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帐外传来了沓杂的脚步声与兵甲碰撞声，床上的纳特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很快就对上了焦距。立刻坐起身，他环顾四周，愕然地发现趴在床边的交换学生。
「厄德，醒醒。」伸手推了几下，魔族青年没有反应。
「喂！」又推了几下，对方才不情愿地动了动。
「嗯？是纳特啊……」迟缓地眨了眨眼，厄德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睡到地板上去了？」
「真过分，你都不记得了吗？」
「嘎？」
「你昨晚一脚把我踹下床，无论我爬上去几次都一样。」厄德一脸委地的抓着被单。
「……真的吗？」纳特露出怀疑的表情，记得自己的睡姿一向都很好。
「好差劲，你想踢人不认账吗？」厄德震惊地往后一缩，眼角还冒出了泪水(其实是把刚刚打哈欠挤出来的东西再利用)。
「呃，好吧，对不起。」纳特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让受害者相当不满意。
「你以为道歉就有用了吗？啊？如果说对不起就有用，这世界还需要勇者干麻？」厄德边说边凑近法师，利用自己魄力十足的大特写造成压力。
由于眼前的那张脸实在太欠扁，纳特原想开骂，但看见交换学生脸上的淡淡黑眼圈，他的气势立刻矮了一截。
「真是的，不然你想怎么样？」
「让我亲一下。」
「啥？」
「让我亲一下就原谅你。」
「一大早的你在发什么神经？」
「谁发神经了，我是认真的。」厄德皱起眉头。
看魔族青年摆出一副不答应就准备闹到底的架式，纳特的火气又开始上升，瞥见外头渐亮的天色，他这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吧，只能一下。」战前准备时间宝贵，没空跟这家伙瞎耗。
见法师答应得这样干脆，厄德立刻喜孜孜的抱住对方，不轻不重地在额上印下一吻。
一瞬间有些发麻的感觉，纳特怪异地抚着自己的额头，瞧见交换学生露出别有深意的笑脸。
「你……」
「好了别吵我，我要补眠。」马上转身爬到床上，厄德拉起被单，一脸天真烂漫地对法师眨眨眼。「晚安。」
一时察觉不出什么异状，纳特呆立几秒，发现交换学生真的就这样睡着，才赶忙叫醒其他人去。
亚蒙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一摇就醒；史恩的上半身晾在床外，下半身被黯精灵抱着，奇妙的睡姿让纳特不知道该先叫谁比较好。最后他随便拍拍其中一个，惊醒的黯精灵手一松，风元素队长就这样摔下床，还没开打头上先多了个包。
晨雾笼罩着整个西尔特平原，营地里灰蒙蒙的，所有人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早起的法师们开始忙碌地四处奔走，他们在营地边缘设下风元素结界，驱散不断涌入的雾气，接着再将营地内的雾气集中，让它们变成一桶一桶的水。
迷蒙的视野很快就恢复了清晰，纳特满意地走过营区，瞧见空地上几个水元素法师站成一圈，正齐力施展高阶水镜成像术。
「嗯？已经开始了啊。」亚蒙抬头望向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镜，借由晨雾的水气折射，平原对面的景象逐渐浮现在镜面上，但画面一直波动个不停。
「亚蒙，你能想办法让它再稳定一点吗？」栗子团长问。「这样一直闪还是看不清楚。」
「大概是对方有法术在干扰，我试试看。」水元素队长走上前，才刚踏入圈里，水元素就起了热烈的反应，水镜的画面也迅速稳定下来。他抬手念了几句咒文，镜面的影像便自动调整起来，清楚显示出卡伦的大营全景。
「纳特，这样可以吗？」
「可以，我去叫大家集合。」
整队完毕的起司特王国军聚集在空地上，他们的君王站在最前端，正兴味富饶的看着空中的水镜。
「欸，这东西能不能再拉近一点？」
「可以的，陛下。」水元素队长立刻调整画面焦距。
「能找到马古斯的帐棚吗？」
「请稍等，陛下。」
画面开始移动，最后停在卡伦营区中央一座最金碧辉煌的帐棚上。
「再放大一点。」
「是。」
只见绣着金龙花纹的帐门被揭开，卡伦大公走出帐棚，吸吸鼻子，用力打了两个喷嚏。
「哈哈，乱蠢一把的！」起司特王笑得非常开心。
「陛下，请不要随便浪费大家的魔力。」纳特，依然直谏的勇者。
「呿，我知道啦，看一下又不会死。」拜德悻悻地甩了甩他的披风。
「时间宝贵，无论要精神喊话还是随便说说都行，请陛下快点开始。」
「好好好……奇怪，我的稿子跑到哪去了？」
平原对面，遥望远方的起司特营区，身覆精金铠甲的卡伦大公来回踱步着，微皱的眉间散发着淡淡的忧虑。
「怎么了，哥哥，有让你在意的事？」
一旁的萨克悠闲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巨剑，身为大公的弟弟，他是龙骑士，也是重骑兵统帅，战争这种事他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可说是麻痹了。
「先前派出的龙一直没有回来。」
「龙？你是指跟使者一起，想给起司特王一个下马威的那只？」萨克利落地将巨剑收回鞘里。「好歹牠也是成龙，没这么容易被解决掉，应该是贪玩忘了回来。」
「或许吧。」马古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集合中的卡伦军队。「无论真相如何，待会就会知道了。」
太阳逐渐往天顶的中央攀升，浓密的晨雾在阳光的曝晒下飞快地消散，整个平原景观也迅速开展开来。
空气里充斥着山雨欲来的凝重气氛，平原上不见平时活动的走兽，就连天上的飞鸟也没了踪迹。
早已在原野两边就定位，起司特军与卡伦军各自排开阵形，飞扬的军旗下尽是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以及蓄势待发的战意。
背上背着长弓，腰间系着爱用的弯刀，豹上的法利耶微瞇起眼，细细观望着敌军的编列。
与骑士团长同在队伍最前列，他身穿绣有守护符文的栗色袍，但下摆两侧分开，露出披覆轻甲的部分以便战斗。
「奇怪，卡伦军看起来似乎……没有重骑兵？」一旁的骑士团长疑惑地问，他的战马正不安地踢着地面，因为隔壁的豹不但有着火焰般的斑纹、体积还比牠的同类大了两倍。
「的确没有重骑兵。」再次确认对方的兵种列队，法利耶语调一沉，俊秀的脸庞闪过一丝狠戾。「还真是瞧不起人。」
西尔特平原边缘，一处高耸的峡谷上，漆黑的狮鹫兽甩动双翼，不住焦躁地踢着地面，一旁的魔族骑士则是立刻伸手安抚座骑。
「开始了。」他低声对身侧的少年说道，对方只是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一阵嘹喨的号角声响起，卡伦骑兵整齐划一的开始往前冲，庞大的列队掀起了大片的尘土，尾随其后的则是各步兵队伍。
相较于气势惊人的卡伦军，人数较少的起司特军依然停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卡伦骑兵浩浩荡荡地穿越了平原中央，无数战马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整齐的队伍立刻混乱起来。摔倒的骑兵有的被后方践踏而过，有的绊倒了更多的同伴，人的叫喊、马的嘶鸣声顿时交杂在一块。见前端开始遭到波及，后方的步兵马上停止前进，原有的进攻节奏完全被打乱，骑兵队长纷纷斥骂着、努力想要重整队形。
「漂亮，那是绊索吗？」瞧见地上突起无数障碍物，魔族骑士不禁赞叹。
「不。」少年挑眉。「只是初级的地元素法术。」
几颗硕大的火球划过天际，精准地落在卡伦军密集处轰然炸开，是起司特的进攻讯号。
「走了，玛卡。」法利耶轻拍豹颈，元素豹神采奕奕地吼了一声，如离弦的箭般飙射而出。
一时间各种元素能量在平原上炸裂开来，伴随着起司特骑兵的冲锋，两道火龙卷风一左一右地在前方开路，不但将卡伦军狠掐出两条长口子，也让他们的前锋开始溃散。
身在队伍最前方，骑士团长目瞪口呆地看着法利耶挥刀斩击，那把地元素弯刀似乎什么都砍的断，再搭配上豹的速度与破坏力，半精灵所经之处无不拉起一条血线，碰到他的卡伦兵非死即伤，到后来几乎没有敌军能站在他面前。
忆及法利耶先前从容指挥地元素法师设下障碍，成功后脸上还泛起轻蔑的冷笑，骑士团长不禁咋舌。
这次来支援的都是些有战技底子的法师，没想到法师团还藏着这么一手，纳特这次真够意思。
由衷庆幸这些鬼神般的魔法战士是我方，骑士团长边指挥着队伍，边暗自决定回去要送栗子团长两瓶珍藏的酒。
想着想着，左侧冷不防冒出一小队卡伦步兵，骑士团长的座骑挨了几剑，痛苦地将牠的主人甩了下来。
猝不及防下没做好落地准备，骑士团长的左腿立刻骨折，看到亮晃晃的刀剑逐渐靠近，正以为人生就到此为止的时候，身边的地面忽然整个崩裂。
「大人，请退后一点。」一名地元素法师赶到骑士团长身边，手中长剑兀自滴着血。
「大人？」忙着替跌入裂口的卡伦步兵补刀，法师这才瞧见骑士团长发白的脸色，以及弯曲角度诡异的左脚。
「您站不起来是吗？看来得立刻处理才行。」立刻会意地还剑入鞘，法师扶起受伤的骑士，直接启动缩地术离开战场。
眼前光芒一闪就回到了大后方，望着迎上前准备治疗的牧师群，骑士团长眨了眨眼，决定回去再送栗子团长特级香槟半打。
号角声再度响起，卡伦军开始后撤与重整队形，暂时占上风的起司特军则是亦步亦趋地吃掉落后的敌军。
从开战到现在，除了协助冲锋外，栗子法师团并未有太大的攻击动作，只是静静地观望、等待真正的对手出现。偶尔有弓兵骚扰，法师团也顶多用结界阻挡，不过今天团长的结界似乎比较特别，不但闪着淡淡的金光、所有撞上去的箭矢还会以更刁钻的角度飞回去。
追击的起司特骑兵跨越了平原中线，卡伦大营忽然响起几声巨吼，数道硕大的黑影跃上天空，强而有力的双翅拍击几下，一眨眼就到达了前线。
「终于来了吗？」感应到上空大气的振动，法利耶弯刀一甩，一只白龙轰然降落在他面前，修长的颈部微往后仰，鼓起的喉部发出一阵粗嘎的吸气声。
「啧。」来不及指示座骑跳开，法利耶只得架起地元素结界，准备承受极寒冻气的冲击。
白龙猛地张开嘴，一团冻气才刚要喷出，就被一条龙卷风卷走。一时重心不稳，白龙踉跄几步，一颗特大的爆炎球立刻飞过来将牠炸倒，接着一道特大的防御用水幕当头浇下，让牠登时成了落汤龙。
白龙过了好半晌才爬起身，非常、非常愤怒地看向法师团的方向。
「搞啥啊你们，不是说白龙给火元素队对付吗！」
风中传来了栗子团长的怒吼声。
「因为法瑞有危险嘛！」风元素队长相当理直气壮。
「对不起，情急之下还是出手了。」水元素队长越说越小声。
「他们三个在搞什么鬼……」位在前线的法利耶只感到又气又好笑，暴怒的白龙如今直往法师团飞去，他撤去结界，重新转身面对自己应解决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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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飞的白龙撞上了风元素墙，牠不死心地又冲撞几次，最后整只卡住动弹不得。
「副团长，抓到一只了！」负责元素墙的法师们兴奋地说。
「喔喔，很好！」史恩快步走到元素墙边。「虽然搞不懂陛下要我们抓龙给独角兽干麻，不过既然抓都抓到了……」他朝黯精灵挥挥手，对方却往后退了一步。
上头的白龙发出怒吼声，黯精灵浑身一震，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暗黑独角兽外型。
「你怎么了？」瞧见独角兽的异状，史恩疑惑地走到他身边，这时几只龙飞了过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将风元素墙直接粉碎。
崩毁的元素墙带起一阵狂风，史恩慌忙抱住暗黑独角兽的颈子将它往下压，白龙吐出冻气，击中了几个闪避不及的法师。
发现防御出现破口，其他的团员立刻赶来支持，由地元素组成的更强韧元素墙再度被架起，也再度承受更强烈的撞击。
「史恩，你没事吧！」纳特挥动法杖，趁防御墙重建的期间与队员一起把龙炸出去。
「我没事！不过……」史恩想站起身，却发现身体被什么东西压着，他低下头，看到暗黑独角兽将脸埋在自己怀里，修长的身躯缩成一团，正不住颤抖着。
「虽说成年仪式是杀龙，但也不是把龙抓过来就好。」
帐棚内的小型水镜闪着潾潾波光，被留下来的厄德坐在床缘上，一点也不意外地看着镜中的影像。
「纳特，你们有办法解开他的心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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