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眉眼生花
离城第六日。
到了傍晚，两人并肩坐在山顶，四周下了结界。
她说“山下百家灯火，虽星星点点，但聚拢起来、可比那烈日的光亮。”
他说“你所言，总是与众不同。这世间繁华，可惜不能陪你共赏。”
她说“你我山海相望，虽不在一处，但也算共赏了。”
他说“那日后我看见世间繁华，便想起你。”
她心中不舍，想认识真正的他，便提议“临行前、让姐姐看看你的伸手吧。”
他起身，取过一柄长剑。剑鞘光亮、嵌着玉石，剑柄刻着盘龙圆纹。
他抬手抽出长剑，剑刃锋利无比、冷冽如寒风。
他手腕轻轻旋转，长剑映出的寒光闪动，如同游蛇来回穿梭，围绕周身四下行走，银白的剑光与那墨色身影交织。
他手指纤长、骨节分明。他腰身劲瘦、身姿挺拔。他内力暗蓄、苍劲刚毅。
她手肘支着双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身后是华灯初上，她心里感叹，当真是美极了，繁华也就如他
他看出她的心思，向后撤了一步，抬脚用力踏地、内力震起枯叶，甩起长剑、气息翻腾，带起落叶，飘于眼前。
他执剑劈去，几道白光过后，叶子分崩落地。
她定睛一看，每一片叶子都平整的切成三瓣。
“姐姐可还满意？是否让我，也看看，真正的你”
“我用双刀，现下没带……要不对了！你等我。”
说完，她自己往山下跑去。
贾宅中。
桑霞来找申烁告别。申烁扔下手头事务，走上前。
“桑姑娘，你日后保重，万事当心。”
她看着他认真嘱咐，知道他是真心待自己，于是决定开口……
“谢谢你总帮我那日我被抓，扶着我的人是你吧？”
申烁先是愣了一下，并未回答“希望你日后，平安喜乐。”
夜幕降临、寒风瑟瑟。
突然，夜空传来一阵呼呼的声响，崔护卫立马拔剑上前。
随后，一只灰斑大鸟展翅而落，站定在二人面前。
桑霞探出脑袋来“是我。瞧把你们吓得。”
夏江鹂上前，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大物，道“莫非这是，妖兽你要用这返程？”
“夏弟果然聪明。让你见见，真正的我。同时，正好还有一事，一并做了。”
“何事？”
她抬抬下巴，甩了个笑眼，道“回礼！带你乘在天上奔腾的马。”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会意一笑“有劳。”
崔护卫目送二人骑着大鸟飞上夜空，看的是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盘旋在高空中，他单手紧抓她的腰封。她总是以姐姐自居，何曾放过逗弄他的机会，她对大鸟说“我这同窗，第一次见苍鸾，让他瞧瞧你的能耐！”
大鸟扭头看了他俩一眼，鸣叫一声，振翅向上攀去。空中停顿一下，转瞬掉头俯冲向下，带他俩在风中穿梭下坠，好似要被风扯走一般。
一会儿，大鸟就又回到高空，绕着长乐里盘旋，此刻四周只有风声，再无其他，好似世间只剩他俩。
“你故意这般吓我，若我不敢来见你，可就没有回礼了。”
“你若不来见我，我便上门去找。你还是好好想想，回什么礼，可别送我不喜欢的。”
“你见得奢华之物，也能受得住清苦。你志在高山深海，又愿好友咫尺。你喜欢美酒，但酒品可不怎么好，我可说的有错？”
“一点不错，你我二人，便是知音。”
“依我看，不光是知音，更是知己。”
她开心的笑了，扭头去看他，万千灯火映在他双眸中，他眼里就像有花，当真好看。
可她殊不知，这侧目一笑，在他心里生了花，扎了根。
过了会儿，苍鸾落回山顶，夏江鹂跳了下来，他道“待你有了把握，在晨黎领地外，你寻一处自己的宅院。”
她不解“寻了何用？”
“日后，可以通信。等我回去，想个周全的办法。”
两人告别。苍鸾腾空而起，夏江鹂站在原地，看着她飞入昏暗无边的夜空。
一旁崔护卫问道“公子，此行带的那份令牌，难道不是给叶姑娘的？”
夏江鹂“原本是。可我发现，竟与她志同道合，知她定不会委身于异族。”
离城第七日，
她回到东逾时，天还没有亮，她先去还了苍鸾，再回了泰曲门。
简单梳洗后，她便跪在内院，等着应有的责罚。
过了会，千颜走来，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呦，回来了？”
桑霞直起身子、随后跪拜“徒儿回来迟了，甘愿领罚。”
千颜不急不恼“为师还以为，你私逃叛族。便抓了那你几个小友，备着严刑拷问。”
桑霞一听急了，连忙上前“我没有叛族，我一时贪玩，回来晚了。是我一人的错。与他们无关！”
千颜玉指遮面，笑起来“傻子我若想抓你回来，你还能躲的掉？”
桑霞听出是吓唬自己，松了口气，答“徒儿知错。”
千颜问“既已回来，那你说说，为师不在几日，犯了什么错？”
桑霞冷静下来想一想，长乐里可能有三族的眼线，既然不能撒谎，那就如实说了，除了掌心的字，那是旁人看不到的。
之后，她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从第二次出征灰木林开始，讲到烧毁虫洞、讲到去长乐里见同窗，讲到自己贪玩回来晚了
突然，千颜一掌拍在桌上，眼里的神色骤变，责问“你上次回来，可没说洞里有树。”
桑霞答“上次并未发现，这次才发现地底空隙、才发现地下的树，因烧毁了，只带回来残骸。没人认识”
千颜靠近她，恐怖的气息扑到脸上，压着嗓子问“你说说，那树长什么样？”
桑霞形容了一下，举着手比划……
突然间，“啪！”
千颜一甩手，重重的扇了一个耳光，她回过头来，看到千颜面目狰狞，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她不解，回来复命迟了，千颜并未生气，可说着说着，却动起手来。
千颜咆哮“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私自烧洞，谁准许你烧了那树！”
她不卑不亢的说“那树有什么特别若师傅喜欢，日后徒儿去找。”
“啪！”
又是一个耳光。千颜揪起她的衣领“你找？想寻就能寻到？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她本就怀疑千颜给自己种了蛊，心里本就愤愤难平，这儿又挨了两个巴掌，她也心里气愤，喊道“师傅若想罚我，只管来，何必有意为难！”
千颜的面容更加扭曲，眼睛变得狭长、嘴角咧到耳根，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就在这时，桑霞耳朵动了动……她惊恐的看向千颜身上，目光四下寻找着，视线落在千颜腹部，因为那里有声音。
千颜单手捂着腹部，一掌震开她，说“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耳朵，为师可以替你割掉它们。”
桑霞跪坐在地上，倔强的抬起头“徒儿知道了。”
千颜恢复了容貌，说“依你说的，领罚吧”
之后，周围袭来一股寒意，便如群蚁啃食，从皮肤到骨缝，都巨痛难忍，她闭着眼趴在地上，她心里知道，死不了，忍过了便好
千颜眉眼巧笑，边往外走边道“你可是答应为师了，日后去找那树。”
桑霞后来疼晕了过去，直到晚上才醒过来，她吃力的爬起来，嘴中有浓浓的血味。
她想起千颜肚子里的声音，好像是虫子不过泰曲门养蛊，应该不算稀奇事。她回到自己的卧房，梳洗利落，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回城第二日。
一大早，侍女来报，说梁后青在门外等她，她跑了出去，看见熟悉的背影，她大步冲上前去“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他的眼中，永远备着温柔“桑儿，你离城后，我每日早上来此，看看你回来没有。”
天亮后，后青带着她在武卫门中用早饭，与啸虹和蒙己坐在一桌。
桑霞“一会儿陪我去找梨落吧。”
后青“好。这几日不染不在，刚好你回来陪陪她。”
桑霞“不染怎么了？她怎么了？”
啸虹“就是那个暮筱，仗势欺人。”
蒙己“虹儿，门主都做了定夺，我们不能妄议。”
原来，在她出征的时候暮夫人就回城了，有一日梨落去典林找不染，碰上暮筱故意刁难，两人还动了手，后来暮筱找到暮氏出面，故良训斥不染作为师兄失职、禁足10日，赤苏要求梨落赔礼道歉。
一会儿到了驱持门，见到了梨落，她扑在桑霞怀里就开始哭“呜呜呜桑姐姐，我不能见不染了。”
啸虹“哭什么，振作起来，我和桑霞帮你报仇。”
桑霞“我听说禁足10日，这样也好，你俩相互记挂着，惦念着。”
梨落抬头，含着泪光“什么意思？”
桑霞“就是不染这几日见不到你，自然也会思念你，见到你后会更加欢喜。”
啸虹“我在话本里看过，叫什么欲擒故纵。”
后青插话“没想到虹师姐也是好学好问，师弟佩服。”
蒙己“哪儿是好学，她借来那么多书，可正经看过师傅催了多次，何时能看完。”
桑霞拉回话题“当下，先教训暮氏。明面上估计讨不到便宜……”
后青“桑儿，你莫要出什么歪点子，还是应该稳妥行事。”
桑霞“哥哥别担心，我自有打算。而且，这次要拉上常易。”
当晚。
啸虹、蒙己抱着一大摞书本去了典林，守门的两个门徒拦下“门中都已经歇息，还请明日再来。”
啸虹“小师弟，我爹要求我今日必须还了。要不你带我去问问故门主，如何是好？”
守门人一听她提及两个门主，有些为难，蒙己接着说“你带我们悄悄进去，还了就走，完全不会惊扰你们门中。”
无奈之下，一个守门人领着两人进去，另一个留下看守。
过了一会儿，常易带着梨落前来，说是冬夜里寒冷，给守门人都备了参汤，并拉着那人开始嘘寒问暖，好一会儿才带着梨落离开。
桑霞趁机翻墙而入，典林门中本就少有习武之人，看守都集中在山上养书楼，她在门中可谓穿梭自如，不一会儿找到了暮筱的住所。
暮筱没有和同门睡在大通铺，而是自己独住。
她轻轻推开窗户缝，往里面瞧去，冬日屋里都是摆着一盆炭火，床和门之间有一个精美的屏风，此时暮筱正是熟睡，她抽出背着的竹竿和火油，一通鼓捣……
事后她一溜烟撤退，跑去后山与后青汇合。
晚些时候后青才来，带着酒壶，与桑儿一边喝一边大声说话，正好撞见一波巡夜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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