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目光
走进学校后，李一里方才没有了先前的狼狈。进入高三，教室宿舍都会迁到另外的楼里。李一里拖着行李箱，走过了熟悉的高一高二楼，东拐西拐，才看到了一栋标有“高三女生公寓楼”的白色建筑。
其实学校提倡高三生走读，说是能延长学生的学习时间，有一些家长望子心切，早不早就联系好了，但学生们心里清清楚楚，就是因为宿舍环境不好，怕学生出问题，才用那样的说辞。
李一里一开始也想过，只是刚跟母亲开了这个口，那边回过来一句：“谁去陪读？”自此李一里也没再提过，想着反正只有一年，撑过去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假期刚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知道了情况，给学校下了文件，要保证学生们的住宿条件，于是学校紧赶慢赶，才在开学前建好了一批，但因为时间紧迫，修好的几栋就先给高三住了。
哼哧哼哧地爬上最顶层时候，李一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整个年级一共28个班里，李一里刚好就在最后一个班。28班的教室在教学楼顶楼，宿舍也一直分的最后几个。
李一里时常会想，不知道这几年看了多少遍顶楼的风景。
学校估计受了什么刺激，在建设上砸了重金。墙上，地面，都贴了纯白色的瓷砖，窗户都从老旧的开合式窗户，外面还带几根铁杠的那种，统一换成了崭新的不锈钢窗户。门也不是自己快看吐了的黄色，而是换成了带锁的铁门。除了还有一些淡淡的味道，李一里对这些还挺满意。
用群里那些先到宿舍的人的话来说，这才像一个高中宿舍该有的样子。
走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李一里仔细的在门上贴着的挂牌里寻找自己的名字，终于，在倒数第二个寝室前，李一里停下了脚步。
推开门，寝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下铺和上铺都铺上了被褥。寝室门前是一条公共走廊，走廊外墙不再是铁栏杆，而是换成了一排透明窗户。而寝室内部，进门左侧就是卫生间。卫生间外面是水槽，里面被几面矮墙分成了五个小格间。六个上下床，十二张床铺被分隔在房间两侧，中间走廊不算宽，但尽头却是一个大窗户。高楼层的好处在于，往窗户外望去的时候，不会有高高低低的房子遮住视线，这样就能看到更远更蓝的天空。
李一里找了个窗户左侧的上铺，踩着栏杆，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放好行李后，李一里背着书包，拉开了寝室的门。她最喜欢这个宿舍的地方，就是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只要推开门，就会有一片广阔的天空迎接她。
找完宿舍，李一里又得马不停蹄地去找教室。可一走出宿舍楼，李一里就懵了。
自己前两年一直在那边活动，高三楼这边只是偶尔会经过，但一下要从宿舍找到去教学楼的路，对于一名顶级路痴来说并不容易。
李一里看了下表，发现离班主任规定的报道时间只差一分钟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抬脚朝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希望能摸出一条路来。
这边的建筑布局和那边的不一样，少了些弯弯拐拐的路，却比那边安静不少，沿路走去，路边植有一排排的大树，甚至还有几个大花坛。前两年，教学楼和学校外面大街只隔着一堵墙的时候，李一里天天听着窗外的喇叭声上课不知道有多崩溃。
找也没有找多久，绕过一个花坛后，一栋建筑出现在了李一里面前，没有那边两栋楼的“花枝招展”，这栋楼全是用的白色瓷砖。进出的三个门前，左边的贴着会考成绩光荣榜，右边的贴着名牌大学的名单，正中间摆着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一看就是高三楼。
李一里一边闷头往最上面跑，一边心想，好像和从前是有些不一样了。
一路跑上去，每一层的教室都很安静，或许是老师都在给她们灌鸡汤。可到了自己的教室外面时，李一里有点傻眼。
座位还是按原来的坐，可教室里基本没有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老师还没来，女孩子聚成一团，讨论自己在暑假时追的剧，男孩子在吐槽自己打游戏时遇到的坑货。有女生的恼怒声响起：“你找死是吧。”然后就会有一个男生从一个人群冲出，窜向另一个人群。当然，后面就会有一个把厚书卷起来往他脑袋上招呼的女生。
充满少年的教室好像总是这么吵吵闹闹。
李一里暗自腹诽：我知道老师还没来，你们也不用这么热火朝天吧，不就是一个假期没见？
相比而言，隔壁班就安静多了。
虽然是最后一个班，可28班却是整个年级的两个尖子班之一，27班就是另一个。不过不同的是，隔壁班是个文科重点班。
李一里往里面瞄了一眼，发现隔壁班上也没来老师，但是所有人都低着头在写题，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她不禁扶额，担忧起自己班的未来。
李一里从后面溜进了自己的座位，打开书包，一边把东西拿出来放进抽屉，一边听周围同学的八卦。
“诶，我刚刚从办公室经过的时候啊，看到有几个不认识的大人在和我们和隔壁班的班主任说话呢！”
“是来新同学？”
“应该不能吧，这个时候转学，多半脑子有病。”
“也对，不过，你看到新来的长什么样了没？”
“我好像就看到了两个女孩，还没看太清楚，我觉着应该还有一个，两个女生不可能有这么多家长陪着吧。”
“管他呢，别说这个了，对了你们看了那部新剧没？叫什么《百万新娘：娇妻别想逃》，那男主啊，简直了！我跟你们说啊…”
后面的李一里没听清楚，她就站起来去厕所了。
只是她也不禁琢磨，转到这样的学校来，图什么呢。
女孩已经换上了校服，背着书包，乖巧地站在大人身边，父亲的人此时在和班主任商量转学注意的事情，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另一个女孩，穿着同样的校服，只是脸上的表情没有自己尴尬。
女孩小声“嘁”了一声，扭了扭肩膀，让自己也挺直了背。
之前李一里在底下看不觉得，现在站上来了才发现这栋楼其实挺高的。从这里望过去，能看见那边高一高二楼空空荡荡的走廊，再远一点，就是小县城最近新开发的楼盘。军绿色的遮布下，依稀能看见水泥墙面，顶上面的吊车臂还在转动，外墙上还有一些小黑点在晃动。
一不小心，李一里就看入了迷，撞上了人。
李一里重心不稳，几欲摔倒，可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一只手扶住了她，待她站稳后那只手又飞快地抽了回去。李一里脑子还懵着，赶紧站好了，抬头准备说谢谢。
只是猝不及防的遇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难得在男生脸上遇见的杏眼。眉眼极近，眼尾微挑，阳光直直照入眼底，映出瞳孔深处的颜色，睫毛也在脸颊上投出纤长的影子。
男生开口：“没事吧？”
李一里突然就脸红了：“没，没没，我…对不起，我…”越说李一里的头就越低，到最后，声音已是几不可闻。
男生没再说什么，只是侧了身体，从李一里身边走过去。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李一里脑子还有点空白，但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瞬间。她不禁想，莫不是太阳把脑子烧迷糊了？不然刚刚自己为什么连他名字都没问到。
不过也只是想想，李一里知道，要自己去问男生名字，那比她遇到男生还困难。
这时候班主任从门口进来，夹着几沓纸，满面春风，他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男生先不去搬书，我来给大家介绍两位新同学，本来呢，还有一位，可惜啊，是文科班的，去隔壁班了，不过没关系啊，这两位新同学呢也——”
“知道了知道了，于老师，人呢？”班上有人忍不住打断了班主任即将开始的唐僧模式。
“大家先别急，新同学就在门口。”
班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人伸长了脑袋，想看看新同学长什么样。
突然，掌声热烈起来，伴随着男生的欢呼声。李一里从满满一页画着眼睛的草稿纸上抬起了头。
进来的女孩长得十分漂亮，后来班上同学的评价就是，长得跟明星一样，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校服在她身上都不普通了。
李一里放下了笔，心里哀嚎，身边又来个下凡神仙。
女孩站在讲台上，身姿挺直，清清亮亮的声音：“大家好，我是杨童童，很高兴遇见大家。”台下的男生又是一场堪比演唱会的欢呼声与掌声，李一里不怎么感兴趣，又低下头。
台上班主任问：“那个另一个呢？叫什么…哎呀，还有点记不起来了。”
“不知道，进学校的时候看他还在我后面的。”杨童童回他。
班主任看了下表，又说：“行，那你先坐，你坐哪儿呢——”班主任扫视了一遍教室，发现角落里李一里身边还有空位，“你坐那儿吧，不会坐太久，以后就会换位置的。”
杨童童坐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的时候，李一里心都快跳起来了，只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憋得难受。看到杨童童坐到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班上男生微微叹气。
“哎呀别叹气了，我先讲讲我们高三要——”
“报告。”班主任刚准备开始唠叨就被人打断，只是接着响起来的却是女生们刻意压低的的惊叹声。李一里听得闹心，抬头看看又是哪位神仙驾到。
男生背后是一片耀眼的阳光，把他的发尾都染上了金黄。身姿如松，纤瘦如竹，深邃的眼眸凐于阴影中，难怪他单单站在那，就能引起轰动。
李一里一直在草稿纸上画画写写的笔停了下来，看着那男生一步步的走上讲台，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大家好，我叫温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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