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抓狂
迷迷糊糊之间,苏南感觉她躺的很不舒服,好像是躺在一块高低不平的坑地上一样。
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逐渐多了一点意识,觉得身下有种潮湿感,还有种泥土的味道,她的眼皮好沉。
奇怪,她为什么睁不开眼?耳边有个声音,一开始很远,慢慢的越来越近,是哭声,一个小孩的哭声,吭吭唧唧,像水龙头没有拧紧一直往下滴的水,让她心烦,她很想大吼一声,别哭了!
她喊出来了,只是不是她以为的大吼,在别人看来,就是微弱的哼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意识到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巨大的惊慌给了她力量,她突然睁开双眼,首先看见的是黑暗阴沉的天空。
好吧,这是晚上,但是她还是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又闭上眼,等等,刚刚那哭声是什么?她随即又马上睁开眼睛,望向自己旁边,果然,有个四五岁模样的孩子坐在她旁边,这会被她睁眼又闭眼,正愣愣地看着她。
苏南泄气了,她不知道什么状况,旁边的孩子看她不理他,又开始哭了起来。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半小时左右,她终于有了点力气,一使劲坐了起来。
头还是有点晕,但是她已经顾不上了。因为眼前的一切让她心慌。
她坐在一个农村的土房的院子里,一眼望去,月光下院子里破破烂烂,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前方的房子也是看着快要倒掉的样子。她的身边坐着个小男孩,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极度陌生,最可怕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该如何是好?
“妈妈。”
“……”
“妈妈”
那小男孩见苏南没反应,又喊了一声。
“你在叫我吗?”苏南连最起码的表情的做不出来了,惊吓到极点就是木然。
“我饿,妈妈。”小男孩可怜兮兮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南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救,起码自己还知道抓狂。
她迅速在脑中罗列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第一,她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做什么的,但是她直觉自己不属于这里。
第二,即便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触目所及,她所在的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全然陌生,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第三,夜半三更,除了一个一直喊她妈妈的小孩,她也没有可以问的地方,只能把疑问放在肚子里。
坐在这里不是办法,她大概能推测自己刚刚是因为某种原因晕过去了,也许是失去记忆了。
短暂的惊慌之后,苏南开始冷静下来思考。
这个农家院里,只有一个小男孩,没有别人。苏南试着站起来,头晕的厉害,浑身发软。勉强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歇口气,她试着敲门,屋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其实她也不抱希望,她在院子里躺这么久,如果屋里有人早就出来了。
“有人吗?”
没人回答。
苏南再敲敲门。这时,小男孩走过来到她跟前,眼神好像看傻子一样,有点同情又有点害怕,怯怯地跟她说:“妈妈,家里就我们两个。”
苏南觉得头更晕了,她一步迈进房间,老天,即使此刻啥都不记得,她也被这屋子的破败所震撼。
一间土瓦房,还能看见屋里的房梁,上面吊下来一根电线上头有个古老的白炽灯泡泛着微弱的黄光,房梁和电线之前还悬挂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房间里很空旷,因为仅有的几件家具都靠墙立着。一张木头床,床头还是破的,旧木头的颜色。
床的旁边有个矮柜,看起来还算完整,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
衣柜对面是一张方桌,这看起来是这屋子最值钱的家具了,因为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还泛着一点点油光……
看来是吃饭的地方。她再环顾屋内一遍,唉,连个椅子都没有……
柜子上有个生锈的圆镜,是很古老的样式,下面的托架和镜子的边缘上都是铁锈。苏南走过去,镜子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她擦了擦,里面有个好看的女人,鹅蛋脸,柳叶眉,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
苏南发现她完全不认识镜子里那个人,她拍拍自己的左脸,镜子里的人也拍拍自己的右脸,她使劲揪了一下脸蛋,疼的叫了一声,“啊——”镜子里的女人也同时揪自己的脸。
苏南看着镜子里一脸惨白的人,她此刻确定无比——自己是真失忆了,连自己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小男孩听到她的叫声,过来抱着她的腿。他的身高也就只到她的大腿。
苏南蹲下来,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虽然很瘦,但是眼睛很大,透着机灵。这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苏南紧紧抱着小男孩,就好像马上要沉入水底的人抱紧一根浮木。
这个夜,好冷。
她突然想起来,这孩子叫她妈,那该还有个爸啊。
她一把抓住男孩的肩,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呢?”
小男孩看看她,好像在想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等了几秒钟,吸吸鼻子,一脸委屈地说:“妈妈,你说爸爸走了,不回来了啊。”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知道为啥都会淅淅沥沥的流鼻水。
听到这个回答苏南松了一口气。随即她愣住了,按理说正常人听到自己的丈夫疑似失踪或者死了都会伤心吧?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咕——¥……&”
“这什么声音?”
“妈妈,你也饿了吧,我们都两天没吃饭了。”
苏南一怔,难道这就是她刚刚晕倒的原因?不说还好,这会儿真的觉得饿的头晕眼花。她可不想再晕一次了,刚刚晕过去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再晕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为什么自己两天了都不吃东西?苏南百思不得其解,她想往厨房去看看。可是站起来,却不知道往哪里走——
想了想,她蹲下跟小男孩说:“额……那个,我们都饿了,要不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我看过了,家里没有吃的了。”
“……”
“再去看看吧,来,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哦。”
小男孩又露出一副看到傻子的神情。他觉得妈妈自从在院子里摔到脑子后,醒过来就不太对劲。难道摔傻了?
苏南选择忽略掉那眼神,当做没看见。“快点,你走前面。”
厨房就在这间正屋的东面,还没进门,准确的说,是门槛,因为根本就没有门,只是一个破旧的粗麻布帘子挡在门口。
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粗麻布变得跟石头一样的颜色,乍一眼看上去,颜色倒是跟门也没什么两样。
一脚跨进厨房,苏南就傻眼了。这哪是厨房,这就是个只有个灶的房间而已。
屋顶上还有个洞,站在下面,能感受到风从屋顶直往下灌,倒是吹走了一点她心头的烦乱……
灶上什么都没有,旁边有个缺一条腿的桌子。说是桌子,其实就是用一块木板和木棍钉起来能勉强放置东西的台子而已。上面就有几破碗和一个缺了一个大口子的舀水的瓢。整个房间都覆着一层土,十年没动过那种。
小男孩回头看看苏南,看吧,这就是他妈说的“奇迹”。
苏南在刚刚跨进这个门槛的一分钟内,脑子转了两圈。
眼见这个家之破败,连点吃的都没有,整个一个家徒四壁,这样子实在也不像之前有住人,自己又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不管这个小男孩是不是她的孩子,唯今之计,只能跟眼前他建立共同战线了。
她蹲下来,眼泛泪光,定定地看着小男孩。
“孩子,我刚刚发现一件可怕的事。”苏南发现自己眼泪很充沛,稍微酝酿情绪就如泉涌般流出眼底。
这倒是件好武器。
男孩惴惴不安地看着她。他实在想象不出,除了他们快要被饿死这件可怕的事情以外,眼下还能有更可怕的事?
“我,我刚刚发现自己可能摔到头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哦。”小男孩点点头。
“你明白吗?我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还有你叫什么了。”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苏南用手抹去喷涌而出的眼泪,尽管她说的句句属实,但是她也觉得自己这眼泪有点夸张了。
奇怪的是,小男孩看到她哭的这么伤心,似乎并不惊慌。比较而言,她刚刚昏迷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比较害怕。
苏南心里觉得奇怪,小男孩看她哭似乎见怪不怪的样子。
“妈妈,你别难过,我知道你摔到头,变傻了。”
“我会保护你的。”他一脸认真,学着刚刚苏南的样子,摸摸她的头。
这小男孩很聪明。这是苏南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事。
她给自己找了个什么盟友?
一个人小鬼大的儿子?为什么有种荒谬而不是欣慰的感觉?
————
“你叫苏南。我叫秦一杰。”
“哦。”
“爸爸叫秦越。”
“他死了?”
“……”黑暗中小男孩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你说他走了不回来了。估计差不多意思吧。”
“我们为什么这么穷?”
“因为你什么都不会。以前都是爸爸寄钱回来给你。”
“……”
“那他以后不寄了?”
“我才五岁,我怎么知道那么多。”
“这个房子是爸爸留给我们的,我们没有别的家了。”
“……”
“你爸爸也太抠门了。”
月光下,一大一小坐在院子里,声音在晚上显得特别悠远——
苏南抬头望天,不知道明天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再不吃饭,他们就没有明天了。奇迹会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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