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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2章


幽深、阴暗的空间里回荡着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铁栅门打开的粗哑吱嘎声。

        「进去。」

        一声低喝后,铁栅门再度关上,钥匙上锁的零碎叮当声格外清脆响亮,而后一切重新回归原有的寂静。

        「唔……」人呈大字形趴在一迭厚厚的稻草上,史恩爬起身,警戒地左右张望。

        人生几十年来头一次到王都大牢,说新鲜是很新鲜,说悲惨也相当悲惨。不自觉端正坐好,栗子副团长望着顶上的小小方格窗户,心想难怪许多监狱作品都会写:「只要抬起头,就会觉得自由的距离既接近又遥远」。

        一想到好友们很可能正在四处奔走,努力寻找拯救自己的办法,史恩垂下头,感到相当后悔。

        结果自己还是连累了他们,为何当时就不能忍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再开扁呢?

        附近的牢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囚犯们纷纷靠到栅栏边,好奇地望着这个留着辫子的青年。

        「小兄弟,你是打哪来的呀?」左侧一个彪形大汉问,他的脸上有一道相当可怖的长疤。

        「你的『房间』今天早上才打扫过喔,真是好命。」右侧一个细瘦的犯人笑道,他的眼底蕴含着一股深沉的戾气。「所以,你是怎么进来的?」

        互问罪名当消遣已经是这里的惯例,有时甚至可以决定一个人未来在囚犯间的地位。

        这才惊觉这里关的都是王国数一数二的凶神恶煞,史恩往牢房内缩了一点,非常老实地回答。

        「我打了国王一拳,让他掉了牙。」

        囚犯们无论抓痒的、打哈欠的、刮墙壁的通通停下了动作,一下被二十几对眼睛注视,栗子副团长反射性地再往牢房内缩了一点。

        几秒钟后,左侧的大汉暴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声。「真是了不起,俺佩服你!」

        「帅喔。」右侧的人吹了声口哨。「这可是很多人的梦想哪。」

        「没错!」对面一个老者用力点头,举起拐杖指向法师。「年轻人,你很有未来!」

        大牢里霎时充满了鼓掌声与欢呼声,当事人史恩只能干笑带过,看着罪犯们一张张龇牙咧嘴、凶狠过人的脸,他忽然非常怀念好友与团员们,甚至连某国王那张欠扁的脸也可爱了起来。

        喀、喀。

        牢房外的长廊传来一阵强而有力的脚步声,罪犯们立刻停止鼓噪,安静的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史恩瞧见一名男子走了进来,他的体形中等,身穿起司特军装,但领口却没扣,嘴里还叼着烟斗。

        一些罪犯缩到了牢房角落,开始剧烈地颤抖,那种恐惧的模样看得栗子副团长一阵心慌,因为男子正站在牢门外仔细打量自己。

        「王国栗子法师团的副团长,史恩,是吗?」男子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声音沙哑异常,彷佛背负了几十年的沧桑。

        「对,就是我。」发现对方的年纪没比自己大多少,史恩鼓起勇气回应。

        「你身为副团长,却打伤国王,应该很清楚之后会有什么下场。」男子的嘴角微扬起来,如隼鹰般的双眼同时瞇起。「陛下交代我,在审判的日子到来前,要不分日夜的,好好折磨你。」

        瞬间感到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史恩退到墙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喂,典狱长先生,人家还年轻,下手不要太重喔。」隔壁间的大汉慵懒道。

        「是吗?那好吧。」男子挑了挑眉,嘴里的烟斗随即冒出袅袅白烟。兀自站立一会,他蹲下身,让自己的目光与法师同高。

        「王国棋、四色牌跟高塔积木,哪项你比较不擅长?」

        艳阳高照,起司特王都上空万里无云,与卡伦的战役终于结束,人民欣然回归原有的生活步调,没放假、没出国的人纷纷趁机大玩特玩,全国再度恢复了暑假状态,除了几个依然不得闲的王国单位。

        王国财政部日以继夜地计算着此次战争的开支,财政官紧张地在一堆公文与报表间走来走去,努力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数字做心理准备。

        历史记录部原想将战争的一切照实写出,不料草稿完成后送去给国王审核,只得到「当心朕砍了你们全家!」的评语,于是历史的一页悄悄地改写了。

        『由于卡伦大公国横行霸道已久,起司特王拜德决定挺身而出,为国际间真正的正义奋战。其后,与卡伦一役不到一星期结束,期间拜德王冷静果断、从容不迫地坐镇大后方指挥,最后引领全军走向胜利。以人类之力对抗龙族还能有如此亮眼的成绩,对此拜德王并未夸耀自己的功绩,仅是谦逊地表示这是全体将士们的功劳,如此公正,如此英明,真可谓是起司特开国以来难得一见的明君。』

        「非常好!」国王陛下重重盖下了印玺,该战役的历史文书就此定案。

        纵使当时的历史学者对拜德王意见多多,私下撰写的爆料野史数量更是历年之冠,后世学者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

        西尔特平原一战虽不满一星期,却为起司特赢得了百年的和平,因此后世多称此战为豪赌之战,用以纪念该任起司特王拜德过人的胆识与谋略。

        完全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有如此结果,更不知道自己未来有可能留名青史,参战回国的王国军们在一片「累死人啦!」的抱怨声中快速解散,各自回去过完所剩无几的暑休。

        战争结束后,数种奇异的谣言开始在各军团内流传,像是战士团的「骷髅兵跟我聊天,叫我要好好做人」,骑士团的「暧昧的决斗对话,我什么都没听见」,其中又以法师团的「战场上的神秘少年」最为夸张离谱,说有人看到一个法力高强的少年法师,他一个人能挡住两条龙,还能短时间内迅速切换四属性法术,所向披靡的他最后被一个骑着黑色狮鹫兽的骑士带走,至此消失在战场上。

        对于此谣言,法师团内部多感到不以为然,一些较年长的团员听了还会哈哈大笑。

        「四属性法术?你当他是格雷萨老师转世吗。」

        于是号称目击者的栗子团员被当成是战争累过头看到幻觉了事,为此他还消沉了几天,只差没去找团长做心理辅导。

        栗子副团长被捕入狱后已过了两天,本来拜德打算在第四天进行私下审判,不过到了第三天上午,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大牢,想看看典狱长的任务执行状况。

        「这边请,陛下。」副典狱长笑咪咪地为国王带路,两人一路走到了拷问间前。

        瞧见房间里火光摇曳,还不停发出吵闹的声响,拜德往前踏了一步,立刻被身侧的副典狱长阻止。

        「陛下,您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

        「为什么?」起司特王皱眉。

        「因为我们不分昼夜地折磨他的身心,也已经这样过了两天。」副典狱长的笑容依旧。「那画面……可能会不大好看。」

        「原来是这样啊。」拜德眉头一展。「也好,我待会还要吃午餐。」

        话才刚说完,拷问间里再度传出了典狱长低哑的吼声。

        「你以为自己逃得了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啪!啪!(响亮的物品拍击声)

        「呜…可恶…我不会屈服的!」栗子副团长咬牙回应。

        啪!

        「你只有嘴巴厉害吗?觉悟吧!」

        啪、啪!!

        「呜啊啊啊--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衬着栗子副团长的惨叫声,国王陛下满足地离开了,送行完的副典狱长继续挂着那张微妙的笑容回到了拷问室。

        「情况怎么样?」

        叼着烟斗的典狱长用下巴指了指桌面,上头有盘即将下完的王国棋,目前正处于一边快被剃光头的状态。桌对面的栗子副团长既没被绑也没被揍,只是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瞪大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模样的确是不怎么好看。

        看了看一旁的计分板,副典狱长轻轻叹了口气。「二十九败零胜…史恩先生,你还要多加油才行。」

        「他已经进步很多了。」典狱长笑道。「一开始十分钟一盘,现在变成二十分钟一盘呢。」

        「真的啊,恭喜,希望在审判日到来之前,你能撑到一小时一盘。」副典狱长温馨地给予鼓励,同时他的上司再度啪地一声用力把棋子按下。

        「将军。」

        「什…等等!怎么可以趁聊天的时候痛下杀手!」

        「这就是人生。」

        「才怪,人生不是这样的吧!」史恩重敲桌面,这样从早到晚不停的下棋下棋下棋,精神力跟耐力真的会被磨到极限。

        「怎么办,他好像很有意见的样子。」副典狱长面露忧伤。

        「好吧。」典狱长翘起脚,潇洒的将棋盘扫开。「换四色牌。」

        栗子副团长的审判日就在明天,团员们担心归担心,还是相信团长纳特会有办法拯救好友,背负超量期待的纳特僵硬地坐在团长室里,感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不曾像现在这么焦虑过。

        「纳特,你已经维持那个姿势三小时了。」在旁边啃着栗子干的厄德出声。虽然把下巴靠在交迭的两手上沉思的这种姿势很帅、也很有魄力,但久了还是对肌肉不好。

        「唉--」栗子团长发出了几天以来的首次长叹。「真的只能灭口了吗……」

        「早听我的不就好了。」靠在窗边的法利耶悻然道。

        「可是…杀人还是不好的。」坐在桌对面的亚蒙跟着叹气。

        「就算知道审判在哪里举行,单把人救出来也不能解决问题。」终于换了个姿势,纳特忧郁地说。「而且现在准备举家逃亡也太晚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啃完栗子干的交换学生随口道,发现其他三双眼睛立刻往自己这边看,他清咳一声,意示众人靠过来点。

        一阵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后,纳特、亚蒙、法利耶有的苦恼、有的犹豫、有的点头,虽然反应不同,但也没人反对。

        「那…就这样决定了?」栗子团长沉重地做最后确认,见好友都没意见,他严肃地宣布解散,预定明早八点在王宫大厅集合。

        抱着一定要救出好友的决心,隔天众人都早到了一小时,还顺便连半路出现的艾德里恩都带了进去。一行人悄悄潜入王宫中鲜少使用的第四谒见室,并对彼此施展隐形术,各就各位躲好。

        时间到了九点半,王宫大厅人来人往,因为今天有位重要的贵宾要来,太后还亲自到门口迎接,如此慎重的模样让全王宫上上下下更是不敢怠慢。

        「哎呀,几年不见,你还是一样英俊。」拜德之母,太后伊莎贝露出慈祥的笑容,踏着优雅的步伐领着客人进大厅。「堂姊她最近好吗?」

        细碎地聊了些生活琐事后,太后带着客人到了一间精心准备的房间,那里的视野优良,可以清楚看见外头美丽的花园风景。

        「难得你来一趟,拜德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太后蹙眉招来门边的守卫。「去看看国王在哪,叫他过来。」

        十点整,正是起司特王指定的审判时间,史恩在侍卫的押送下进了第四谒见室,神情憔悴的模样让隐藏在该处的纳特等人皆是一阵愤怒。

        左颊上的伤如今已差不多复原,拜德扠着手,神情冷峻的站在栗子副团长面前。

        「如果你肯诚心诚意的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插手照顾暗黑独角兽一事,朕可以考虑原谅你。」

        「谁要道歉啊。」史恩冷哼。「明明错的人是你。」

        「放肆!」起司特王怒斥。「把他的家人带上来!」

        侍卫们一阵沉默。

        「朕说,把他的家人带上来!」拜德不耐烦地再重复一次,侍卫们还是动也不动。「侍卫长!」

        「是,陛下。」侍卫长朝国王行了个礼。「我们已搜索过他在王都的家,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可能?」起司特王有些讶异。「你们真的有仔细找吗?」

        「是的,据附近的邻居所述,史恩先生家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而且据我们调查,那栋宅邸每个月会定期收到一笔款项,发源处还是……」

        「够了!」拜德挥手制止侍卫长的报告。「反正一定是事先将他们窝藏起来,并买通附近的邻居…把那个拿出来!」

        侍卫端出了一个形状奇异的药瓶,瓶口还印有狮鹫图案的蜡封,见栗子副团长一脸纳闷,起司特王于是洋洋得意的开始说明。

        「这种魔法药叫血之羁绊,只要滴一点,你的额头上会出现特定的印记,而只要跟你有一定程度血缘关系者,额头上也会跟着冒出相同的东西。啊,对了,要解除药效的话呢,只要再滴一次就好了。」

        「所以呢?」史恩瞪着国王,神情有些紧张。

        「所以?虽然药效只有四天,不过我早就发下了通缉令,只要发现额上有特定印记者,当然是……」

        拜德阴险地笑了起来,看得史恩又急又气。虽然自己的父母失踪多年,还是不希望他们会因此被牵连,眼见国王扭开了瓶盖,他奋力挣动起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血色的药水滴了下来,原本暗沉的颜色急遽发亮、扩散,最后在栗子副团长额上形成一只狮鹫的徽记。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史恩身上,纳特自窗帘后现身,一把抢过拜德手中的药瓶。

        「就是现在!」

        门边的亚蒙将谒见室的桌子掀了起来,让国王与侍卫间有了障碍,接着长椅下的法利耶一个翻身擒住拜德,非常流利顺畅地把刀子架到他脖子上。

        一瞬间情势逆转,没料到法师团高层竟然会在这里埋伏,侍卫们霎时看傻了眼,直到他们的国王陛下发出怒吼。

        「喂,造反啦你们!」

        「陛下,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弯身扶起史恩,纳特脸色是罕见的严峻。「请您答应不再追究此事,并撤销对史恩亲族的通缉,否则我就公布这次战争的真正理由,以及你会被史恩打的原因。」

        「你、你们竟敢威胁我!」拜德气极,瞥见站在栗子团长后面偷笑的交换学生,他忽然明白了。

        「是你出的主意对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厄德微笑。

        「混账,想当初我还……」原想继续骂,颈上的冰冷硬物却立刻一压,这才想起现在是谁抓着自己,拜德立刻闭上了嘴。

        「快答应吧,陛下,我们也不希望你受伤。」纳特诚恳地说,法利耶悄悄啧了一声。

        「开玩笑,这样就屈服,我这个国王还用当吗!」拜德咆哮,额上忽然一阵发痒,他不自觉伸手去抓,发现纳特等人都瞪大了眼望着自己,已经拔剑的侍卫们也通通僵在原地。

        正纳闷这些人没事发什么愣,谒见厅的门就被碰一声打开。

        「拜德,我叫了好几次,你一直不过来是在干麻!」太后怒火中烧地跨进房间,看到里面的状况随即倒抽一口气。「你头上那只狮鹫是哪来的?」

        铿的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剑掉了,拜德没有回答,只是与众人一同呆然的看着房门口,因为太后伊莎贝的额上,也浮现了相同的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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