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犬牙(二)
四、双五行之法
颜波，1984年7月27日
刘宇豪，1995年7月26日
释心主持，1961年8月10日
刘建国拿出手机，找出日历推演了日期，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颜波，农历是1984年6月29生辰，金命。死于孝妇河，金生水。
刘宇豪，农历1995年6月29，木命。死于大火，火生木。
释心主持，1961年6月29，土命。死时手捧金佛，怀里有颜波左腿，这是土生金。”
“这能说明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6月29日是颜神生辰，凶手费尽心思选择三人日期相同，又是五行之人，说明他……”
“哎呀，你怎么打哑谜了，你快说！”张鹤着急，眼瞅着有眉目了，这神棍又不说了，开始摆谱了。
“卦咨500”刘建国往靠背一趟，“要么给我儿涨工资。”
“你……得得得，从这个月给你儿子涨工资，每个月多500！”张鹤气的直咬牙。
“这还差不多”刘建国起身喝茶，指着五行图，“金木水火土五行还差水火两命，凶手要么再杀两人凑五行之术要么……”
“你倒是说啊！”
“没了”刘建国耸耸肩，“再给你一个线索，这尊小金佛做工精致，纯手工雕刻，咱们山博区只有一人做得出来，而这人偏偏我还认识。”
“爸，你赶紧说吧，我张队长眼里都冒火了！”刘如水也着急，他现在不在乎工资，只在乎破案。
“好好好，你看这金佛的底座右下角有一点红”刘建国把金佛递给张鹤，“这是一滴朱砂，你再看我家供着的佛像每个都有朱砂。这出自同一人，公双松。”
“我听说过这人，住在源泉村，以雕刻人物出名。”刘如水记得这人，一个干瘦小老头，经常来他家里，跟刘建国喝茶下棋论时事政治。
“公爷从小对黄金过敏，从来不接纯金制品，这尊佛像……你们快去找他，说不定就知道凶手是谁！”
驱车两个小时，张鹤终于来到公双松家里，表明来意，当他把金佛递上去候，公双松一脸惊讶。
“这我当然记得！”公双松有些激动，“我只要碰到黄金，双手就会肿胀成猪蹄，十天都恢复不过来，但是今年疫情我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更何况钱确实多。629克的佛像，我净赚了这个数。”他比划了两个手指头，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我们对这个不感兴趣”张鹤皱眉又是六二
九，“那人长什么样？”
“这可不好说，都带着口罩……”公双松想了一会，“他坐在店里，等着我雕完，都过了得十几个小时，早上来的，晚上回去的……等等他中途摘过口罩喝水……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看错了……”
“你发现了什么？”
“他的牙齿……跟狗一样……很尖。”
张鹤想起法医的话，如果咬人的不是牲畜而是人呢？他不敢想象。
“叮叮叮”刘如水的电话打乱了他的思路。他埋怨看着刘如水，“接吧。”
“喂？爸你怎么打电话？怎么了…哦哦好的”刘如水看着张鹤，“张队，我爸让您接电话。”
“咋了？”张鹤实在是不想跟神棍废话。
“金佛的克数是不是629！我之前的推断出现了偏差！这是双五行之术！凶手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根据刘建国的描述，颜波是金命，佛像是纯金，是双金；刘宇豪是木命，山中松柏是木，是双木;释心主持土命，七神堂的桑土为整个城区最好的佛土，这是双土；而山中的大火，刘宇豪虽为木命，但是属山头火，这是双火。现在只有一水，而凶手绝对是水命。
以活人为祭，造双五行之法，又占颜神生辰，这凶手不是要赎罪而是要重生！
颜神不单纯是一个孝顺公婆的故事。
在山博区重建之前，日志上曾经记载过，颜姜溺死于水中当晚，全村皆梦见颜姜，她托梦于村民，只要一月之内为她找到与其生日相同的四人，分别杀死于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地，木火相交只要一人，她便可位列仙班，而为了报答此人，会让此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
只是这后来的故事并不符合当地领导意愿，重建山博区日志的时候，便将后续删除了。
在张鹤调查的同时，其他的干警也相继调查出一些线索。
在对照监控录像与调查车辆型号之后，确定为同一辆宝马，是在相邻城市将白色改色为红棕，由于没有去车管所报备，所以误以为是两辆车。而经过车行回忆，改色那人身高在18米左右，脸色非常苍白，看不出年龄长相，由于戴着口罩没有更多的线索。
更有意思的是，刘宇豪的姐姐正是被这辆车装断了腿进了医院。在调查医院监控的时候，护士测体温时记得他的右手腕处有2003214的纹身。
作案过程，张鹤大体分析出来：
8月16日，凶手在路上拦截颜波，以家中有古董将颜波引诱至宾馆杀害。
8月22日，凶手开车撞了刘宇豪的姐姐，并在医院等候刘宇豪，以赔偿为由引他上车，迷晕后带他上山杀害。
9月5日，凶手以供奉纯金佛像为由，将释心主持引诱，趁其不备，将其杀害。
杀人过程已经很明了，只是这三人丢失的部位跟“五行之法”毫无关系，凶手为何如此？这凶手手腕处的纹身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五、坠机
搜索的广度逐渐扩大到整个依泓市，但搜索范围逐渐精准化。身高18米，男，肤色白，手腕处有纹身，文化程度高，红棕色宝马，有钱。
按理来说单凭手腕处“2003214”纹身就可以查到此人，只是现有的纹身店都找不到一人有此纹身，为防止护士记错，将有类似日期的纹身都一一调查，但都排除在外。距2003年已经过去17年，按照18岁纹身来算，凶手年龄也应该在35岁以上。而且公务员事业编是不准有纹身，大型企业也不太可能应聘有明显纹身的人，文化程度高又有钱不可能是打工者。那么凶手个体老板的可能性远高于前者。
张鹤看着2003214一直苦思冥想，17年前的情人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这凶手刻骨铭记。
今年特殊原因许多纹身店都关门歇业，三天的排查竟没有一丝线索。距自己破案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张鹤也开始慌张起来。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工作不保，而另一方面是担忧会再有命案发生。
手机振动把张鹤拉回现实，他打开微博看着“依泓祭祀杀人案”的热搜高居不下，突然来了灵感。他打开手机里的浏览器，在上面输入“2003年的情人节发生了什么”，三秒钟各种新闻扑面而来，而信息条数最多的是一则坠机案。
2003年2月14日，一架从上海飞往依泓的客机坠毁于丛林，由于位置偏僻崎岖，搜救人员多次前往都难以进入，经过十六天的搜救，仅一人幸存。
张鹤喊来刘如水，让他立马把幸存人员的所有信息调来：
孔林，男，45岁，山东曲阜人士，2000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传媒系，2003年8月从电视台离职后创办“卤味者食品有限公司”，目前连锁公司在全国已有32家分店。
“这个我知道，咱们的法医就是这卤味的忠实爱好者”刘如水看着材料，“我经常看见她在法医室偷吃这个，刘队，你说干法医的是不是都变态啊，守着尸体吃鸭肠鸭爪也不觉得反胃。”
“就你话多”张鹤也想起来，那天他们一起吃的鸭货就是这“卤味者”的，味道确实不错。“坠机那天，他为什么来依泓？”
“哦，我给电视台打过电话了，因为已经过去十七年了，只剩下几个台里老人记得，孔林呢当时是电视台的记者，要来依泓为琉璃大师做专访，他的母亲也想回老家看看，一同坐飞机来，结果就坠机了，他的母亲当场死亡，孔林活了下来，后来他修养了几个月便辞职去学卤味然后开店了。”
“你说他为什么放着记者不做，突然想创业了。”
“这里有前些年的采访，说是他的母亲爱吃卤鸭，为了纪念他妈妈吧。而且航空公司肯定赔了不少钱，应该就是用这钱创的业吧。”
“查查他在哪儿，咱们去聊聊说不定有线索。”
“是！”
刘如水打了几个电话，查了查孔林的行程，惊讶发现他已经来过山博区。
“是，孔总8月11日来我们店里视察工作，每年的八月都是考察日，孔总抽查十家店铺。”店长边说边拿出手机翻看那日拍的照片。
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映入眼帘。
张鹤暗示刘如水保存照片发给公双松，很快公双松发来消息，证实这就是当天去找他请金佛的男人。
同一时间，所里也传来消息，红色宝马车主找到了，车主王强他是孔林的舅舅，但是使用权一直是公司。
加上之前刘建国说的什么“双五行之法”，凶手应该是水命，而孔林是1975年生人，正好是水命。犯罪嫌疑人基本可以确定，但是这些证据远远不够，张鹤询问店长是否知道孔林现在在哪里，店长表示不清楚，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店长。
张鹤让他不要把来调查的事情头透漏出去，临走前，张鹤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见过孔林的牙吗？”
孔林失踪了。
最后见过他的人是公双松，而最后跟他通电话的是他的助理孔德阳。
那还是五天前，孔德阳接到孔林电话，孔林声称自己要去美国度假，期间没什么事就别联系他了。孔德阳也很吃惊，以往孔林的机票酒店都是他来办理，而且孔林工作计划上没有美国日程，更不用说现在是疫情期间是不会出国的。
“你见过孔林么牙吗？”张鹤将问题重复问给他。
“三年前见过”孔德阳想了想，“孔总三年前嘴上生了毒瘤，手术不太成功，便一直戴着口罩，他的口罩还是我准备的。”
“毒瘤？”张鹤从来没听说过嘴上长瘤的，“你亲眼见过？”
“这倒是没有，孔总有一周没来，手术去德国做的。”
六、孔林的瘾
监控之下，无人都躲。
听说孔林去了美国，局里的人24小时不间断查监控并且联系了航空人员，发现他打车去了机场，但并没有买票登机，而是简单变装以后又回了山博区。
迂回战术，也没有用。
孔林还在山博区！
这是张鹤的稻草，也是山博区人民的平安福。当鬼现身那一刻，便不再令人恐惧。一时，整个山博区不再害怕这个杀人狂魔，而是互相监督，互相查找。终于，在群众的举报下，找到了孔林。
山博区景区有一套别墅，是孔林用他姑名义买的，几年也就来住一两次，也逃不过山博群众的法眼。
当张鹤带着队员赶到时，打开房门一股霉味散开，蜘蛛网灰尘皆是，一看就是荒废的住宅。搜查住宅过程中，张鹤经过客厅时，脚下的地砖松动引起了他的警觉，他蹲下摸了摸地砖，又敲了敲，竟然是中空的！
当地砖推开，一股血腥味杂着油烟味扑面而来，一架梯子连接下方，张鹤带着两名干警爬了下去，一架大型切割机横在中央，小巧的“血滴子20版本”就放挂在上面，而切割机周围竟全是尸骨！
孔林倚靠在切割机上，右手手腕有刀痕，周围一片血迹，张鹤上前摸了摸脖子动脉，还有气。看着被120抬走的孔林，他又想起刘建国说的，“凶手把自己算了进去，他是要重生！”
过了两日，经过几名法医加班加点，尸检报告新鲜出炉，着时烫手。
除了10只兔子，5只狗，一头牛的尸骨以外，还有5名失踪人员的尸骨，尸骨上有咬痕。加上这次的四名死者，孔林一共杀害9名人员。
只是，看死亡时间，平均3年死一人，这五名死者年龄跨度不大，平均年龄21岁，而且没有五行之说，可以说是毫无关联。现在一个月内却连续杀害4人，自己又自杀，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要重生？他要重生的对象究竟是谁，会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一切，只能等孔林从昏迷中醒来。
孔林醒了。
“你的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你要重生谁？”张鹤有太多问题想知道答案，外面的记者也早已将医院围得水泄不通。
而眼前的中年男人，露着两个长于常人的獠牙，目光呆滞看着天花板。
张鹤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为什么救我？”孔林艰难吞咽，因为牙齿的改造，他说话有些不清楚。
“孔林，你还是交代了好，不要做无畏的反抗。”
“张警官，我想站在窗边看看天。”孔林看着被铐在床上的左手，“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
张鹤或许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或许对自己过于自信，他做了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将孔林手铐打开，把他扶到窗边。
“03年的坠机，16天的搜救，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孔林示意要一根烟，“张警官，你吃过人肉吗？就跟鸡肉差不多。”
“你……”张鹤很难想象，一个人在绝望中，捡拾烧焦的肢体充饥果腹，一切只为了活命。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从未想过，我竟然上瘾了。”孔林深吸了一口烟，白烟从鼻孔喷出来，张鹤觉得眩晕。“在这十七年里，刚开始我只是吃生牛肉狗肉，后来一具具美妙的肉体着实吸引我。二十来岁只吃素的肉体最鲜美，我把她们的内脏卤出味儿，把肉直接咬下来下了肚，为此我特地去做了这两个牙，白天我是身价上亿的老板，晚上我就是像狗一样啃食的汉尼拔。”
“……”张鹤现在脑子混沌，肠胃翻涌，他万万没想到孔林是个食人魔。“你要重生谁？”这是他现在唯一能问出的话。
“双五行之法是我唯一的机会。”孔林将烟按在手臂上熄灭，丝毫不觉得疼痛，“我一直是孤独的一人，只有我的母亲是我此生最爱。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回她的重生，那我……”
“你母亲就算是活过来，知道是你用这么多人性命换回来的，她还愿意活下去？”张鹤打断孔林，“人死不能复生，你为了一个传说，杀了太多的人了，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不！我这么多年才凑齐四人，而因为你救了我，让我功亏一篑！不！还有机会！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孔林看了一眼墙面，突然暴起，他一把推开张鹤，从窗户纵身一跃，“记得跟我妈说我爱她！”
随着窗外记者的尖叫声，鲜血像玫瑰绽放。张鹤看着墙上的日历，孔林昏迷了两天，日历也未曾更新还停留在9月18日，张鹤走向前将18、19两天撕去。
“只有在一月内连杀符合条件的四人，以自身做祭，双五行之法才可实现重生……”
张鹤没有在规定时间内破案，犯罪嫌疑人又跳楼自杀，有山博区人民的求情，他只是“提前退休”，张鹤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孔林的骨灰洒在了那片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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