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妹在哪
“哥哥,我要下山!”
她爬到树屋的顶上,伸手对着阳光探去,甲片上盖了一层藕粉色、但乍一看和常人无异。
今日一早,后青就买来工具和色膏,为她打磨利爪忙活半日,她高兴的不得了~
“好,你当心下来。”
下山后,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摸到了门柱上的木屑、摸到了面碗的滚烫、摸到了珠宝的凉滑、摸到了孩童稚嫩的小脸……
直到天黑、村里挂起了灯,召唤外出的人回家,他也拉着她回去了自己的家。
可是……利爪坚硬,打磨太慢、新生又快,她开始沮丧起来……他安慰她道没事,之后他都为她打磨涂色。
兄妹二人与申烁熟络起来,慢慢得知,申烁儿时一家人外出送货,遇到妖兽袭击,他重伤昏迷,双亲惨死,妹妹下落不明。
冬季日里,山林冷清。
贾宅设宴请了好些人,后青不让她喝酒,每次都紧紧看着她,她也只得浅尝辄止。
席间热闹,几位女眷朝她嬉笑“妹妹生的好看,为何不穿裙子、也不梳妆?”
她正卖力嚼着、便随口答道“我们是猎户,我不喜欢梳妆,长裙拖地太过碍事。”
女眷又问“那妹妹定去过许多地方,给姐姐们讲讲?”
这下难住了她,后青在一旁解围“外面乱世多险阻,唯有安度一生,去过哪里不重要。”
女眷们不再接话,却小声嘀咕着“原来没见过世面,你看那手,也定是没少干粗活。罢了罢了…”
桑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淡粉的色膏与甲片的厚重格格不入,越看越生气,也没食欲了,拿筷子杵弄吃食。
席上一直热闹着,大家饮酒说笑,晚些众人散去,贾老伯留他俩叙话。
“你兄妹二人,不光长相不同,脾气秉性也不同……那几个妇人目光短浅,但有一点说对了你俩,隐居山野,有些可惜,出去瞧瞧这世间的模样。”
申烁坐在一旁,看着许久不语的桑儿,问道“你可生气了?后面都不怎么吃了……”
桑儿的脸上写着不悦……“我不在意他人的三言两语。只是她们说我的手快烦死我了,恨不得砍了!”
老伯用手指敲敲桌子,道“永久之计,需得斩断指甲,敷上石粉,才能不再生新”
桑儿眼前一亮,申烁解释道“战场上常备石粉,撒在鲜活的皮肉上,片刻烧灼为焦炭,这样可以止血。
“不可!”
后青一把拉过桑儿的手,打断他们的谈话“此法太过危险,我愿为妹妹日日打磨。”
申烁“你愿?那她愿吗?还有,这柔弱的色膏……她真心喜欢吗?”
老伯看差不多了,当即开口“老夫偶然得了一把短刃,削铁如泥,可借你一用。”
精美的盒子里躺着一把匕首,它周身乌黑弯曲,上面有许多小孔,顺着光亮透出金色,剑柄是铜制镶嵌白银花边。
后青婉言谢绝,拉起她的手要走,可谁料……她抄起桌上的匕首!一个箭步冲出屋外,转瞬爬上了房顶。
他上前伸手想拦,却连衣衫都没碰到。他吓坏了,要上房寻她。这时,房檐上传来清冷的声音……
“哥哥,我喜欢与你山间游荡,甚是逍遥自在………我也喜欢素衣常服,干净利索。可我……可我……不喜欢我的指甲!我甚是厌恶我的指甲!哥哥的妹妹,应该是,人的模样”
他一时愣在原地,扪心自问,他愿为她遮风挡雨、赴汤蹈火,他的妹妹总是无忧无虑、纯真快乐,一盘点心就可以让她高兴一整日。可现在……他也不知怎么是好……
接下来的,利刃敲打瓦砾的声音,一阵叮嗙的清鸣。她跳了下来,衣袖和双手都是血渍,她慢慢走向他,他什么也没说,扔下匕首、拉着她就径直走出了宅院。
申烁取了断甲、放在桌上,老伯捏起看了看,心里思虑良久……“他们出自甘方,那里有猴面枭,可她明明不是妖呵呵,甚是有趣…有趣…“
回到山洞后,他拿出石粉,帮她灼烧断甲,她忍着疼一动不动,十指之痛直达他的心底
她的伤一向恢复的很快,但因为缺少了坚硬的甲片,指尖的受力让她倍感疼痛,有时还得缠绕着布条。
后来她选的色膏是明亮的紫色,就好似熟透的桑葚果子。
冬去春来,春退夏至,日子舒心快活。
她也会学着村中妇人在发顶夹花,选她最喜欢的榕树花,用她的话说,其他小花都长在地上给人踩,这花长在树上让人仰头而望,其他的花只能与泥土为伴,这花与风雨为盟。
她因暑热穿的少,他佯装擦汗扭过头去,她顽皮的将脸凑上去,轻轻吹气,说着哥哥我帮唤来了清风,他嘱咐她衣要遮体、提醒她注意礼数……
他包揽了所有事情,她一直无忧无虑,她说什么天空广阔,若是能飞多好,他笑她胡思乱想。
就这样,三年过去。
转眼,梁后青已经十九岁,成长为青壮年,他身姿挺拔、步履带风,他虽猎户出身,待人接物却温润谦和。
桑儿也长大了不少,因不知生辰年月,他估摸着应有十六岁了,正是青葱年华、容貌如花。
虽然眼看到了成亲的年纪,但她一直回避这个话题,他就想再等几年,左右不急的,反正一直陪着她、守着她。
记得那天,日头很热。
梁后青去贾老伯的宅院,桑儿在村中小铺吃着茶点、听着说书的讲故事。
忽然间,她耳朵动了动,听见异响,寻出去看。
只见,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相拥,两人都在哭泣不止,晨黎士兵上前大力的拉扯。
光天化日就抢人啊!在长乐里住了这么久,和村民都相处融洽,怎么能看着他们欺负人!
桑儿冲上去就猛踹一脚,大力让士兵翻滚在地。
士兵大怒,喊道“招选门徒。你敢捣乱!”
“管你什么理由,敢抢人,就该打!有我在,看你们谁放肆!”
她没听明白,但也不示弱。一旁妇人哭的哽咽不止,磕磕巴巴的说“给了吧……给他们吧……”
桑儿这不乐意了,好心不被领情“都说了有我在!不要怕!”
又围上来几个士兵,虽人数处于劣势,但她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经过一小段的撕打,士兵都摔倒在地。
她洋洋得意的掸掸衣服,这下村民还不得更喜欢她,孩子们肯定围着她、求她教功夫,卖点心的铺子也……
“啊!”
突然!暗处射来一银针,刺入她的后颈,她立马伸手去摸,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慢慢向后倒下去。腰间,一只手扶住了她,她耳边嗡嗡作响、最后眼前一黑
晚些时候,后青出来寻她,可怎么也找不见,他慌张起来,不停的呼喊,村民将看见的告诉了他。
顿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思索片刻,他向贾老伯宅院飞奔而去。听他说完,老伯叹了口气,慢慢说道
“晨黎主城东逾,立有五门,各司其职,每五年招选一次门徒,多是无依靠的孤儿、家中贫困送出的。若是没能被门主选上,便留下做了士兵、佣人,也算是有个温饱。”
后青“从未听说过这事,何况我们不是晨黎人,妹妹更不可能主动前往。”
老伯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五门招选,不容有失。我猜,你妹妹阻碍了士兵的差事,拦下本该送出去的孩子,那她就得顶替这个空缺。”
后青忽然起来,走到跟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老伯在晨黎族中有些威望。若能救回我妹妹,我定效犬马之劳。”
老伯摆摆手,“好了好了。许是老夫年迈了,你兄妹每次来,这府里都热闹不少,让老夫心生怜惜。掌事门主我认识,我写封信于他,他看后自会帮你。”
之后老伯写了一封信交给他,还有块令牌,上面刻着“掌”。申烁给梁后青牵过来一批马、带了一袋干粮,目送着他疾驰远去。
回到内院后“先前义父让送的信已经到了……”
老伯长舒一口气“老夫只求,有生之年见到部族大业,这世间能有个新的模样。”
桑儿在颠簸中醒来,她被关在一个大轿厢里,双手双脚都被困住,嘴上也缠了布条。
她无法动弹,她快速观察四周,这里还有十几个少年,都神色自若的闲聊,说什么……终于不用天天挨饿,还能帮衬着家里。还说什么……主城里的吃用都好,等不及要看看。还有人说……自己打伤了士兵,要略施惩戒。
后颈的疼痛还在,眼前的晕眩还在,她疲惫的躺倒……环顾四周、侧耳听去,快马拉着轿厢疾驰,周围有七八个骑兵,她心知硬闯不是办法、决定静待时机。
几日后,后青辗转多地来到主城东逾,他是异族不能入城,被带去城外的客院,见掌事门的门主,此人少许富态,衣着讲究,笑脸相迎。
“这位公子,在下是城中掌事门主,名为常雍”
梁后青将信交给他,急着发问“还请常门主帮我找到妹妹,她现在身在何处?”
常雍拍拍他紧绷的肩膀,说“此时车队还在路上。你先吃点东西,去后院休息。”
随后不管后青的追问,他都不再搭话,自顾自讲起别的,给后青介绍晨黎的事情。
主城中设有五门……
典林保管书卷典籍,包括上古的历史、禁忌之术,号称无所不晓。
武卫负责的护卫与征战,包括巡查领地、平乱、除妖。
驱持负责圈养驯化,妖兽不能与人共处,都关在驱持门内。
常事负责大小事务,求医问药、庆典接待等。
泰曲掌管歌乐,门主是和族长并肩而坐的人。
而一直慈祥的贾老伯,是上一任的掌事门主,常雍是贾老伯的门徒。后青此时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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