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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已经好多天没有撞见梁子了。

        李一里坐在食堂和杨童童温垣吃着午饭,温垣那天和谢宁说好之后,她与杨童童的快乐八卦时间就多了一个沉默的听客,只是这听客往往带着两份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

        基本没怎么见过梁子之后,杨童童也抛弃了食堂饭菜,继续吃家里做的饭菜,每次都是让温垣提回来,美其名曰“打工还钱”。于是现在每个饭点,杨温垣都提着两大盒饭盒,和杨童童坐在李一里面前,一起吃饭。

        李一里有点时候还挺庆幸,现在既不用见到梁子,也不用见到谢宁,每天还能蹭到好多家常饭菜。

        演讲比赛名次已经出来了,学校出了个榜,印在一块牌子上,就放在高三楼中间出口,从那里下来,一眼就能看到,前三名的照片被框上了一个大红色带花的边框,高高的挂在榜单最上面。杨童童自然是第一名,温垣听说是以极小的分差,因此排在了第二。

        李一里当时还专门跑去那里看两人拍的照片,杨童童则是一脸黑线,当时叫她出去拍照的时候,她刚啃完一个鸭脖,辣的眼泪鼻涕齐飞,她也不知道出去是干嘛,胡乱擦了个脸就和温垣出去了,因而留下了这张照片。

        只是李一里笑着笑着就不出声了,杨童童刚想问她怎么了,回头就发现她正看着榜单下面一脸惊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她的名字。

        杨童童弯弯腰,端详起李一里名字上方的那寸小照片:“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照片啊?看上去怎么和你现在不像?”说着还起身仔细看了看李一里。

        “就是之前高一入学的时候拍的照片。”李一里不是太想承认那张拍得像黑猴儿的人是她。

        当时自己从乡下一个小初中考上了所谓的重点高中,这个好消息可以说是让她家在邻里坊间面前,总算把腰挺直了一回,就连远在南边打工的父亲也回来,送她去报名。

        当时她和父亲挤在公交车上,这条路上住着的,大部分都是亲戚,即使她也认不出几个来,这条路她坐了好多年,从小学到初中,只是现在一去,就是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了。

        她的父亲此时正坐在前面吹嘘:“我们家这个女娃还算有点用处,对得起我养她这么多年。”一群人正坐着看戏,有人起哄笑道:“女儿考哪的好学校?”

        中年男人忽然就直起了身,嗓门也不自觉地放大了些:“考的芜城一中!怎么样,就我们这个小地方,几年都考不出一个吧?”有人发出了些微笑声,连李一里自己都觉得丢人。

        又有人问了:“那你女儿在哪呢?也让我们看看呗。”李一里一惊,当时就想摇头,可男人怎么会就此作罢,他连忙招呼后面:“诶,来跟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众人纷纷往后看,眼里意味不明。

        李一里窘迫起来,只能红着脸讪笑着说“叔叔阿姨们好”,之后再没多说一句,低着头,又看回窗外。男人脸上露出不悦,只是还没发作,就被人劝住:“平时也不是常见面,小孩子不怎么记得我们也正常。”男人这才作罢,只是仍然狠狠盯了李一里一眼。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父亲滔滔不绝地一直拉着人说,李一里只是坐在后面,头靠着窗,耳朵里塞着耳机,却面无表情。汽车进站,大家快要下车的时候,有一个人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和她父亲说:“诶,你听说没有,那边家里的儿子中考考了市里第一,市里的一中点名要他读呢,每个月还倒贴钱。”

        “那家”,就是和自己家关系交恶的一家远房亲戚,但因为同宗,每年祭祖的时候总要碰见。李一里瞄了一眼父亲的脸色,果然,刚刚还生龙活虎,现在忽然阴沉了脸,那人说完,笑了笑,就下车了。李一里刚准备试探着问下不下车,男人忽然一声暴喝:“傻站着干什么?下车都不会?读书都没别人强。”李一里不敢吭声,默默搬起东西走下去。

        等到了学校门口,男人看着校门口挤满的人群,抽着烟头想了想,他回头把一个小布包递给李一里:“交学费会交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还不等李一里说什么,他便转身离开,李一里看着面前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时犯难。

        这张照片就是她一个人收拾好东西之后,匆匆赶到教室时拍的照片。

        但这些事她自然是不会和杨童童说的,她想着,只要自己不提起,或许就能像没发生一样。

        李一里想起往事,渐渐冲淡了自己上榜的喜悦,杨童童看她面色不佳,胳膊抵抵她:“怎么了?觉得成绩不好?”

        “没有,就是想起一些事了……我们回教室吧。”

        等到上英语课,英语老师笑着说:“我们班上不错,上了三个,李一里比较让我刮目相看啊。”李一里这才从回忆里脱身。杨童童微微侧身,贼兮兮地说了一句:“别想了,你看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嘛。”李一里一阵恍惚,看了她一眼。

        “别看我,等会儿要被英语老师发现。”杨童童说着,又坐好了。

        台上英语老师还在说着谁谁谁的发音完美,谁谁谁的语速流畅,谁谁谁的突破自我,李一里忽然明白过来。

        两年了,自己不是正在努力要忘记吗?

        “当然,这次没有获奖的同学也不要灰心,毕竟是个学校里的比赛,你们真正的对手,是同省的几十万人,高考赢了,才是真的赢了。”

        袁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手中笔却不停地在英语课本上写动,左手搁在桌子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发皱的纸团,依稀透出几个英文单词。

        “另外,我要提醒你们一下,第一次月考过几周就到了,大家认真复习,这可是高三第一考。”

        班上鸦雀无声,人人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有了英语老师的一番话后,班上的学习氛围在短时间内稍微变好了点,至少一下课就冲出去玩的人变少了。

        李一里也慢慢强迫自己去磨那些看不懂的数学题,偶尔她实在看不懂了,也会问问杨童童,可她也不敢太打扰,毕竟杨童童一看那学习劲头就是要争名次的,温垣倒是不慌不忙,仍然按照他平时的进度学着,按他的话说,就是“现在学这么累,高考冲刺前根本学不进去,当然喽,我和她不一样”。

        彼时,他们正坐在食堂吃饭,温垣眼神瞟向正大口扒饭的杨童童。

        “她这状态都好久了,除非自愿,不然我不信她能有这毅力。”

        杨童童转过头,愤怒地盯着温垣,却因为嘴里含着饭,说不出话来。

        李一里知道多久,从杨童童和梁子说清楚开始就这样了,她沉默着低头吃饭,心想着,或许当初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办公室里的老师最近也忙了起来,出卷子,划重点,写教案,今天把试卷交到教研部之后,一群老师们算是小松了一口气。,吃完午饭之后,坐在办公室聊天。

        “唉,不考试一群学生就不学,这样怎么考得好。”

        “就怕掉太多,捡不起来。”

        “但是最近梁子倒是学得挺积极,她平常要是也这么努力,说不定——”

        正说着,梁子就拿着一本练习册进来了:“老师,这题书里给的答案我有点看不懂,想来问问您。”

        老师们迅速转移了话题,数学老师戴上眼镜,接过书,低头研究起来。

        不止老师,班上的人也惊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子就经常拿着书往办公室跑,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梁子只是一时兴起,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学从梁子身边经过的时候,不小心瞟到了他正在写的东西,笔记本上记满了笔记,还用三种眼色标好,只是梁子手法略显生疏,不怎么好看。

        后来月考时间确定下来,大家心里想着考好一点,但一两节课过去,手头还是只抱着一道题,梁子跑办公室越发勤快,老师也在上课的时候提了几句,其他人自然不好意思,也只好时不时跟着往办公室跑。

        谁也不知道梁子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

        李一里正在纠结一道物理题,物理老师上课讲的时候,她一不留神就眯了几分钟,但在被杨童童推醒了再看黑板的时候,她突然看不懂解题过程了。

        一想到这里,李一里不禁嘴角抽搐。

        杨童童出去了,身边能问的只有温垣,李一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心理建设了许久,才一鼓作气准备回头问他。只是刚准备转身,后头温垣先动了。

        “来了”,李一里听见温垣回答一声,然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李一里缓缓转了个身,看向门外。

        谢宁好像比杨童童还瘦一点,同样大小的校服,她穿起来比杨童童还松垮,但身姿绰约,像是练舞的样子,和温垣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形容起来都不为过。两人在走廊里说了许久,隔得太远,李一里也听不清,她叹了口气,回过头,继续琢磨那道题目去了。

        过不了一会儿,杨童童就回来了,只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谢宁找温垣问个什么数学题,她们班好歹是个重点班,班上就没有成绩好的?”看来是进教室的时候碰见温垣他们了。

        “你还有闲心管这些事?又这时间都能写好几道题了吧?”李一里忍不住揶揄。

        “你不懂,之前我还以为她终于消停了,没想到她找这个时候来,高考的时候也这么来一次,温垣他就等着哭吧。”杨童童简直是咬牙切齿。

        李一里不懂,为什么杨童童会这么不待见谢宁,上次问她也被她搪塞过去,而且……她好像很不喜欢谢宁与温垣走得太近。

        但李一里没有时间多想,她拿出练习册,试探着问杨童童:“童童,这个题你会不会?我刚刚上课没听懂。”

        杨童童斜眼看她:“得了吧,你就是上课打瞌睡没听,我推醒的我还不知道?”李一里讪笑,但杨童童还是接过了书。

        日子一天天过,离考试时间也越来越近,大家都慢慢变忙,袁微也很久没有找李一里的麻烦了,可李一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和杨童童温垣走在一起,她怕自己考得不好,到头来反而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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