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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西奇遇(一)


  天色亮的越发早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睁睁地看着天边的第一缕曙光倾泻而至。

  又是一夜未眠,我却罕见的心神不宁。明明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都不如这次令人心焦气躁。

  因为迟隐的一句话,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说他知道我的身份,但他后来又说他不会伤害我。等我回过心神再想追问他时,他却不再理我,径值回屋了。

  他讳莫如深的表情实在让我忍不住探究。

  莫非他是朝廷中人?还是其他势力?

  我理不出头绪,觉得从未有如此头疼之时。

  太阳缓缓升起,林间鸟鸣清脆。我穿戴整齐,拿起千殊走到院子以外稍远的地方,毕竟舞剑有声,若扰到旁人就不好了。

  然而我手里拿着剑,激荡的心也未能平静下来,反而让这种情绪影响到我练剑时的姿态。手不平,身不定,身形更是潦草。

  我更加气恼,握着剑柄的手不断地用力,手心被硌得生疼也不想放开,索性由着自己的性子把恼怒都发泄出去。

  “一大早的,薄姑娘似乎心情不大好?”我猛然回剑,荀修站在远处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何时过来的。

  我收起剑,面色如常地回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过一些小事情罢了。”

  “小事?我看你方才的剑法舞得不是很顺畅,习武之人切忌心猿意马,姑娘心里的事应当不小了。”

  他从昨天到现在,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减半分,好像什么事在他眼前都不值一提。

  但他的笑意有几分是出自真心,我不得而知。且不是我自恋,我总觉得他在看向我时的笑容最自然,仿佛我是他的知己好友,他在我面前可以无尽放松。

  他也是,迟隐也是,他们都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明白,世间险恶,多几分提防总是没错的,毕竟我也从未向他们提及我的真实身份。

  我轻轻一笑:“荀公子起的也算早了,可是不适应这山野间的住处?”

  他衣着华贵,礼节周全,看起来就应当是官宦子弟。

  “没有,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他解释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现在就走?”

  “嗯,时间紧,不能再耽误了,不然我那好友等急了,我可就没好果子吃了。”他揶揄了他那好友一句。

  “既如此,便早些上路吧。”

  他温润一笑,问道:“你喜欢月季花吗?”

  月季嫣红艳丽,香气沁人心脾,我幼时很喜欢。只是自己遭封变故,对于颜色鲜艳的东西就冷淡了一些。

  我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还可以”,结果他满含笑意的眼睛里又添了几丝落寞。

  但他立刻就掩饰过去:“无妨。”

  他走到我身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那玉佩通体润白,晶莹剔透,还飘着一股异香,上面刻着月季花的图案,下面垂着一条鲜红的穗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是何意?”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送我东西......

  “是你昨天说的,咱们相逢既是有缘,我送你这块玉佩,算是当成缘分的延续吧。”

  “此物实在贵重,子斓受之有愧。”我马上拒绝。

  “你看重它那就是它的福气。况且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的时候。你若真的不喜欢,丢掉便是。”他往前一递,“现在它是你的东西了,它的去留由你来做决定。”

  我有些无奈,不肯抬手。他看我固执的样子,拽起我的手强塞给我。

  “留着它,你会有用处的。”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我一直相信我们的缘分未断,将来还会再见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是不喜欢月季,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回去我让人种植,来日绽放时供你观赏。”

  “为何独独对我如此特殊?子斓自问没有什么好本事。”我直接了当地问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是以后。我现在真的顶顶讨厌“以后”二字。偏偏我跟他还没什么交情,不适合刨根问底。

  “我走了,你保重。”

  他扬长而去,并未回头,并未留恋,仿佛仅仅是一个过客而已。

  早饭过后,我们一行再次启程。祁茹还左顾右盼地问荀修去哪了,我只淡淡回复一句走了。

  “人家走人家的,偏偏要你来过问?”姜渡又开始新一天的嘲讽。

  “一大早就跟我杠?早知道就应该昨晚给你下点泻药,你今天就老实了!”

  我们对此场景已经见怪不怪,相处了将近一个月下来,他们也只会过过嘴瘾而已。

  我还是忍不住看着前方迟隐的背影,他的步伐是我们之中最为稳当坚定的,身姿也是最挺拔的,同行这么多天,我从未见过他有过惫怠懈懒的时候。

  “我总觉得那位荀公子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兰复婉有些疑惑地轻声说道。

  许承晋还是不太放心地环住她的腰身,闻言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在挽君楼里见过?”

  兰复婉扬起笑容,“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师姐,你怎么了?”祁茹看我一路上都不吭不响,跑回来挽着我的手臂,“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昨夜没睡好吗?”

  她一向睡得沉,不知道我昨晚心里经历了怎样一番风雨。

  迟隐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还是一贯冷淡,似乎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暗自瞪了他一眼,安抚道:“没事,只是昨晚觉得有些热,夜里醒过几次而已。”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千万得跟我说啊!”

  “知道了,小管家婆。”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头。随着我们的日夜兼程,周遭的景色也在不断地转换,从山间小路再到丛林沼泽,逐渐显露出战争留下的疮痍,再没什么人迹。

  我无数次想要与他谈起在越栖镇的事,但没有寻到合适的独处时机。毕竟身世一事事关重大,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提起不是明智之举,且难保不会隔墙有耳。

  远处似乎燃起了狼烟,许承晋耳力极佳,说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吹埙。

  “复行数十里,就是临西,临西的北侧就快到轩州边界了,那是宣政王的地盘。”迟隐看着远处零星半点的灰烟,笃定道,“那不是埙声,应该是士兵在操练时吹的号角,只是隔得远,不清晰罢了。”

  我对地理分布并不透彻,东西南北什么的能分得清就已经很不错了。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往前可能会有各路官兵的巡视,大家小心为上。”

  迟隐回头,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缓缓落到我身上。然而只是片刻,他就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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