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梦经过往，终于离净池
“塔塔塔”
一脚踏进自家大厅，无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抬眼看看大厅里到底坐了什么神仙，张嘴就开始表达起自己的不满。
无逑说道：“为什么要单独带走大哥？我资质也不差呀！什么修行还搞得这么神秘！你们偏心！”
此情此景，让原本只是眉头微皱的老父亲伏爵直接眉角直跳。对面的无逑当然看见了，所以之后抱怨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伏爵——无逑和孟冀的老父亲。
在无逑没长两年的时候，无逑的母亲也不知怎么想的，就突然不想当神仙了，去了万循仙岛，化了自个的仙灵走轮回去了。
剩下一个苦逼的老父亲，一面不断和自己的本仙家周旋，一面还要独自扶养两个小孩。
伏爵带着怒气说道：“像什么样子！资质，你有几个资质！法术都还掐不出半本！今天的修行修了吗！还不滚去练习！”
本来就不满老父亲的安排，现在还被莫名的训斥。无逑心里顿时升起委屈，直直瞪着老父亲，然后负气转身出了门。
可这还没走出两步。诶对，还是气不过。话说里边来的人是谁？没注意。所以无逑又返回来蹲在门口听墙角。
一个声音响起，就是来访的神仙，说道：“刚是小儿子吧。真是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认不清现实，瞎任性。不过看看根骨，确实不错。什么时候，还是一起带回来吧。虽说你是旁系，但咱们新家主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些细节的神，而且家主计划这两年给少主选些心腹，我看你那孩子就不错。回本家多好，老在外面飘着，不安全。”
见这人打起自己孩子的主意，伏爵连忙开口回道：“他没那么高的天赋，可能根本就配不上……”
结果那神仙直接打断，毫不客气的说道：“配不配不是由你定的。前家主念在和你父亲的交情，才特许你不用服侍家主，但可没说你的孩子不用服侍少主。仙界看似美满，实则比那妖界还要弱肉强食！你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背后没有本家的保障吗。”
“……”
这还真让伏爵无话可说，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
在神界，部分仙家势小名低。为了求的生存，就只能拼命集中抱团，而后这逐渐演变为，家主一脉称作主系，其他为旁系。
而后辈之中，家族倾尽所有培养家主的孩子，其余的旁系孩子从小就会根据天赋而将他们培养为“家族希望”的各种类型的心腹。什么护卫，暗卫，伴读，哨位通通齐全。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无逑后来才知道的。
迟迟没听见伏爵的回应。无逑以为是自己听得不够仔细，耳朵往墙上又使劲贴了贴。
结果头顶突然传来声音。无逑应声抬起头，那身影直接挡住了他眼前大半的光。
脸模糊不清，倒是穿了身挺华贵的衣服。
“你，叫什么。”这人突然出声，吓的无逑一个没稳住，往后仰倒，最后双手撑地。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当着外人的面出了糗，双脸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出“无逑。”
那神仙偏了偏头，像是把这名字咀嚼了一遍。随后利落甩袖，跨步往前走去，他身后的伏爵追了上去。
最后两人的对话声，开始在无逑的世界里变得飘渺失真。
那神仙说道：“听这名字，是那女人取的吧。”
伏爵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是，挺……算了，不说她了。那边……至于本家……我就再看看吧，应该快了。”
那神仙似乎是讥笑了一声，随后说道：“行吧，但愿。”
无逑保持着出糗的姿势，一脸迷惑的看着驾鹤而去的神仙。这时，老父亲回过头看着无逑，后者习惯性咧嘴卖笑，给予回应。顺便等着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但愣了愣神，无逑看清了，老父亲伏爵眼神清明，却不带怒气，看那一脸的表情，更像是写着愧疚。
看的无逑心里直打鼓，‘别……别这样！别这么看着我！’无逑猛地跳起来，向老父亲伏爵跑去。伏爵却在这时转身就往前走了。
奈何无逑在伏爵身后大喊大叫，可是怎么也叫不住他，无逑越追就和老父亲离得越远……
为什么！
无逑一个挺身，却是直接坐了起来，双手伸出去抓了一片空白。脑子也跟着一起空白。
是的，这不过是个梦，是无逑待在冥地里作为一个亡灵而做的梦。
“都做鬼了居然还能做梦，我可真是个稀罕玩意。”无逑忍不住自嘲。“还能挖出那么古早的记忆。不过这乱七八糟的拼在一起也太不像样了。”
晃了晃脑袋，无逑被这混沌的梦境冲的头昏脑胀，好在这时熟悉的铁链声响起，无逑估摸着可能还是来找他的。
如今的无逑，只觉得进净池就和自己进本家里的训练场差不多。
……
净池，鬼士头小兄弟探出半个脑袋，在净池四下看了看。还好，净池还没开工。
随后鬼士头小兄弟走近，说道：“老哥，我来了，啥事？”
看见来人，小鬼差利落起身，拉过鬼士头小兄弟，然后一把摁坐下，环顾四周之后，开始低头掏东西。“你拿着，这些功德我就都拿给你了，我告诉你，这可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一个接一个的，鬼士头小兄弟迷茫的接过小鬼差递过来的功德碎片。反应过来的鬼士头小兄弟，撒手一把拉住小鬼差，声音颤抖。
手里的功德，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不是，老哥，咱摊上啥事了？你别这样，我就是个小鬼，我慌！”
双手一撒，小鬼差开始号啕大哭：“兄弟呀，我真摊上事了，别说下辈子了，下下辈子我能不能做人可都说不好了！就之前那个狗娘来的大人，他把一要处决的灵给囫囵塞到我这了。都怪我被那点眼前利益蒙了心，鬼知道怎么就答应了。这些天严鬼士头突然就来的特别勤，还动不动就抓着我问净池有没有啥异象。我估计他们多半是有消息了，早晚都要查到我头上来。我拿着再多功德，他也没用了呀！”
现在冥地的掌事人——冥君，行事严苛，并且对外声明，最讨厌不奉公行事的行为。鬼士头小兄弟看着散落一地的功德发愣，随后抬起头，坚定的发声。
“老哥。要不……咱先跑路吧，等什么时候风头……”
这计划安排还没完全溜出鬼士头小兄弟嘴里，就被不速之客硬生生截断了。
“跑？你们要去哪呀？”这声音听着虽然悦耳温柔，但却能声声逐击灵体，再加上这本来就是横飞来的一声，把两鬼吓得直接脊背发凉。
小鬼差僵硬的扭过脖子，看向净池的石门。
来鬼，身形挺拔高挑，气度儒雅，身上穿着带金丝边的高配黑袍，头上戴着判官黑帽，帽边两条金绸带也被他规矩的垂放在胸前，外露的皮肤和众鬼一样惨白，但看着似乎更有些活力。
没毛病，就是我们小鬼差当下最害怕见面的大人，冥君的唯一心腹，也是整个冥地的鬼见都愁，杜邵白，杜大人。
这杜邵白迈着步子走近，单看脸，还会产生一种这鬼温柔又好处的错觉。眼看着他径直朝石椅走来，鬼士头小兄弟连忙起身让座。
杜邵白幽幽说道：“这话在我们冥地可不兴说。”
小鬼差连忙张嘴否认“没没没，我们两兄弟就在这聊了聊做人的破事，没说别的，真没说！”
杜邵白缓缓点了点头，视线又在两兄弟之间转了转。
随后开口道：“你今天……怎么没有按时发接送令，这可是你的失职。好歹也要对得起我专门把你调到这儿当差。”
吓得小鬼差当即伸手去摸桌上的接送令。引的杜邵白发笑，说话声音也更加悦耳。
“我还没说什么，你干嘛要那么害怕。……其实，我觉得把你安排在这，多少有点对不起你。你看你这能力，冥地的鬼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就是当了鬼士，也不见得能在冥地待的多长久。你居然还能结交到朋友，真行。”
小鬼差弯腰垂手，连声辩道：“不不不，杜大人。这挺好的，我感激大人给我这个差事。我就是长了张嘴，他闲不住。”
目光一转，杜邵白看着那一地零零散散的功德碎片。“我也觉得这挺好，毕竟还能捞到不少好处。”
小鬼差“噗通”跪下，带着他的鬼士头小兄弟。
“杜大人，你要罚就罚我吧，我这小兄弟在上边就是个苦命，就别再让他受罪了！”杜邵白见状摆摆手，转了头。
“别那么一副兄弟相亲的模样，搞得我像个坏人。冥地现在缺人，我可不敢随便处理你们。功德什么的，自己好好收着吧，注意着点胃口就行。行了，别跪着了，在押送厉鬼的鬼士到这之前，把这收拾干净。”
闻言两兄弟飞快动作，一刻也不怠慢。
……
‘这是在哪？’无逑心想。
四周寂静无声，却能感觉周身都处于晃动之中，居然没有净池的火。
一个念头在无逑脑子里飘了起来，‘我不会是在到净池的路上醒了吧！’
不时，晃动停止，有声音传来。是那个熟悉的小鬼差。
“杜大人，现在这批还下净池吗？要不要先看账？”
有个声音回答，估计就是小鬼差嘴里的那位杜大人。
杜邵白说道：“下，没事，从链子里了放出来吧。我今天不是来查账的。”
这话刚结没多久，无逑就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地一丢，瞬间感觉周身轻盈，而后掉落下来，最终当然是落到了净池里。
小鬼差走到净池边，念出启动净池的咒诀。无逑听的一字不差。半晌，他自己奇怪到“我为什么要记这个。”
想他往日身为暗卫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稍有风吹草动都要集中精神迅速全力分辨。哎呀。习惯了，习惯了。
一个翻身，无逑索性摆好姿势，他成大字仰躺在净池当中，打算迎接净池的“温暖”。可是出鬼意料，等了半晌之后，他居然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不光是他，净池边的小鬼差也惊了，咒诀没问题呀？！
再来一遍，净池内依旧平静。
就在小鬼差惊慌的看向杜大人时，净池内的一只鬼身上突然暴起火焰，而后众鬼就成了起火点，一个接一个。小鬼差不由得惊慌，怎么成自燃了，净池不是这么烧的呀！整出岔子了呀！
净池内，日常的鬼嚎又起。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杜大人收起了自己的笑脸。起身，因为净池里有个异类出现了，而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虽然和描述的看起来不太一样。
旁边突然开始鬼叫，吓的无逑直接坐起。“没烧到我？”无逑疑惑。在一番试探之后，答案变成了肯定。
于是无逑索性起身，开始在净池里走动。在他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下，惊掉净池边一众鬼士的下巴，一颗颗好奇心都被揪了起来。
但这时杜大人发声了，一挥衣袖，及时打住。下令道：“该撤的鬼士，带队离开，这没你们的事了。”
命令一下，立刻就是一阵窸窸窣窣。无逑感叹，这大人……好威风，比胥曙阳有气势多了。
谁成想，他正处于感叹之际，突然有力量一把把自己提了起来。没错，像拎小鸡一样。
“刷——”
这方杜邵白飞入净池，一把将无逑从里边提了出来，随后又稳稳的落到了小鬼差面前。全程单手提着无逑，丝毫不考虑当事人的自尊。
杜邵白看着小鬼差，脸上带着浅笑，说道：“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你们这点小行径，但同样，今天的事，半个字也别说出去。至于你的小兄弟，我向你保证，两日之内，我会安排他转生去个好人家。”
这承诺搞得小鬼差当下一愣，随后扯出笑脸回道：“那小的真是万分感谢杜大人。杜大人您慢走。”
不再理会。
一路上，无逑都被杜邵白抓着，也不知道磕磕绊绊了多少次才终于停了下来。不过无逑倒是觉得无所畏惧，破罐破摔。
急停之下，无逑一个踉跄完全搞不清方向，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杜邵白突然撒了手。这时却听一旁的人出声。这次倒是恭恭敬敬，一点都不阴阳怪气。他说道：“大人，人带来了。”
有个声音回他，清朗有力，“行，那你先下去把知情者好好处理一下，待会我和他好好谈谈。”
殿上的冥君虽然开口回答，但始终头也没抬，依旧写着手里的文书，半晌他反应过来，下边没动作。
前方传来了搁笔的声音，无逑跟着声音转头。霎时间，四下寂静。
好在还有杜邵白，他讪讪开口道：“他……他好像有点问题。”。
无逑心说你在说谁？你才有问题。
冥君这边答的也稳，“嗯，看的出来。”
“……”
那上面的人走了下来，无逑听着那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了？该不会是被冥地的乱流影响了吧。”听着像是那人在低头自语。而后又是紧接着的寂静。再之后，那人突然爽朗的开口道：“没关系，有问题解决就行了。杜邵白，把他丢给存思。”
说时迟那时快，都没给无逑思考的机会，只能觉得一阵风迎面袭来。其实是杜邵白的一只手盖在了他的面前。杜邵白催动咒诀，白光骤现。无逑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就昏了过去。
随后，杜邵白手里现出一盏小灯，他果断将无逑收了进去。冥君有些震惊，忍不住问道：“这是……？”
杜邵白回道：“如你所见，‘丢’过去。”
冥君：“……”
冥君说道：“可是就我所知，我们还要和他商量合作。你这么……你不是这么喜欢玩性子的人吧。”
杜邵白接的脸不红心不跳，说道：“偶尔试试，感觉还不错。”
……
这一次，无逑是被习惯唤醒的，他感受到了空间的极大变化。
他有些无奈的想，冥地是有什么特殊规定吗？非得敲晕了才能挪地？醒醒睡睡，毫无逻辑。
“叮咚……叮咚”，是水滴声。另外，再细细的感受一下，这空间里的空气都带上了一股清淡自然的香气。
之所以说是习惯，原因是本家的训练场里有个漏滴，做的任何练习都离不开这东西，时间一久，倒像是在无逑的脑子里装了个水钟。
思索一番，无逑决定起身。可才刚刚架好姿势，就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我可是刚给你装好了眼睛，不要急着乱动，也别急着睁眼。”是个婉转又颇具媚气的女声。那女声继续道：“看看什么时候适应的差不多了，就自个慢慢睁开眼睛吧。稍后，我带你去见冥君。”
“冥君？”声音带些沙哑，像是许久未发过声。
一语出，无逑自己都震惊！“我又行了，我可以说话了！”
难掩的兴奋在他脸上表现出来，无逑试着缓缓挣开了眼。这一次终于脱离了黑暗。仔细算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冥地的风景。一双绯色的妖瞳里映出光芒。
而后，面前的女子转过身来，长着一张妙龄少女的脸，姿态婀娜妩媚，穿戴也是尽显雍容华贵，还画着精致的面妆。唯一与之不太相符的就是头顶上一个有些残破的木坠发簪。
一睁眼无逑就发现了，自己的眼睛有了异样，周身细微的灵力流动，全数且清晰的呈现在自己眼前。视界突然变得比从前有了更加多彩。
所以看向那女子时，无逑仔细分辨她的周身灵息，发现了。这是妖，且是一只修行千百年的大妖。再看看四周，这里似乎就是这大妖的住所了。无逑顿时清醒，那虚无缥缈的香味突然就能解释了。
无逑不禁感叹到原来冥地真的还留有妖类。自从前些年神界封了人妖两界的入口，妖类在这世上可就真是不多见了。
而这大妖姐姐身后，在这宫殿的一面墙上，应该是奇珍异宝的东西被挂满了一整面墙。
奇奇怪怪的什么都有。原来冥地大妖活得这么潇洒，无逑今天是真长见识了。
“看够了？好看吗？”大妖姐姐飞身来到无逑面前，微微俯身。幽绿的妖瞳上下打量着无逑，半晌开口道：“我宝贝了那么多年的千年妖瞳，居然就赔在你这个小鬼身上了。怎么办，我有点生气。”
突然这样来一下，谁受得了。无逑默默向后微倾，缓缓回答道：“那……我谢谢妖仙姐姐？”
大妖似乎反应了过来，起身说道：“免了吧，反正你又谢不起。我看你适应的挺好了，那就起来跟我走吧。”
这也不管无逑回没回应。大妖姐姐抬起手，轻轻一挥，旁边两扇厚重的石门就利落的开了。无逑顺势探出头往外看。那是一条浮满白色灵球的狭长冥道，看不清前方，不知通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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