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野茴香 > 第39章 39

第39章 39


翌日,大课间的时候,迟然走在顾熙身旁,碰了碰顾熙的胳膊,问,“薛有年?”

        顾熙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和宋哥讲了啊?”

        “你咋知道?”

        顾熙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迟然,没说话。

        “那你要告诉他吗?”迟然没理会顾熙的目光,又问。

        “我还没想好,”顾熙想了一会,说,“说实话,我现在有点乱。”

        “为什么乱?”

        “你自己悟吧,”顾熙叹了口气,“我和你不一样,我之前喜欢的都是女的。”

        “你去找他试试呗。”

        “怎么试?”

        “找个没人的地方亲一顿摸一摸。”

        “我靠,我怕我被打残了。”顾熙笑。

        “得了,他顶多给你念念经,打不残的。”迟然撞了撞顾熙的胳膊。

        顾熙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熙哥,”走了几步,迟然停下来,看着顾熙,“我其实不希望你喜欢男的,虽然我觉得社会一定会向好,越来越包容,但这个过程总归任重道远,会有很多阻碍的。”

        顾熙看着他,笑,“别这么一脸悲壮的样子,跟燕王送荆轲一样。我又不是要去送死。而且,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他拍了拍迟然的肩。

        “反正不管最后你怎么样,我心里都拿你当兄弟的。”迟然别过头,又撞了撞顾熙的胳膊。

        顾熙笑着点了点头。

        往后的几日,日子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上课,上操,放学。偶有时候,学校会发一些通报,比如什么某学生逃课,某老师有损师德一类的。

        顾熙每天放学后,都会和薛有年、老刘等人一起打球。有时候,他和薛有年一拨,大多时候,他们不在一拨。每每这时,顾熙就会盯防薛有年,而薛有年则会时不时指点顾熙几句。

        “感觉你最近打球进步挺大。”薛有年右手运球,左手护球,把顾熙卡在身侧。

        “你也不看我整天在和谁对练,”顾熙笑,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薛教练。”

        薛有年抬眼和顾熙对视,笑了笑,一个转身过了顾熙,然后抬手准备上篮。顾熙跟在他身后,跳起,断下了他的球。

        “这都能行啊。”薛有年见自己的球被断掉,有点意外地看着顾熙说。

        顾熙笑着看向他,没说话。

        迟然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每天放学后,他和顾熙打个招呼,然后就奔向打工的那家肯德基。

        不过,迟然今天的打工过程有点不顺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店里的人比平时要多一些。他给客人们配着餐,忙的焦头烂额,手上还被烫出了几个泡。

        发现店里有些不对,是因为一声巨响。迟然愣了愣,而后听到一个暴躁的男声,“老子的餐怎么还没上?”

        他透过餐架,看到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前台,推了一把前台的姑娘。姑娘身子不稳,向后一靠,撞上了餐架。

        “哥们,我先出去看一下。”迟然对身旁的人说,然后走向前台。

        前台的姑娘似乎有些害怕,他向那人道着歉,而后解释,“今天人比较多,还没排到您的餐,请您再稍等一会。”

        “老子都等了这么久了。”那人说着扬起手,又要推那姑娘。

        迟然忙上前去,放在姑娘面前。这时他闻到男人身上隐隐传来酒味。

        “哥,您先坐,稍等一下,我们去协调一下您的餐。”他说。此刻他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紧张。

        “协调?我要现在就上餐!”他说着推了一把迟然。

        “现在能给他上餐吗?”迟然踉跄了一下,然后微微回头,小声问前台的姑娘。

        “别的都可以,但是有个汉堡,你们后厨刚说正在做,一时半会上不了。”

        “别的先准备一下。”迟然说,然后回过头笑着冲那人说,“先给您上餐,您先坐。”

        他引着那人来到一个空桌前。店里的其他人都自觉的给他们让了让路。

        而后,前台姑娘端来了这人的餐品。

        “我的牛肉堡呢?”那人盯着餐盘里的餐品看了看,然后突然一拍桌子,起身抓住了迟然的领口,问。

        “后厨正在做,还需要几分钟。”迟然吓了一跳,但还是勉强保持微笑。

        “老子说了现在就要!”那人伸手似要打迟然。

        “兄弟,来支烟?”有个声音突然从迟然身后传来。

        迟然愣了愣,是宋隶。

        宋隶站在迟然身后,拍了拍迟然的肩膀,另一只手递给那耍酒疯的人一支烟。

        那人盯着宋隶,看了一会,松开抓着迟然的手,问,“你是谁?”

        “去报警,”宋隶在迟然耳边轻声说,然后他挡到迟然身前,笑了笑,说,“不是谁,兄弟,交个朋友。”

        他继续把烟往那人面前递了递。在他身后,迟然偷偷摸出了电话。

        那人又盯着宋隶看了一会,然后坐下,接过烟,把烟叼在嘴里。

        宋隶取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烟,“兄弟在哪里发财啊?”

        而后,他自己也摸出一支烟,点上。

        那人看着宋隶,笑了笑,“我在,在北边,有个煤矿,你知道不,”那人凑近宋隶,手搭上宋隶的肩,“我在那,带人做事的。”

        那人向宋隶努努嘴。

        “哦,我在xx大厦那边,之前跑业务的,现在换了个闲职,”宋隶笑笑,“兄弟是本地人?”

        “本地的。”那人口齿有些不清。

        “我也是,我舅在咱们市公安,”宋隶微微凑近那人,压了压声音,而后他又身体向后靠了靠,“兄弟以后要是有事,可以找我,给你行个方便。”

        那人像是清醒了一点,他盯着宋隶看。

        “兄弟,今天见你,也是觉得投缘,”宋隶笑笑,又递给那人一支烟,“再来根?”

        那人接过烟。宋隶给他点上烟。

        “这顿算我的,大家都不容易,”宋隶目光向窗外瞟了一眼,看到了警车的灯光,“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看着宋隶,闷哼了一声。

        过了几分钟,警察走进肯德基,将醉酒的男人带到了店外,说教了几句。

        宋隶看了眼表,发现迟然还有十几分钟下班。

        “在你们店里抽烟了,不好意思啊,”他向迟然点点头,但脸上并无不好意思的神色,“我去车上等你。”

        迟然点了点头,“老宋,”他开口,“算了,等下车上说。”

        下班后,迟然跑出店面,看到了宋隶的车。

        “老宋,”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你今天怎么来了?”

        “加班了,本来想着来你这吃个饭,顺道把你接回去。”

        “谢了。”迟然锤了锤宋隶的胳膊。

        “以后遇到这种人,直接报警,”宋隶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出去吃点夜宵吧,想吃什么?”

        “都行,看你,”迟然说,又问,“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啊?”

        “那是骗他的。”宋隶笑了一下。

        白色的轿车在夜路中稳稳行驶。

        “老宋,你以前会经常遇到这种人吗?”过了一会,迟然问。

        “恩,以前跑业务的时候,应酬多,经常碰到。有时候和客户吃饭,客户喝多了,餐桌上也耍酒疯,你还不好说什么。”宋隶打着方向盘,笑了一下。

        迟然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宋隶。

        “自己生活,挣钱,还是挺难的,”迟然过了一会才开口,“我运气算很好了,有熙哥接济,还能碰到你。”

        宋隶瞥了他一眼,笑笑。

        “你自己一个人,离家又远,白医生又不喜欢你,当时是不是还挺难熬的?”迟然又问。

        “其实还好,”过了一会,宋隶说,“偶尔觉得有点,那种,怎么说——”

        “有一次,大学毕业不久以后吧,冬天,和客户喝酒,喝了挺多,饭局结束的时候,挺晚了,每个人,都有人去接他们回家。当时我还没买车,我就自己一个人往家里走,”宋隶顿了顿,“走到半路,酒劲上来,突然恶心,在路边的草坪上就吐了,吐完以后舒服了点,然后倒草地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宋隶说到这,突然笑了一下,“后来半晚上被冻醒了,然后就起来回家了。衣服都搞脏了。”

        迟然看着宋隶。光影在宋隶的脸上循环往复。

        “老宋,你以后要是还有应酬,我去接你回家。”最后,他看着宋隶,说。

        宋隶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一家串串店门口。

        “下车,这家串串我挺喜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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