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令(一)
大婚仪式过后,长青派又多了一则令人津津乐道的趣闻,当时在场的很多好事者甚至觉得头一次见识道如此生猛的的抢亲戏码,受了点小伤也不算亏,是以我觉得他们的脑子都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本来就要尽快离去寻找山月令,偏偏因着我的伤耽误了十天。罗俟安铁了心一样非要等我伤养好了才肯放我离开,但我深知已经不能在耽搁下去,便准备来个先斩后奏。
我让迟隐把他们都叫过来,除却兰复婉。迟隐自然明白,他甚至为了以防万一直接迷晕了兰复婉。这种防范意识我着实还得向他学习。
现在知道了山月令右令的地点,危险便在无形之中生成,我真的不得不慎之又慎。大婚那日我分明看见兰复婉也有不适的症状,虽然没有我那么严重,但也间接证明了她是有内力的,她的来路我现在还没明了,因此不得不防。
如今快到十月,昼短夜长,寒意渐重,天色也早早地暗下来。我只点燃了一盏蜡烛,房间里昏暗阴沉,唯有浅浅的呼吸声交替。我们五个人围在案台边,罕见地齐齐沉默,就连那一贯不正经许承晋也安分下来,没看见兰复婉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表面不靠谱罢了,心里还是能分得清孰轻孰重的,按他的话来讲:“我就算再怎么喜欢婉儿,也得先顾着大局。”
屋子里静谧得连根绣花针落地都清晰可闻,但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既然是我组的局,那就由我起个头好了。
“迟隐,你既然想跟着我,就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我轻声开口,单刀直入,定定地看向他,语气不容置疑,“否则,我们明日便分道扬镳。”
迟隐垂眸,默默地攥紧拳头,没有对上我的眼睛。他忽然又放开拳头,抬起眼帘,眼中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然。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轻缓地说道:“迟隐不过是师父赐我的名字。我本名叫宋允骁,是废太子宋浮湛的儿子。”
“你说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霍然前倾,险些将烛台打翻。许承晋压下心中的惊讶安抚我,只有祁茹不清楚其中的关系,姜渡便附在她耳边说“稍后告诉你”。
废太子宋浮湛在十年前和薄氏是一样的下场,无人生还,怎么……怎么也会有后人遗世?我蹙眉惊诧,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我震惊了。
他当然知道我在惊讶什么,只是惨淡一笑:“我是私生子,族谱里并没有关于我的记载,我一直被秘密地养在别院,所以才和我娘逃过了一劫。”
我竭力地平缓自己跌宕的心情,艰难地开口,声音都是涩涩的:“难怪,难怪你会不遗余力地帮我,我们的命,原是拴在一起的。”
“是啊,在一把大火烧尽过后,我二人的命,就是拴在一起的。”他呢喃着,“这个秘密我藏了多少年,如今说出来,却也没有想象中的好过。”
我亦听闻,当年赵钰得了指令抄了东宫,将太子与其亲眷都绑在刑场之上,再一把大火直接烧死他们。即便那时天降大雨,却也没有浇灭那熊熊火焰。之后他还如法炮制,也一把火烧尽了薄府,其行迹之恶劣罄竹难书!
我忽然想起,我与他在破庙的那个晚上。彼时他看着面前的火堆,一言不发,眼神是未来得及收敛的无名悲伤,而那股悲伤,我似曾相识。原来,竟是如此……
先前我以为他不告诉我是在故弄玄虚吊我胃口,现在却明白了,他这个身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说,一旦宣之于口,就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子斓,接下里我们该如何?”许承晋打破压抑的气氛,手哥俩好似的攀在我的肩上,开口发问。
我缓了一口气,低声道:“右令在徐州的罗刹谷,一会儿回去收拾行李,明晚秘密动身。俟安断不会让我此时离开,你们尽量轻些手脚,我会给她留一封书信。”
“师兄,你也明白我们此行是千难万险,你若不想你的婉儿受伤,还是亲自劝她留下吧。”我看向许承晋,只见他神明不明,沉默了许久,才道了一声“好”。
他第一次这样热烈地喜欢一个姑娘,现在让他们骤然分开,且不知归期是何,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我想开口安慰他,他反倒无所谓地笑了:“无妨,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怪我不好,偏在这个时候动了心。你放心,婉儿那边我去说。”
此事除了我和迟隐,原本与他们无由,却偏偏扯进好几个不相关的人,我心中既感激又愧疚。
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我们彼此的性子基本都摸个差不多,他们见我的表情估计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姜渡开口道:“子斓,你实在不必挂心,我跟着师兄是心甘情愿的,我相信承晋和祁茹对你也不会有半分埋怨的。”
“对!师姐你千万别多想,我们说好的,你可不许再扔下我啊!”祁茹缠在我没有受伤的右臂上,死活不肯撒开。
“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了?”我点点她的鼻子,“日后你可不许喊苦喊累的啊。”
祁茹蹭蹭我,黏黏糊糊地回道“不会”,看得姜渡一阵嫌弃地摇头。看着两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嘴炮,我连忙道:“好了,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今晚算是最后一晚能这么舒服的睡觉,明晚就又是风餐露宿了。”
他们这才收了打闹,先后离去。
迟隐是最后走的,他在门口驻足了片刻,回头望了我一眼,方翩然离去。那个眼神,包含了太多隐晦不明的感情,我一时琢磨不透,却下意识地叫住他。
他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只余低沉地为不可闻的声音道:“子斓,等我……等我做好准备,就把我的故事全都说给你听。”
在长青派的最后一日,我觉得格外漫长,几乎整天都守在窗子边盼日头西沉。
忽而一阵敲门声传来,我回神应到:“请进。”
原来是兰复婉。她今日未施粉黛,眼下环着淡淡的乌青,似乎昨夜没睡好。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如出水芙蓉一般,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她拿着一对护腕,温柔笑道:“之前我问承晋,他说习武之人的手腕最容易损伤,所以来长青派这些天,我就给你们一人缝了一对护腕,你们戴上以后可以保护手腕少受损伤。”
“这怎么使得。”我推辞道,但她依旧将护腕戴在我的手上不许我脱下来。护腕的软硬刚好,上面绣着卷云纹和兰花,还嵌着几颗小珠子,很好看。
“嗯,大小正合适。我选的料子既不会太刚硬会磨损皮肤,又不会太柔软起不到作用。”她细细地抚摸着护腕,眼里似有柔情缱绻,“就是……就是昨夜才知道你们要走,才连夜赶制出来的,下面的针脚有些粗糙,还望子斓不要嫌弃。”
“复婉……”我唤着她的名字,“多谢。”
“你千万别这么说。”她拍了拍我的手,细腻温和的触感与我布满老茧的双手有着强烈的反差,“这一路若不是得你们照顾,我怕是早就死在外面了。我还要多谢你们把我救出那座牢笼,给我自由。”
“你,你是心悦我师兄的吧?”我想要明白她是否和承晋是一样的心。
我原本以为这样大胆地提问会让她不悦,又或许她会红着脸否认。然而她却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不错,我心悦承晋,所以理解他。”
她掩下有些落寞的神情,展颜一笑:“我和他约定好了,会留在邕城等他回来。”
“好。”我攥了攥她的手,“等一切结束,他会带着你见他父亲的,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能不能活着。
她点点头,语气甜蜜柔婉:“我相信他。”当晚我留好书信后便悄悄离开了。
日暮西沉,夜月当空,伴随着冷风阵阵,我们五人各自都收拾好行李,再次启程。
由此,真正意义上的险途才算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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