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莉莉娅的行动力一流。在下定决心要去东大陆的蒙德拉斯上学时，她就从家族的藏书室中找来了一大摞书。这些都是有蒙德拉斯相关描述与记载的，个个都有砖头那么厚。
现在是清晨，不需要任何女仆叫起，她自己就能准时准点地从床上爬起来，并自觉地坐在书桌前啃她那一堆大部头。
到了午餐时间，当她在餐桌上积极地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去可以蒙德艾斯上学的时候，一大家子都被她震惊了。
奥古斯塔夫先生听见这句，手一顿，叉子在盘子上尖锐地打了个滑。他抬头惊诧地问：“莉莉娅，你刚才说什么？”
莉莉娅端正地坐着，正在小口地吃着面前的黑椒土豆泥，闻言她抬起头，自然地说：“我刚才在问，蒙德拉斯什么时候开学！有什么问题吗？”
奥古斯塔夫先生下意识摇头，“没什么问……”很快他反应过来，“不对——你昨天不还是备受打击的模样，怎么今天就开始问什么时候开学了？你答应了？”
莉莉娅眨着眼睛，反问道：“我为什么不答应？昨天回去，我认真地考虑了一晚上，觉得爸爸妈妈说得对，去蒙德拉斯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她摇头晃脑地开始分析起来：“哥哥他年纪大了，况且他在这边也有很多事情，只有我，刚到入学年纪……一切都正好合适。”
听到这里，“年纪大了”的哥哥终于无奈地放下了叉子。
他倒没反驳莉莉娅，而是看向自己的父母，不认同地说：
“你们果然还是个跟莉莉娅提了……要我说，我们这里的谢尔宾魔法学院就很好，我们一大家子也都是在这里读书的，为什么非要将莉莉娅送到东大陆去呢？”
奥古斯塔夫先生和海伦女士对视一眼，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看了一早上书，塞满了一脑袋知识的莉莉娅倒是自己解释起来。
她正儿八经地说：“不哥哥，我们国家的谢尔宾学院当然是好，可它还是比不过蒙德拉斯，蒙德拉斯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规模最大的魔法学院，它的创始人是魔法史上最伟大的巫师，蒙德拉斯埃尔布里奇先生，这所学校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还……”
餐桌上的其他三人沉默地听完莉莉娅的长篇大论。
良久，奥古斯塔夫先生小心地问：“宝贝，你这又是从哪儿背来的？”
“我才没有背！”她提高了声音，谴责地看了自己的爸爸一眼，“我只看一两遍就记住了！”
奥古斯塔夫先生慌忙摆手，投降道：“好好好，早就知道咱们的莉莉娅是天才。”
倒是海伦女士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她皱眉道：“莉莉娅，你今天早上是几点钟起来的。”
“六点半。”莉莉娅抬着下巴，诚实地说。
全家：“……”
海伦女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莉莉娅，早跟你说了，像你这样的孩子要保证充分的睡眠，你至少应该七点以后才……”
“不！”莉莉娅坚定地反驳，她高声说：
“我查了很多资料，知道像我这样年龄段的孩子至少要保证七小时到九小时的睡眠，等再大一些后睡眠时间才可以稍稍缩短，所以，我至少会等到成年以后才考虑将睡眠时间调整到五点半……总而言之，我的睡眠时间一直非常健康！”
老天！你现在都已经将你成年之后的预计起床时间安排好了吗？
全家人再次静默。
良久，海伦夫人清清嗓子，明智地换了个话题：“所以，莉莉娅，你已经确定要去蒙德拉斯上学了吗？你知道，我和你爸爸都会尊重你的意愿，假如你有任何的不情愿……”
“我没有！”
莉莉娅站了起来，明显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她眼眸发亮，语气兴奋道：“我吃完了……我打算调整自己的学习计划，将每天十份的药剂制作缩减到五份，将多出来的时间调整到阅读蒙德拉斯建校史上！”
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自己的爸爸：“爸爸，你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蒙德拉斯什么时候开学呢！”
奥古斯塔夫先生差点被呛着，他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因为昨天只是告诉你，没想到你能那么快答应，我们申请函还没有寄，等回函过来通知开学时间也至少要个几天——但按照正常情况，开学应该就在下月初。”
莉莉娅哦了一声，宽和地说：“没关系爸爸，等具体的开学时间下来，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好安排学习任务。”
看着莉莉娅干劲十足地离开，诺兰扶了扶额，叹息着说：“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莉莉娅去东大陆读书了吧！”
面对已经接近成年的儿子，奥古斯塔夫先生倒也没有选择完全隐瞒，他目光闪烁地说：“额，起因是因为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他知道莉莉娅刚好到入学年龄，就建议她来蒙德拉斯读书。”
诺兰不可置信道：“就因为这个？那他怎么会好好地提起这个，总会有别的原因。”
“就是之前……我在书信中跟他说了一点莉莉娅在魔药上的天赋……”
诺兰叹了口气，他知道实情肯定比父亲说得更夸张。
“那你们怎么就同意了，要知道东大陆那么远，一旦去了蒙德拉斯，未来八年的时光她大半都是要在学校度过的，你们怎么舍得！”
“我当然不舍得！”奥古斯塔夫先生激动地说，“只是、只是……”
海伦女士轻轻敲击桌面，等诺兰的目光转过来后，她温和又不失力度地说：“诺兰，我们当然舍不得你的妹妹。只是，你爸爸的朋友在某些方面说得的确有些道理，我们的国度太过封闭，北大陆的巫师与外界缺乏交流，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消耗。”
在这样缓和却有分量的字句中，诺兰果然皱起了眉。
就听海伦继续道：“而且，现在这种消耗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我们确实需要做出改变。至于为什么是你妹妹……你已经过了合适的年龄，况且你也有你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最重要的一点是——”
海伦女士微微一笑，“作为一个母亲，同时我也是奥古斯塔夫公国的王妃，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要说，对莉莉娅而言，你不觉得北大陆太小了吗？”
“比起这个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国度，莉莉娅需要的，或许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诺兰浑身一震。
“无论如何，诺兰，我们可以向你承诺，只要莉莉娅有丁点的不情愿，我和你爸爸都会立马打消这个主意，从此不再提起。”
“你大可以再去问问她。”
诺兰去问了吗？
是的，他的确去问了。
并非是父母给出的理由不够打动他，也并非是莉莉娅在餐桌上表现出的态度不够坚决。
他只是、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莉莉娅在这件事上的真实态度。
当诺兰来到莉莉娅的房间时，看见的就是一副她被一堆大部头书籍包围的场景。她埋首在那几摞书中，连脑袋都看不着。
诺兰：……
虽然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妹妹，这样的场景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可每一次，他都忍不住失语。
这才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十二岁！
这种可怕到见了鬼的自律性到底是遗传了谁！
从小到大，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莉莉娅从来不需要人来督促监管。她精力充沛，将自己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她永远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就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
诺兰内心复杂。他走到莉莉娅旁边，叫了一声：“莉莉娅。”
她头也不抬，手上快速翻动着书页，诺兰知道，并非是因为她看得含糊，而是她浏览接收信息的速度很快。
“哦，哥哥，你来了，我正在看的这本书叫《蒙德拉斯对东大陆建设的发展作用》，上面有些内容真是有趣极了……”
看她还想发散，诺兰及时打断她。
“莉莉娅，哥哥过来是想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要去蒙德拉斯上学吗？”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一开始是以什么理由说服的你，但是你要知道，他们对你说的理由可能并不一定是真的，就像在哥哥小时候，他们也经常编造一些糊弄人的把戏……”
莉莉娅这次终于抬起头，看了眼哥哥严肃的神情，她也正色了一些。
“我当然想好了。”她笃定地说。
仿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莉莉娅放下书籍拥抱了自己哥哥一下。
诺兰被这一下子弄得十分感动，心想果然妹妹很贴心，还知道安慰她哥哥的这颗快老的心脏。
诺兰伸手想温情地摸摸自己妹妹的头，结果见她眨眼就挣脱出来，亮着眼睛振奋地说：
“我决定去蒙德拉斯并不完全是因为爸爸妈妈说的原因，当我今天我查阅过许多资料后，我发现蒙德拉斯真是一所格外有趣的学校……”
诺兰有些空落，又有些复杂地看着妹妹眼也不眨地说了许多。她是那么得快活。
“但是，那很远。”诺兰克制地说。
“那里的气候，风俗习惯与我们这里完全不同……”
越往后说，诺兰的神情就越严肃。“他们甚至连王国制度都取消变革了。”
一个国家连王国都没有，只靠领主统治，会乱成什么样子。他想象不到。
“但是，蒙德拉斯确实是最好的学校不是吗？”莉莉娅轻巧地发问。
诺兰轻轻一震。他惊讶地垂眸，就见自己的妹妹骄傲地挺了挺胸膛，莹白的小脸上洋溢着微笑。
“我是个天才。天才就应该去最好的学校。”
她自信而从容，似乎说出“我是个天才”这句话于她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诺兰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在心里想，或许，妈妈说的是对的。
——这个他所热爱的冰雪王国，对莉莉娅而言，真的是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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