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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深秋


辞镜垂眸喃喃细语道:“娘亲,她是服毒自尽。”

        叶思一愣了许久,他能感觉到辞镜言语中的认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话里的意思,有些不知所措道:“镜镜?”

        “一一……”辞镜拉住了叶思一的手,微扬嘴角淡淡一笑,只是那个笑容过于僵硬苦涩,或许都不能称之为笑容。

        他继续道:“该离开的人是我。”

        公元993年,楚太宗辞晔登基,次年举行封后大典,易氏青涵为后统筹六宫,同年,南方洪涝鼠疫骤然而至,边关敌国来犯战乱四起……

        国师夜观天象推算出自封后大典后天府星生异状,本为紫薇星吉星的天府星隐隐有了与紫薇星相克的趋势,紫薇星受克则动国运,星势不改则国运不顺,而天府星代指皇后,可欲改星势不止废后。

        易氏命格与辞晔相克,易氏死则君安康、国运昌。

        辞晔对星象、命格之说并非不信,只是事关易青涵,他便是不信了,命国师不得宣扬此事,不顾国师的多次劝阻执意维护易青涵,宠爱如旧。

        此后三年,天灾人祸频繁,甚至愈演愈烈,而种种灾祸都指向了易青涵,太后从国师处得到消息后开始出手干涉,目的是让辞晔处置易青涵以平国运,辞晔在重重压力下不得已妥协,不过底线却是不伤易青涵性命。

        国师声称若让易青涵受些苦难则可压制其强硬的命格。

        于是,辞晔设局让易青涵犯下大错,随即对外宣称皇后易氏犯了难以饶恕之错,贬至冷宫以示惩戒,如此一来,天府星位移导致势弱,两星相克也得到缓解。而为避免两星重度相克,也为护易青涵性命,辞晔便对易青涵不管不顾,明面上任她自生自灭,实则暗地里护她性命无忧。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只要易青涵身上的克君命格一日不解,天下之人知晓后就算是辞晔也再难护她性命,所以辞晔命国师寻找破解命格之法。

        国师占卜出若天府星的守护星陨落则可消除其对紫薇星的克制,而天府星的吉星指的南镜星和北镜星,而易青涵在南、北镜星两星重合之时生下孩子就有与她相生的命格。辞晔得知后毫不犹豫的选择让易青涵怀一个孩子,然后让子代母受过,用孩子的性命破除易青涵的命格。

        而南、北镜星下一次重合是在三年后。

        所以,易青涵在入冷宫的第二年怀上了孩子,第三年双星重合之时辞镜出生。

        易青涵生下辞镜后无意中得到了真相,自然是不同意辞晔的做法,无论辞晔如何劝说她都执意要护辞镜性命,辞晔无可奈何只得同意不亲自下手。

        所以,辞镜出生后遭受的大小暗害虽不是辞晔授命,但他不管不顾的放任态度也让背后那些人更加猖狂,不过他还是有所不忍的,这也是辞镜虽然受到了伤害却还能好好的活着的原因。

        事实上,国师早知会有今日的局面,辞镜毕竟是辞晔的亲儿子,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即使打着爱易青涵的名义他也下不了手。而易青涵作为一个母亲,自然不会用儿子的性命换自己的性命……

        所以易青涵怀上辞镜的日子和辞镜出生的日子是大有讲究的,他们之间命格相生却注定不能共生,从星辰运行的轨迹来推算八年便是最终期限,若易青涵好好活着,则天府星的作用下南、北镜星在八年后就会再次分离,辞镜就会活不下去,天府星命格没了南、北镜星相持,就会势弱,便不会威胁到紫薇星。

        若易青涵不能好好活,没了天府星的作用南、北镜星就不会分离,而没了天府星的南、北镜星则会是紫薇星的吉星。

        这也就是说,无论过程如何,无论易青涵与辞镜谁活了下来,这个由星星掌控的命局最后都会得到同一个局面:君主安康,国运昌盛。

        可笑的事,这一段史实没有出现在史书上,而出现在史书上的则是:皇后易氏犯错失宠被打入冷宫,最后于冷宫中病逝。因为,以命做局,有违天道。可事实上,若真的怕有违天道,就不会有辞镜的出生,所以,尘封的一切不过是担心有违人道,民心向背罢了。

        叶思一听完辞镜的讲述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些事情辞晔不会主动告诉辞镜的,那么就意味着这些事情是辞镜自己查出来的,他无法想象青涵皇后离开后辞镜还要一步步揭开那么残忍的真相该有多痛苦,他握住了辞镜冰冷的手,“镜镜,不是的,没有人应该离开。”

        “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得知真相,如果我不那么强烈的对抗那些迫害想活下来,娘亲就不会……”辞镜靠在叶思一的怀里,没有把话说下去了,如果他早知道是为死而生也许就不会那么想活着了吧,而且为娘亲而死,他愿意的。

        “可是镜镜,你要知道,你娘亲她爱你并不比你爱她少。”叶思一轻轻抚摸辞镜的头发。

        辞镜愿意为易青涵而死,易青涵又何尝不是如此,或许在她得知真相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这样的结局。

        只是,八年之期,结局应该发生在凛冬。

        叶思一不知道的是初秋时,辞镜无故昏迷而后大病一场几乎要熬不过去,辞镜不知道的是在他重病时,易青涵心口处多了一道匕首刺的伤口,她受伤虚弱,他方转醒痊愈。

        并且,即使易青涵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巧合不是命格,这个结局也不会有所改变,因为她不愿她的孩子被困于冷宫四方的墙,看着四方的天,四方之内还危机不断,她的孩子该是自由的翱翔与广阔的蓝天的,所以……

        是深秋。

        从初秋到深秋的日日夜夜是不舍,是一个母亲的不舍。

        辞镜没有说话,只是往叶思一的怀里挪了挪,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青涵皇后出殡的时辰,辞镜朝着她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的跪着,膝盖下满地的碎石,脸颊处生刮着秋风,哀乐渐行渐远直至听不到时,他磕了一个重重的头,额头上的血渗出,落到那些碎石上。

        叶思一跪在辞镜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紧握着辞镜的手,无声的告诉他:我在。

        下课铃声响起时,顾辞看着已经转醒却还爬在桌面上的叶思一,见叶思一眼眶通红泪水顺着眼角流到桌面上慌了神,“一一?”

        “一一?”

        叶思一回过神来,侧脸在胳膊上抹了一把眼泪,而后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看向顾辞,“嗯,什么事?”

        “你,没事吧?”

        叶思一勾起嘴角一笑,“我就睡个觉能有什么事?”

        “哦。”顾辞抿了抿嘴,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叶思一,“脸都花了。”

        叶思一接过纸巾却没有往脸上抹,他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呃、”刚移动脚步,膝盖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踉跄了一步。

        顾辞连忙起身扶住了叶思一,急道:“怎么了?”

        “没事,就脚麻了。”叶思一说,之后推开顾辞一瘸一拐的往洗手间走去。

        他静静的镜子里的脸,通红的眼睛、满脸的泪痕,不由得发起了呆,他在楚朝在辞镜面前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他怕他的眼泪会让辞镜藏起脆弱然后默默扛着那些伤痛。

        可是感觉到自己要离开了时,他偏过头还是流下了眼泪……说好了“我在”的,可现实确是他也没办法一直一直的时时刻刻陪在辞镜身边,即使在当时那种辞镜很需要他的时候。

        “镜镜,我要离开了,你要记住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一直都在。”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时,一切都真实了起来。

        无关时间与空间,他一直都在。

        叶思一一瘸一拐的走出洗手间时迎面遇到了顾辞,后者看了他的脚一眼,“脚还麻呢?”

        “不麻了。”叶思一立直身体咬牙往前走了两步,膝盖的疼更甚了,他吸了一口气,用胳膊撑住了墙壁。

        顾辞摇头走上前,揽住了叶思一的胳膊,“我还是扶你一把吧。”

        叶思一没有再推辞,借着顾辞的力走着果然不费劲也不怎么疼了,进教室时他和李景问了酒精和棉签,膝盖的伤要处理一下。

        卷起校服裤看着被碎石扎破了好几个深印子和血口的膝盖,叶思一拿着沾了酒精的手微微颤抖,他跪了几个时辰都尚且如此,辞镜跪了好些天的膝盖又该伤成什么样了,都怪他粗心大意的,都忘了先给辞镜处理伤口了,也不知道辞镜会不会自己处理伤口,如果没有处理发炎了该怎么办?

        “怎么回事?”顾辞看到叶思一的膝盖时又惊又恼,语气激动道,“你怎么弄的?!”

        “就不小心弄的。”叶思一担心辞镜,也就没有心思应付顾辞,也没心思仔细处理伤口,拿着棉签就往伤口上戳,“嘶、”

        结果就是疼得吸气抽抽,刷白的脸都拧巴在一起了。

        顾辞皱起了眉,一把夺过叶思一手中的棉签,冷声道:“知道疼了?你怎么不再用力戳一点呢,直接往伤口处的肉戳好了?”

        “我……”叶思一语塞,低头看着蹲在他脚边小心翼翼的为他处理伤口的顾辞,抿住了嘴。

        尽管顾辞十分轻柔小心了但还是有些疼的,叶思一捏着校服裤不吭声,顾辞抬头对上了叶思一相较与平时乖得不能再乖的眉眼,心道:这人还是乖一点可爱。

        他想着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心疼的轻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一些。

        “谢谢。”叶思一道。

        “客气。”顾辞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把酒精和剩下的棉签退还李景,而后接了一杯水回到座位递给叶思一,“说说吧,怎么弄的?”

        他实在想不明白叶思一怎么睡着睡着还能带着伤醒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就……不小心弄的。”叶思一对上顾辞的目光有些心虚,但他也是没办法,因为这事真不知道怎么解释,更何况也不能解释。

        “哦。”顾辞也明白了叶思一不想说,本打算闭嘴了,想了想还是犹豫了,最后漫不经心道:“以后小心些。”

        “嗯。”叶思一微愣,随后点头道。

        太阳半沉,树荫挡住了大部分的余晖,剩下的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在来来往往的学生身上。

        叶思一和顾辞吃过晚饭后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本着这长长的一段路就当散步消食了的想法,两人走得很缓慢。

        “顾辞,你知道公元1007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吗?”叶思一问。

        他知道那一年青涵皇后去世,辞晔亲迎辞镜出冷宫,可他不知道辞晔为什么会亲自迎辞镜出冷宫。

        辞晔是爱青涵皇后是毋庸置疑的,青涵皇后的死必定让辞晔对辞镜心有埋怨,纵然辞镜的命格能使楚朝国运变好,那也没有到需要辞晔亲迎的地步。若是这是青涵皇后的遗愿倒是能说得通,可青涵皇后想让辞镜出冷宫却不想让辞镜那么招摇的出冷宫,那么这一个可能也排除了。

        而按照史书上记载,辞镜出冷宫后强势招摇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事很可能是辞镜用了什么计谋造成的,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叶思一想着如果知道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能从中得到蛛丝马迹,而他想知道这些是因为太过招摇的开始、发展让辞镜之后的路走得艰难。

        如果这件事是辞镜发自内心想去造成的,他不会去阻止,但如果不是,他希望避开“圣驾亲迎”,这样辞镜的路能好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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