股。
阿狸穿好裤子后，摇着陆酥的手奶声奶气道：“姑姑，你快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酥鼻子里塞的棉花掉了出来，她……快要吐了。
她对已经石化了的青书道：“快！把恭桶提到大佬院子里去，这是阿狸对他爹爹的孝心。”
青书心领神会，捂着鼻子盖上恭桶盖，提出去倒了。
陆酥牵着阿狸的小手，走到院子里缓了缓。
闻着清爽的雪水味道、墨梅的淡淡芬芳，她……终于活过来了。
阿狸这小人儿立在她身侧，低着头，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蔫不拉几的。
陆酥弯腰戳了戳他红扑扑的小脸蛋，问道：“怎么了？姑姑不吃你的那个啥，你伤心了？”
阿狸吸了吸鼻涕，圆圆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眼角还挂着两串晶莹剔透的珍珠。
他摇摇头，“不是的，阿狸是觉得自己好没有用，不能让爹爹、姑姑、叔叔、姨姨都尝到阿狸的臭臭。”
陆酥温柔地摸着他的顶发，一脸严肃地问道：“怎么大家都有的吃，你阿娘没份呢？”
阿狸撅起他的小嘴道：“阿娘老训我，我才不给她这种野蛮霸道的女人吃呢。”
“野蛮霸道？这些词你从哪里学来的？”
陆酥的大哥陆东楼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词汇形容阿狸的娘亲瀛敏。
阿狸指着院门口站在的那个人道：“就是小六叔叔教的呀，他说姑姑老骂他打她，姑姑是天底下最野蛮霸道的女人。”
站在门口的徐漱石并没听到阿狸说的话，他笑嘻嘻地边走向陆酥，边向陆酥拱手作揖道：“新年好！新年好！”
按理说，正月里是不能打人的，但是，陆酥……破了这个戒。
徐漱石捂着自己红肿的面颊道：“陆小二，我今日又没惹你，你是不是来那个了？脾气这么暴。”
陆酥冷哼了一声，牵着阿狸回了房间。
徐漱石也跟了进去。
红绡领着丫鬟婆子把早膳摆到桌上，陆酥用了一碗鲜肉小馄饨。
徐漱石坐在她身旁的位置，喝着牛乳茶。
“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妹妹回家了，想来给你报个信。”
“正月里省亲？我朝并没有这个先例。”陆酥有些疑惑。
徐漱石放下手中的茶碗，夹起桌上的一块糖渍雪梨，送入口中嚼了嚼。
“太子殿下把她驱逐出东宫，我问过她了，她不过是跌了殿下的一个宝石匣子，那匣子中就装了一片树叶，殿下却为此事动了大气，差点掐断了她的脖子。”
陆酥刚夹起的那块桃花酥碎成了两半，她掷了筷子，骂道：“朱颐这个畜牲！”
徐漱石：“太子妃还是通情达理的，她替七七扇了殿下两巴掌，还和太后娘娘说，让七七搬出东宫，以后七七就不是殿下的侧妃了。”
他口中的七七就是他的妹妹徐漱玉。
他见陆酥面色缓和下来些，继续道：“七七因为经常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替太后娘娘整理书籍，她也算得了太后娘娘的眼缘，太后娘娘已经钦点七七为我朝第一位女翰林，算是苦尽甘来了。”
阿狸扯了扯陆酥的衣摆，问道：“姑姑，什么是女翰林啊？”
陆酥搂过阿狸的小脑袋，在他额上啄了一口，“我们阿狸应该还没读过史书，翰林就是下笔写史书的人。”
“屎书？就是臭臭书吗？”阿狸挠头问道。
他这几句话让正在饮茶的徐漱石呛乐了。
徐漱石咳嗽过后，把阿狸拉到自己的身边来，逗他道：“史书就是臭臭书，不过书上写的人有香的有臭的，全看下笔的史官怎么写了。”
“屎官？写臭臭的人也能做官吗？”阿狸眨巴着他那双疑惑的大眼睛。
徐漱石对他扮了个鬼脸，笑道：“不光写臭臭的人能做官，像臭臭一样的人也能做官。阿狸，你长大了，想当官吗？”
阿狸问道：“当官比做皇帝要好吗？”
徐漱石摇摇头。
阿狸：“阿苏舅舅说，等阿狸长大了，就让阿狸做皇帝，既然皇帝比大官厉害，阿狸为什么要当官呢？”
阿狸挣脱了徐漱石的手，扑到了陆酥怀中。
“姑姑，等阿狸做了皇帝，阿狸要让香香的人当官，阿狸要让能够带大家吃饱饭的人当官，阿狸要让姑姑你这样的人当官。”
都说童言无忌，可阿狸的这番话说得很实在。
陆酥将这小人儿搂坐在自己膝上，从桌上夹了个蜜饯儿到他嘴里。
“阿狸，告诉姑姑，让带大家吃饱饭的人当官，这句话是你爹爹教你的吗？”
阿狸吮吸着嘴里的甜意，摇头道：“不是爹爹教的，是隔壁家那个阿鹤怪叔叔教阿狸的。”
陆酥把阿狸放下了地，轻轻推着他的小肩膀道：“让红绡姨姨、青书姨姨带你去玩，我和你小六叔叔在这儿说说话。”
阿狸对着陆酥作了一揖，又转身对徐漱石作了一揖，徐漱石摇着扇子打趣道：“我可不敢受未来小皇帝的礼。”
阿狸对他吐了吐舌头，高高兴兴地牵着红绡、青书的手出去玩了。
陆酥给徐漱石茶盏中续满了茶。
他端起来，用茶盖刮了刮碗沿，抿了一口。
“热茶倒满了，容易溢出来，烫到喝茶的人。太后娘娘这个热灶，柴火添多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
徐漱石看四下无人，对陆酥耳语道：“我妹妹在宫里时，发现朱颐对太后常日服的安神药动了手脚。太后娘娘也是个人精，看破不说破。她下了一道暗旨，命北瑶镜司的素影卫，去民间找永寿帝和你姑母陆贵太妃生下的十皇子朱禹。”
“十皇子不是早夭折了吗？”
“没有，近身服侍你姑母陆贵太妃的那位郭公公，上月得天花死了。一个小黄门收拾他的遗物时，这件事就抖搂出来了。只要能找到当年十皇子出生时包裹他的那块龙袱，十皇子的身份就可明了。”
陆酥听完徐漱石的这番话，在脑海里捋了捋线索，她捏紧了他的胳膊，低声道：“我知道十皇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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