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玛丽金小巷（四）
第4章
因为黑死病，这个世界的难度直线上升。
“其他世界不是也有死亡的可能？她反应怎么这么大。”陶青青不太理解汪雅的绝望，又想到自己是个新人，于是虚心求教。
“有是有，”汪炳荣解释，“不过死人总是有条件的，要么触碰了规则，要么没有完成任务。可是，黑死病不一样，你什么时候感染、什么时候发病，都是不确定的。”
“都怪你！”汪雅尖叫着对汪炳荣说，“昨天晚上就应该出去找吃的！”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陶青青，“你们俩为什么不咳嗽？是不是出去找吃的了？”
她因为情绪激动而面部变形，陶青青觉得，这张脸很像“呐喊”里面扭曲的面容。
景逸不动声色地拉着陶青青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咳嗽。”
汪雅十分怀疑地盯着他们俩看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因为没有证据作罢。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玛丽金小巷中溜达，因为那名妇人说了让他们“四处逛逛”。
就在他们路过一栋废弃的石楼时，微弱的呼救声从里面传来，听着像是“救命”。
四人犹豫着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找过去。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女人们拖着宽大的具有裙摆蕾丝边的袖子，男人们一身短打脏兮兮地看不出原本颜色，他们似乎都没听到有人求救，对这个声音毫无反应。
刚才汪雅吼同伴的时候底气十足得像个疯子，这会儿倒是胆小了起来。她不自觉地躲到了汪炳荣背后，警惕地探出头透过破门板看向里面。
陶青青走到门前侧耳听了听，确定这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可是屋子里一点光线也没有，她扒着门缝努力往里面看，试图瞧得更清楚一些。
汪雅皱着眉，说：“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门缝里忽然出现一双眼睛，或者伸出一只手捅破你的脑袋？”
陶青青默默地后退了两步。她得承认，这两句话唤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观影经历。
然后……她对着只剩下几条木板的破窗子大喊：“里面有人吗？”
来不及阻止的景逸张了张嘴，只好闭上。
“噢，谢天谢地，终于有好心人了！救救我，求求你了！”沙哑的男人声音从里面传来，听着很焦急。
陶青青小声问景逸：“他这算是npc了吧？所以我们是不是得救他？”
景逸：“原来可能不太算，但是你跟他搭话了，他就算。”
陶青青：……
总感觉这个回答带着怨气。
见她沉默不说话，景逸立刻反思自己，觉得可能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刻薄，于是找补道：“不是你的错，别伤心。”
陶青青摇摇头，“不，其实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不说英文？”
景逸：……
“这样我就可以说我听不懂，然后不救他。哦，虽然我英语已经过了六级，但口语和听力还是挺差的。”
遗憾的是，世界为了照顾“听不懂英语”的菜鸟们，npc说的都是中文。
汪雅看陶青青的眼神，已经从鄙夷变成了愤怒。
石楼里面的男人自从被他们发现，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不停地哀嚎，声音逐渐变了调子，就像是老旧的录音机卡带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
关着男人的石屋上了锁，那把锁锈迹斑斑，景逸自告奋勇地找了根铁丝，忍受着噪音捅了半天。
“能打开吗？”陶青青无聊地等在一旁，看着景逸忙活。
“放在平时，这种锁我一分钟能开三个。”他讪讪地放下铁丝，“这把锁肯定锈死了，才打不开。绝对不是我技术的问题。”
汪雅只想快点把门打开，完成这个npc的任务，闻言翻了个白眼。陶青青却沉思着看向那把锁。景逸很高兴，“你也认为不是我技术的问题，是吧？”
“不是。”陶青青肯定地说，转头问他：“所以——你为什么会开锁？”
景逸：……
石楼里一声诡异的嚎叫打破了尴尬。“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还没打开锁？快点开，快点开锁！！！快点开锁！！！！！！！”
景逸一个哆嗦扔掉铁丝，“赶快找人救他吧，不然疯完了。”
这么下去耳朵要废了。
迫于无奈，他们只能转身找人借点工具。
巧合的是，四人正打算找人来开锁的时候，一个手里拿着钳子的男人出现了。他身上穿着油腻腻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马甲，上面好似还蒙着一层灰尘，整个人都显得极其黯淡、了无生机。
而且，他仿佛就是为了开这把锁而来，站定在石楼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板。
“这位大哥，帮个忙好不好？”陶青青一眼就看上了那个看着很结实的大钳子，二话不说冲上去询问男人。
“什么、忙？”他非常缓慢地问。
景逸伸手一指破败灰暗的门，“把锁拆开。”
“你、确定？”男人问。
“嗯啊，确定，快拆吧，谢谢。”陶青青觉得这人太墨迹，心急又热心地走了几步，将上锈的锁扯起来，“用你那个钳子掐一下就行。”
男人盯着陶青青几秒钟，慢吞吞地走向门锁，缓慢地抬起手中的钳子，伸向那把锁。
陶青青还用手扯着锁。
景逸上前，拍了一把陶青青的手背，“放下，不然这位大哥怎么工作？”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的陶青青陡然松手，生锈的锁从她手中掉落，悠悠荡荡。钳子在下一刻忽然毒蛇一样骤然向前，合拢，将整把锁都钳成了粉末。
……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陶青青咽了下去。要不是景逸，现在她的手就跟那把锁一样，变成渣渣了。
门板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里面的哀嚎声停止。
脚步声响起，一名男人摸索着从门里走出来，回首望了一眼石楼，转向陶青青他们，“谢谢你们。”
陶青青歪了歪头，觉得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眼熟。
汪雅迟钝地尖叫一声，颤抖着看了看石楼里走出的男人，又看了看开锁的男人。
这分明……是同一个人！
“快走。”景逸拉了一把还在发愣的陶青青，脚下走得飞快，“别回头。”
汪炳荣也拉着汪雅跟在他俩后面，一语不发。汪雅被吓得腿软，一边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那个人……”
“闭嘴！”汪炳荣大声呵斥，扯着腿上没什么力气的汪雅飞快地超过陶青青和景逸。
陶青青没有回头，可眼角的余光告诉她，那两人并肩站在石楼的门前，阴沉沉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直到走到前方转角，拐了个弯，彻底把诡异的目光丢在后面，四人才停下。
“在世界里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还可能比较正常，随着时间延长，会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危险。”
汪雅直接咳出了粉红色的泡沫，虚弱地靠在墙上。汪炳荣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黑死病的第一阶段：咳血。”景逸镇定地说，“接下来，就会有皮肤表面出血、瘀斑，最终心肺衰竭死亡。”
汪炳荣小心地替女儿拍着背，双目赤红，“小雅，别咳了，忍着点，忍着点，吃了晚饭就好了。”
周围不断传来咳嗽声，陶青青抬眼看去，许多男人、女人都捂着胸口，面色蜡黄，咳嗽不断。甚至有的人走着走着就突然抽搐着倒下，随着动作露出的皮肤是黑红色的。
这条小巷就像是人间炼狱。
汪炳荣猛地将汪雅背起来，大步朝着小巷口走去。景逸追上了两步，将汪炳荣堪堪拦住，“我们要在这里呆三天，现在才过去一天。你们出去，就是在找死！”
汪炳荣双目赤红，绝望地喊：“可是留在这里，小雅撑不住！”
“你是老人，不会不知道出去的后果。再等等，汪雅现在已经好多了，你看她。”景逸劝道。
汪雅的呼吸果然已经平复下来了，汪炳荣回头看了看女儿，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回来。
陶青青小声问景逸：“如果走出这个小巷，会有什么后果？”
“我也不知道。”景逸摇摇头，“可是npc说了，小巷外面很危险，让我们不要出去。”
“她说得就一定是对的吗？”陶青青皱眉，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汪雅，“也许出去了，我们有办法躲过危险呢？”
汪炳荣木然地插话进来，脸色灰败：“一般来说，违背了规则，都会受到惩罚。都怪我，如果在她说这句话之前，带着小雅走出这里，她就不会得病了。”
他恨得用头去撞墙：“都怪我！都怪我！！”
“哎哎，你别啊，总会有办法的。”陶青青见他状若癫狂，赶紧阻止，“再说，这个世界真的这么难吗？那还不如直接在外面死了呢。总有办法的。”
景逸赶紧扯住她，示意她别继续刺激汪炳荣了，拉着她绕到墙的另一边，解释道：“世界并不都是这么难。一般来说，新人的第一个世界难度挺低的——你不就是新人么？
这个世界最开始也不是很难的，第一夜虽然死人了，但那纯属他自己作死。而且这个世界只需要三天，一共五个人，不管从天数还是人数上看，都应该挺简单的。
只是，黑死病一下子把难度提升了好几个等级，我估摸着，这个世界难度已经算是中上了。至于你作为新人，为什么会一来就遇到这么难的——”
他想了想，“可能是你特别倒霉吧。”
陶青青：……“我谢谢你啊。怎么不是你倒霉呢。”
她听了一耳朵的絮絮叨叨，最后听到这么个结论。
景逸:“我说的是实话嘛——哎，你别走啊，你去哪？分开行动很危险的我跟你说……”
然后他差点直接撞到骤然停下脚步的陶青青后背，听到陶青青倒吸了口冷气，浑身都绷紧了。
“我跟你说，虽然你是美女，可也不能耍赖说停就停……”
陶青青站在一名小女孩面前，神色古怪。
这小女孩长得挺漂亮，一头金发加齐刘海儿，眼睛湛蓝，睫毛卷翘，整个一典型的洋娃娃。
洋娃娃npc坐在地上，白嫩嫩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另一个粗布缝的娃娃，满脸泪痕。
景逸忽然想起什么，刚要阻止，就听陶青青迟疑着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妈妈呢？”
完蛋。景逸刚刚抬起的手收了回来，拍到自己脑门上。这祖宗，就晚了一步，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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