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在练舞的这几天里，顾熙没有去打球，也没怎么碰到过薛有年。倒是老刘时不时会在放学后跑来看迟然和顾熙排练。
“老刘，五十看一次。”迟然冲着老刘摆出一个数钱的手势。
“你这店也太黑了。”老刘笑。
“一百。”
“给你两百。”老刘从一旁的冬青树上拔下几片叶子，塞到迟然手里。
“熙哥，老刘觉得你跳的太好了，给你打赏了两百块钱，说要请你去洗脚。”迟然看了看手中的叶子，然后冲老刘一笑，转身把叶子塞给了顾熙。
顾熙看着手中的叶子，一时无语，然后对其余三个人说，“离他俩远点，智障会传染。”
顾熙有时候会对迟然的交友圈产生好奇。
“我怎么感觉我认识的人你都认识，我不认识的你也认识。”一次，顾熙问迟然。
“见过就认识了呗。”迟然漫不经心地回答，同时向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打了个招呼。
“那是？”等那人走过去后，顾熙问。
“昨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坐咱俩旁边的桌子上，我今天下午去接水的时候又碰见了，就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认识了。”迟然挠挠头，“不过忘了问他叫啥。”
“……牛逼。”
“熙哥，我认识的人就是你认识的人，”迟然拍拍顾熙的肩，“就算你只认识我一个，如果哪天你想在学校聚众跳广场舞，我也把全校人拉来陪你一起跳。”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全校可能有点难，但全年级绝对没问题。”
“我真感动。”顾熙笑。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怀疑迟然真的能把全年级的人拉来一起跳广场舞。在这方面，迟然绝对是他认识的人里最靠谱的了。
隔日，顾熙在晚自习结束后，碰到了薛有年。
“迟然没和你一起？”薛有年看看顾熙。
“他有事，先跑了。”顾熙突然感觉挺久没见过薛有年了，不过他算了算时间，发现也不过四五天而已。
“老刘说你们最近在排练。”薛有年笑。
“恩，天天下午被迟然拉去练习。”
“明天下午我也去瞅瞅。五十一次？”
“老刘连这都给你说了啊。”顾熙笑着揉了揉眼睛，“你要来瞅瞅的话，我给你免个票。”
“谢谢老板。”薛有年调侃。
然后两人并肩走着，都没有再说话。
顾熙本质上是个话不多的人。他觉得自己可以和任何人待在同一空间，长时间不与对方交流并且不会感觉有任何尴尬和不适。不过他也知道，并非每个人都像他一样。
最后，他想了想，然后开口，“薛有年，我有时候话比较少，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尬聊。”
薛有年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不介意。”
过了一会，他说，“我偶尔也不太想和别人说话，感觉压力有点大。”
“什么压力？”
“物竞，略微有点压力。”
“物竞？国家奥林匹克什么物理比赛？”顾熙不是很了解这些。
“恩。”
“什么时候？”
“运动会结束以后，也快了。”薛有年揉了揉脸。
“我高一的时候，”顾熙笑，“每节物理课前，物理老师都要点我回答问题，当时真是，整天战战兢兢。”
“哪个老师啊？”薛有年随口一问。
“现在好像还在带高一，不教咱们这届了，”顾熙低了低头，“不过他真有毅力，硬生生点了我一年。还挺可爱的。可惜我最后还是学文了。”
“当时文理分班考试前，我爸妈给我一直说，什么好好考，一定要加油，考到理科班什么的，”顾熙顿了顿，“说实话，我有时候挺讨厌别人对我满怀期待的样子。那种东西是负担。”
薛有年侧过头看着顾熙。
“很多时候吧，其实我就是希望家长和老师说一句，没事，尽力就好。结果他们非要大张旗鼓地让我全力以赴。”
“哎，所以，薛有年，”顾熙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由自主地说，“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我高一就听说过你学习超好，不过我觉得，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可能也算是一种负担，印象一旦形成了，就要小心翼翼去维护它。”
“要我说吧，踏踏实实把该做的做了就行，别的也不用想，尽人事待天命。压力什么的，大部分时候是外界给的，把它还给外界吧。你已经很优秀了，自己做事，尽力就行，别管那么多。”
薛有年看着顾熙，“你这不是挺能说的。”
“有没有被安慰到一点，觉得压力小了？”顾熙也侧过头看看薛有年。
薛有年笑了起来，“说实话，没有。”
“靠。”顾熙翻了个白眼。
“但是我突然发现你还挺……算了，没什么。”薛有年抚着下巴笑着摇了摇头。
“当我白说了。”
“没有白说，顾熙，谢谢你。”薛有年突然收起了笑，认真地看着顾熙。
“那行，我回去打游戏了。”他看了眼神色认真的薛有年，然后指指宿舍楼。
“什么游戏？”薛有年问。
“xx战场。”顾熙说着，对薛有年挥了挥手，“走了。”
薛有年看着顾熙的背影，没有笑。
薛有年从小最不缺的，就是奖状，和来自周围人的表扬，而他也对此习以为常。
第一次有危机感，是在薛有年上初二时。那是一次期中考试，他掉出了班级前三，甚至不在前十之列。在老师读排名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让他突然有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惶恐。而后，老师喊薛有年去办公室。
“你这次退步了。”老师本身并无责怪之意，但薛有年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后来，他更加努力，以保持住自己的成绩，以及，他在老师和同学心中的印象。
时间久了，他也有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想要这样，还是害怕那些在父母、老师和同学面前一如既往的印象被打破。
习惯了一帆风顺的人会害怕波折，恐惧未知。人是安于稳定的动物。
也许薛有年也是以这样的心态来面对学习和生活的。有时他隐隐会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个“人设”，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按照这种人设来行动。微笑，优秀，尊师爱友，等等。这些是他的人设。
但，这是他自己决定的人设，还是外界赋予他的人设呢？抑或是他为了迎合外界而自发遵守的人设？
那顾熙是什么人设？又或者他是不是没有人设，只是随性的生活？
薛有年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英语老师的办公室里看到顾熙时，顾熙眉眼平和，面对画满叉的听写本，带着一点无奈。而后，他走进教室，打了张小言一顿。他们打球时，顾熙可以无所谓的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的地方。学习差一点也没关系。跳广场舞也不必遮掩。
薛有年叹了口气。他想了想顾熙，又突然想到，不知道张小言最近还会不会欺负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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