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阴学宫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一定!”
瘦小的男孩被强行牵走之前,一脸稚气却信誓旦旦的留下诺言。
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诺言,小小的手动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那个带走他的人,有一张沟壑深沉的脸,明明面带微笑看上去温和可亲却身负煞气。
床上的人睫毛微颤,猛然睁眼,猫儿似的眼睛划过一丝茫然,又很快清明。
叶遂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上一次还是转世不久,梦到过和宿敌的那场死战。
那场波及了半数仙府的战斗,最终以她和仇人同归于尽结束,不过,她早就留了后手。所以此刻还能躺在这里做梦。
她简单的洗漱后,将软剑束于腰间,刚拿起折扇,就听见隔壁有动静。
这是上阴学宫大意湖畔,能随便闯进这的人不多,爱往这闯的就那么一个——赵楷。
叶遂出门,站在廊上望着泛起雾气的湖面,等了一会。一抹白衣胜雪从隔壁翻飞而出,紧追的是一道剑光,赵楷避过徐渭熊的剑招,一手攀在檐角悠悠的挂着。
见着一身红裙的叶遂,笑弯了桃花眼,“你终于回来啦。”
“怎么,又被徐姐姐赶出来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我——”赵楷眼神一飘,话到嘴边绕了个弯,“我不过是问了几句她回北椋的事,顺便胜她一局棋罢了,就她这性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徐渭熊已经站到了她身边,闻言一个眼刀扫过去,语气充满寒意:“我的事与你何干。”
叶遂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却垂了垂眼,又听赵楷道:“你答应过我,我若胜你,可允一诺。用计险胜也是胜,所以——”他看向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似乎很遥远的红衣美人,
“我想听你抚琴。”
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上阴学宫中,徐渭熊的棋道、诗文、注经、书画、祝由均无人能胜之,而堪舆、琴艺、算学、医术,叶遂最为顶尖,她们经常替老师授课,二人也因此交好,一同住在这大意湖畔的小楼,一般无人敢扰。
徐渭熊剑已出鞘:“我可从没答应过,是你自说自话,休想烦扰阿遂!”
“好。”叶遂按下徐渭熊的剑,见着两人都是止不住的惊讶,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好。”
不多时,上阴学宫的学子就都听到了湖畔传来的琴音,曲调轻柔温和,不似往常凌然。
“各种曲调都能驾驭,技法高超且富有意境,不愧是道德林里那位的徒弟啊。”教授学子琴艺的先生听见后,拂须叹道。
一曲毕,赵楷目光灼灼地盯着叶遂。
徐渭熊缓缓睁眼,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问她:“道德林中,张圣人收你为徒,是真的?”
阿遂抱着琴起身,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他虽眼盲,但琴艺高绝,既然愿意收我,我为何不拜?”
那可是初代张家圣人,至圣先师张扶摇,天下何人不想拜他为师!
想了想,徐渭熊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默默看着叶遂抱琴离开。
孤身回到自己屋子里的叶遂,脸上的笑缓缓敛下。
她当初转世而来,父母双亡,是赵楷和他母亲留下了十分幼小的她。
她梦里那个男孩,就是年幼的赵楷,她更是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离阳皇帝的私生子。
学宫里都传,赵楷喜欢徐渭熊,二人武艺学识相配。
可叶遂看来,徐渭熊是北椋王徐骁的女儿,身份是二人最大的阻碍。更何况,徐渭熊一直对赵楷不假辞色,看样子是不曾动心。
不过,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她加上那短暂的上辈子,都没有怎么接触过男女之情,自然没有把握断言此事。
叶遂摇了摇头,忽略了心中一丝不虞,反正赵楷现在还没认出她,报恩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她放好琴,换上上阴学子的白衣,拿上药箱,出了门。
-
山下的镇子里,一个举着风车的小女孩远远看到一个白衣姑娘背着药箱,从山路缓缓下行。
“叶姐姐,叶姐姐。”
看着小女孩连手里的风车都不顾了,径直向她冲过来,被叶遂一把抱住。
“小心地,看着路。”
“叶姐姐,小绫都想你了,你终于下山啦。”
“我也想小绫啦,”她笑着揪了揪小姑娘头上扎的两个小花苞,在她嘟起嘴来之前将她一把抱起,向镇子中唯一的医馆走去。
小绫是医馆老板罗医师的孙女,叶遂经常来医馆抓些寻常的药,早就跟罗爷爷相熟。
偶尔镇里的百姓有些他解决不了的病症,需要求助上阴学宫,先生一般不出面而是让她去解决。
一路上,不少白衣学子,见了她都驻足作揖行礼。她抱着小绫,又背着药箱,只能点点头回应。
毕竟她时常替老师代课,众学子都对她十分敬佩,她和徐渭熊在学宫中基本被当半个老师看待。
“爷爷,叶姐姐来啦。”
她还没踏进医馆,在怀里安静许久的小绫就扯着嗓子喊,引得不少前来取药的学子回头。见是她,纷纷行礼,有些刚抬了胳膊就面露苦色。
叶遂勾唇一笑,扫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都是剑术课上吃了苦头,自己来取药的学子。
“是先生又发火了,还是徐姐姐出手了?”
学宫里,她和徐渭熊在学子中地位超然,徐渭熊出身北椋王府,甫一入学宫,就削了一个挑衅之人的发髻,后来更是直接拔剑杀了讨伐她的学子之首,家世非凡又惊才绝艳,平日里又爱冷着一张脸,大多数人都是敬畏她的。
而叶遂不同,虽然晚徐渭熊一年入学宫,可容貌旖丽,天赋过人,又常常带着笑还愿意帮学宫中人诊病治伤,要不是和徐渭熊同住于大意湖畔,恐怕天天拜访她的人能把门槛踏破了。
也正因如此,众位学子们待她更亲近些,说话也不那么讲究。
“我是被先生打的,”捂着胳膊的年轻学生道,一只手艰难地抬起来指了指旁边那位看上去更惨的仁兄——右脸都青了一块,“他是自不量力,非要跟人家比试,被收拾了一顿。”
那人有些赫然地捂着脸,抱着自己的药就往外跑了。
叶遂挑了挑眉,总那么几个不服输的人,热衷于去徐渭熊面前露露脸,又没有赵楷的本事,下场一般都不太美好。
“叶丫头,你要的药材老头子给你找到了,你答应我的酒什么时候给我啊?”罗老头拿出一个小罐子,和红布包的几株奇形怪状的植物,交给了叶遂。
她接过看了看植株成色,又打开罐子嗅了嗅,通通塞进药箱。
“那批酒才埋下没多久,还要过一阵子,等时机成熟了我挖出来一定第一个给你送。”
“好好,那你一定记得啊!”罗老头下颌寥寥几根胡须飘了飘,似乎是已经尝到了美酒的味道,笑出了满脸褶子,转身去忙碌了。
阿遂又陪小绫玩了一会,就要去看几个旧病未愈的人,结果小绫一直缠着她,无奈只能带着小姑娘一起去。
两个时辰后,她带着已经玩累了的小姑娘坐在了镇口的茶馆。要了两碗清茶,她给小姑娘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发髻,余光里一个一身黑袍整张脸都隐在斗篷帽檐之下的人缓缓从身后走过,与此同时,两个武夫打扮的男子一把拿过桌上的剑,留下茶钱离开了茶馆。
阿遂手顿了顿,视线在那黑袍人身上停了一下,又转回来专心理着小绫的头发。
黑斗篷下,一双锐利的鹰眸向身后一扫。
以叶遂的容貌,在人群中应该很是显眼,可不知为何,她的存在感似乎很低。
一身此处常见的学子服,又带着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那人的审视目光只是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就到了别处。
人猫,韩貂寺,赵楷的大师傅。
叶遂薄唇动了动,念着这个名字,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叶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她回神,捏了捏孩子圆润的小脸儿,“没说什么?走吧,你该回家了。”
韩貂寺,当年赵楷之母离世,他出现在坟茔前带走了她和赵楷。后来瞒着赵楷将她丢进了死士营,又因为赵楷过分的在乎,想要杀她,不过最后还是任她逃离。
那张脸,带着笑意将赵楷从她身边带走,又给了她三年腥风血雨的生活。
若非她并非真的稚童,怕是早就埋在尸山之下。
身为离阳皇朝第一权宦,他亲自跑来上阴学宫,必然是为了赵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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