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瓮头春
瓮头春酒黄花脂,禄米只充沽酒资。
这是“杜康祠”祠堂外柱子上写着的两句话,据说是杜康当年亲口所作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对美酒的喜爱,想来能长眠在酒香十里的同安城,杜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适才说那“人情世故”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大褂的中年男子,衣服看起来十分单薄,饶是江南冬日也不足以御寒,头发散乱地随风飘起,身前摆着一张桌子,摆着个破旧的醒木,坐在祠堂前,看样子也是个说书先生,只不过却没有一人驻足听讲。
敖凡和玄灵听到他说的,觉得有点意思,便起身上前,不过心中也有点疑惑,按理说说书这门生意如今在同安城,那是供不应求,像眼前人这般穷酸样子的说书先生,还真是少见。
“先生,你刚刚在讲什么呢?”玄灵上前问道,那原本自言自语的中年男子抬眼看着玄灵,都说“自古江南出美女”,可那中年男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玄灵,只因玄灵今天一改一路奔波来的束发形象,将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完全洒了下来,用一柄淡黄色的简单发簪扎着,衬托着玄灵本就灵动美丽的容颜,虽然一身黑色素衣却并不能遮挡住她高挑纤细的身姿。
敖凡看着痴痴盯着玄灵的中年男人,不由地轻咳了一声,把那说书匠拉回来现实,那说书人神色一囧道:“姑娘请恕在下唐突了,只不过看惯了这同安城的名缘闺秀矫揉做作,看见姑娘如此清丽可人,一时让在下失态了”。
玄灵听着微微一笑,撇头看了看不甚愉悦的敖凡继续说道:多谢先生夸奖,还是先生有眼光,不像有的人榆木疙瘩一块”,敖凡和那说书人听玄灵说着,相视一笑,也不多说。
“姑娘是来听说书的吗?”那说书人开口问着玄灵,玄灵点了点头,却听那说书人自嘲般地一笑道:“在下所讲的是这同安城的背后之事,俱是些陈年旧事,人情冷暖,听起来苦得很,没人愿意听的”。
敖凡和玄灵一愣,没想到这同安城里还有说书人把送上门的听客往外撵的,玄灵想了想开口道:“先生不必妄自菲薄,适才听到先生随口把人情世故和明月清风作比较,倒是让人称奇,想来先生所说的陈年旧事定比那些只会杜撰吹捧之人说的有趣,可否说给我们听听呢”。
敖凡听到玄灵说到“杜撰吹捧”不由苦笑,心想必然说的是自己了,当下也对说书人说道:“是啊先生,我兄妹二人初来乍到,对同安城不甚了解,不知先生说的同安城背后之事是指什么?”。
那中年男子一笑,捋了捋自己杂乱无章的头发,露出沧桑的脸来开口道:“有趣?呵呵,姑娘说笑了,出了这门满城的说书人还有美味的老君仙,不比在我这听一肚子口水,来的有趣?”。
说书匠说完,又看向玄灵和敖凡,没想到两人还是一脸热切地看着他,说书匠皱了皱眉再问道:“二位,当真要听?”。
“嗯,要听”玄灵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道。
那说书匠愣了愣,轻叹一口气,拿起那破旧的醒木拍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跟二位说上一说,不过,说书可以...得掏钱...”。
敖凡和玄灵听到这“合理”的要求,不由相视一笑,敖凡便掏出钱袋问道:“听书给钱,天经地义,先生是要多少钱啊?”。
“十两!”.......。
敖凡刚伸到钱袋里的手顿时一停,忍不住开口惊呼道:“十两?先生您这是金口啊...”。
那说书匠尴尬地笑了笑道:“呵呵,在下也确实许久没开张了,生活所迫,无奈,实在无奈”,说着闪躲着看着敖凡,似乎知道了这趟生意要泡汤了,又犹豫地说着:“七八两,也...也行”。
敖凡看着神色窘迫的说书匠,也不再犹豫,好在这趟出来身上盘缠带的足够,拿出了足足十两银子放在了桌上,明晃晃的银子被说书人看见,赶忙拿起来,如获至宝地放了起来,被过往的路人看在眼里,一个个摇着头,把敖凡当成了冤大头一般看着。
“二位,都是心善之人啊,那在下就献丑了”说书匠拿好银子,对敖凡和玄灵作揖道:“不知二位可否听过瓮头春呢?”。
“瓮头春?应该是皇宫里的御酒吧”玄灵思量了一下道,那说书匠闻言点点头继续道:“姑娘真是见多识啊,不错,瓮头春就是同安城进贡的御酒,只不过,世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敖凡也疑惑道:“先生这是何意?”,瓮头春他也是听过的,乃是同安城最好的美酒佳酿之称,专门给皇室进贡所用,别说寻常百姓,就是敖凡进宫到现在,也不曾喝上一口呢。
“因为这瓮头春的背后,是一个家族的百年兴衰,要知道自从百年前杜康在同安城造了“老君仙”以来,同安城的酒乡之名传遍了神州大地”说书匠说道。
“而同安百姓也世代酿酒,承袭先人,先帝时被藩王把控,后来在护国公公孙央南征后把同安城重新归还给了同安百姓手中,而当时护国公便是喝了同安城最有名的何家瓮头春,写下了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时间名扬四海”。
“何家?”敖凡和玄灵相视一眼,都疑惑不已,从进来同安城到现在,从苏家那里也了解到这同安城酿酒百户,可从未听过有个很出名的何家。
正当疑惑着,那说书匠又说话了:“多少年来,同安城安居乐业,百户酿酒,以何家,吴家和方家为个中翘楚,各有千秋,三家每年九月在同安城举办品酒大会,胜出者则获得以瓮头春为名给皇室进贡的机会”。
“品酒大会?怎么我未曾听过呢?”玄灵疑惑地问道。
那说书匠轻笑一声道:“那是因为直到二十年前,一个名叫苏云的外来女子来到同安城说起,便搅得这同安城是风云突变”。
敖凡和玄灵一惊,“苏云”这个名字不难让人联想到那个风韵犹存的“苏姐”,本就一直对苏姐深有疑虑的敖凡赶忙问道:“那苏云可是如今同安城里的苏家大当家的?”。
“公子难道你认识那苏云?莫非你是苏家的人”说书匠警惕地问道,满脸惊慌,敖凡连忙道:“在下并不是苏家中人,只不过略有所闻罢了,先生说的苏云搅乱同安城,到底什么意思?”。
“也是,苏家如今可是如日中天啊”说书匠叹道:“二十年前,那苏云以求酿酒之法的借口,入了何家,她天资聪慧,很少有女子能够学酿酒像她那般之快的,苏家上下对她都是十分欣赏,甚至把她推成了苏家未来掌酒。
可没想到就在那年的品酒大会上,她突然联合吴家和方家,大肆诋毁何家,说何家酿酒俱是窃取吴家和方家之法,不配享有瓮头春的名号,要知道,那时候的何家,已经连续赢了三年的品酒大会了啊”。
此时的杜康祠堂前,凉风习习,那说书人的一头乱发更加的散乱不已,讲到此处,双眼隐隐泛红,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那苏云其实早就和吴,方两家暗中勾结,为的就是扳倒何家,拿到何家酿酒秘方,而品酒大会后那苏云竟然大言不惭要三家合为一家,扬言要创天下第一的酒坊,可是百年基业的何家,岂能是为金钱所撼的”。
“其实,事已至此,何家也明白,那苏云的背后绝对不只是其余两家而已,若非有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撑腰,吴家和方家又怎么甘心把祖宗基业拱手相让?”。
说书匠说的激动,猛地一拍桌上的醒木道:“可是何家不愿意,何家乃同安酿酒百户之首,同安城自杜康造酒,护国公解围,百年来每一家都是各凭本事酿酒,何家酒坊也是祖祖辈辈的心血,那瓮头春也是何家呕心沥血得来的,怎么能让与他人”。
冷笑一声,那说书匠接着说道:“于是乎,何家被加上了欺君之罪,若非护国公大人求情,只怕得满门抄斩,然而传世百年的何家酒坊与吴,方两家尽归苏云之手,也就是今天的苏家,而瓮头春也就成了她一家之称,年年进贡御酒,名满天下,以致二十年来连同安城百姓提起瓮头春,都不曾记得当年的何家了”。
话音一毕,只见那说书匠双眼通红,把桌上的醒木拿起,轻轻拍下,长叹不已!
敖凡和玄灵听到此,心中震撼不已,没想到看起来平静的同安城,背地里也蕴含此等诡谲之事,本就没几个人的杜康祠堂,此时异常的安静,玄灵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敢问您尊姓大名?”。
“在下,何家后人,何洞天!”那说书匠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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