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よ来い

流るる雨のごとく，流るる花のごとく

        春よ远き春よ，睑闭じればそこに

        爱をくれし君の，なつかしき声がする

        春よまだ见ぬ春，迷い立ち止まるとき

        ……

        “你在唱什么？”羽生坐在菊地接骨院的床沿，有些好奇地问我，像是憋着什么话想说，却又吞吞吐吐的。

        午后的光像潮水般灌满整个房间，哪里都是金灿灿和亮堂堂。虽说是接骨院，却没有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反倒摆了许多盆栽和裱画，清水花瓶里插着无从辨别的细杆野花，落下几片干燥的叶，但依然倔强的梗着头，房间里的老式装修风格，显得一派可亲。

        听说是院长菊地晃——菊地爷爷为了迎合入院孩子们的心情，特意保留下的古早与温馨。

        “你没听过么？松任谷由实小姐的《春よ、来い》呀，很有名的。”我停止哼唱，认真的回答。

        “我听过，但是你哼出来，它好像就变成了新歌。”

        “走调是天生的好不好，我也不想呀！”

        他眯起眼睛笑了，歪歪头躲过了我顺手扔过去酒精棉球。

        见我瘪着嘴，好心的菊地爷爷不知从哪个衣兜里翻出几粒彩色的泡泡糖，笑呵呵地分给我和羽生，温情脉脉地解释：“如果再不说点俏皮话来分神，我们小结弦啊，估计就要痛呼出声了。”

        “所以，就原谅他吧。”他慈爱的对我眨了眨眼。

        “菊地爷爷，”羽生不满的反驳，“我还没有那么弱。”

        他不肯认输，不肯以软弱示人，但却实实在在的痛着。觑见羽生随着针灸时忽然绷紧的表情，以及肿成婴儿拳头大的关节，这一切又都变成了无需注解的明朗，我想也许有的时候，忍耐也是一种温柔。

        口腔里的甜味胶质，被反复咀嚼后变得既薄又软，鼓起腮帮吹出了不大圆溜的泡泡，用气息将它无限填满，直到啪的一声，恢复原状，像是一个短暂的惊叹号。

        今でも返事を待っています

        「我在等着你的来信啊」

        どれほど月日が流れても

        「无论时光如何流逝」

        ずっとずっと待っています

        「依旧盼望不停」

        我断断续续地哼着曲子，如此循环往复。

        羽生则躺平在病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虽然不发出声音，但也跟着口型唱了起来。

        “小春乙为什么喜欢这么久远的歌，以你的年纪，似乎应该会喜欢更加时髦的调子多些？”菊地爷爷推了一把老花眼镜，半是疑问半是不解，但手上的工作仍在一丝不苟地进行着。

        而羽生转过头看向我，似乎也在等我的回答。

        “妈妈希望我在春天出生，做一个春天那样温暖的人，所以取名春乙，只不过是我太着急，所以冬天还没过，就急忙钻出来了。”羽生点点头，点评：理想很丰满。

        “喂！”我作势要在他的蘑菇头上狠狠敲一记栗子，而后又不免落于俗套的奉劝自己，算了算了，关系好才会这样。

        而他斯文的脸上，此刻是大写的有恃无恐。

        是呀，再怎么温柔早慧，也到底是个13岁的男孩子。

        爱玩、调皮、恶作剧才是占据大部分情绪的天赋因子，但一定有什么，是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将前者通通按压下去，以绝对统领的地位，凌驾于它们之上，让羽生宁愿挨着痛，忍受着寂寞，也要在冰面起舞的东西。

        是毫无疑问的，热爱。

        我老气横秋的想着这回事。

        即使非常努力去回忆童年的琐事，也只能记个大致的轮廓，“小时候，妈妈经常唱给我听，说与我名字很般配，自然就记得。只不过现在想想，歌词里都是情啊爱啊的，其实好像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可能只是妈妈她自己很喜欢吧。”

        “但它确实是个会令人想念春天的名字啊，这很不错。”菊地爷爷收了针，拍拍他的小腿，示意可以活动了，“说起来，结弦的名字，还是爸爸给取的吧。”

        “是的。”

        羽生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身上的骨节咔吧咔吧响个不停，像个被调校完毕的齿轮轴，灵活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原地蹦蹦跳跳一阵，确认自己恢复到了何种地步，菊地爷爷苦笑着要他快老实些，别再扭到哪里。

        结伴回家的路上，太阳逐渐化作夕阳，阴影中的群山也被形容成黄昏的浪漫写意。我仍坚持哼着那几句不算跑得离谱的歌词，最后惹得羽生不得不轻轻揪住我的小辫子，迫使我停下来。

        “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羽生打开背包，将班长买的零食分出一大半给我，我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汗水被迟来的风带走，觉得今天非常值得。

        “假期作业有着落了嘛。山本老师说可以合作完成，我们仨还有班长，就组成小分队了，要不你也加入吧，反正是拍你。主要是我们羽生选手每天都忙着训练，也没时间做。”我诚恳的对他发出邀请，在「我们羽生选手」这几个字里，也一定咬了重音。

        奶油味的曲奇饼在我眼皮下摇摇欲坠，跌落的瞬间，羽生闪身过来稳当接住，动作倒是意外的帅气。

        “要好好抱稳了呀。”一边摇头唏嘘，又不得不替我承担手上多余的重量，他背着自己的书包，拎着我的零食包，还要听我一路絮絮叨叨。

        有些时候，也很羡慕羽生。身边有体贴大方的姐姐，也有鼎力相助的父母，有在伤病时及时医护的菊地爷爷，也有陪他不断追梦的奈奈美教练，他们都拥有独一无二的位置，各司其职的围绕同一目标努力，流过的汗水会浇灌荆棘，在每朵花里开出星星。

        闪闪发光的他们，终将自成星系。

        ※

        ——“对了，结弦二字的含义是什么啊？”

        ——“等你那首歌能唱全了，我就告诉你。”

        ——“你不是不喜欢《春よ、来い》么？”

        ——“谁说的？我挺喜欢的哦。无论是歌曲，还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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