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梅

我叫白梅，出生在一个落后的村庄里，这里四面环山，愚昧封建。生了女娃的都被丢弃，听天由命的长大，男娃只需要知道传宗接代就好，生孩子的女人大多都是被拐来的，不服从的都被打傻关进地窖里面不见光，好一点的在猪圈里有菜吃。我妈也是，我从小就见到她在猪圈里疯疯傻傻。在这见不到光的地方，我哥是特殊的存在，我和我哥是龙凤胎，村支书说这是祥瑞，我才被留下。女的在这里是不被准许读书识字的，我哥从小就聪明村人都很信任他，平时有什么事都请我哥做主。我平时就伺候我哥饮食起居也有幸识得一点道理，外面的世界真好啊，书上的图画那么闪亮那么艳丽。偶尔村里人也会去外面采购些什么，要是有书的话那都是我哥的。

        后来我十三岁了，村里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露骨恶心，我爸要把我拉走卖给别人去换牛或者别的什么。我第一次知道哥哥也不是万能的，他哭了，我见过别的女孩九岁就被卖掉麻木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吃的饱穿的暖都是我哥对我的好，后来我留下了，我哥的说法是要我留下作童养媳干活，我那个爹才勉强同意。当天晚上我就睡了我哥的屋子，真热乎啊，没有四面漏风的墙，没有发霉潮湿的破絮被子，我哥搂着我什么也没做，我感觉到什么东西顺着我脸流下来。唯有这里是干净的。

        山里的野桃花开的灿烂，短暂的生命自由热烈，小溪的水小小的却总能流到山外。哥哥越来越沉默了，时常望着天空发呆，手里的书也不看了。后来的某一天，有个烈性的女人跑出了村，不过没两天就被抓回来了，我从小看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每个人都跑不出去，只不过是给山里的狼添饭罢了。我爹每次都很积极，带着村里的壮年男人举着火把漫山遍野的找，更何况还有别的村帮忙，这里太落后了，即使跑到镇上也没有人敢救。不过有个好事就是我作为村长的爹终于死了，听说是喝醉了酒倒在谁家的猪圈里被猪吃了，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我很高兴，我和我哥再也不会被打了。白幡纸钱的下了葬，每个人假笑的脸上没有一丝伤心，只有又能吃席面的兴奋，那个被栓在猪圈里的女人不知去了哪里。

        我哥十五岁了，在这里已经是可以做主的大人了，我哥成为了村长，变得沉稳安静了许多。又是一年篝火节，在除夕这天村里人都会拿出好酒好菜围着火堆祭祀跳舞来祈祷来年一切都好，我恶毒的诅咒他们全部被摔死，神明也不会保佑他们。当我越长越大的时候，越是能明白什么，跟随着哥哥的目光看着天空，澄净湛蓝，美丽又遥远。我恶狠狠的看着眼前卑微脏污的女人，她不过就是换亲来的女人，我哥帮她说了一次话而已，就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哥，真的十分讨厌。我哥看着我气的成刺猬一样居然还笑，好久没看见我哥笑过了。突然就不生气了。有一天，在某个山桃花开满的日子里，我哥神神秘秘的告诉我，他要做一件大事。

        我醒来是个春光灿烂的艳阳天。积雪有些融化了。身边还有足够的食物水和御寒衣物。我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一样跑出山洞。映在眼前的是烧的焦黑的村落，依稀能看见各种酒杯碗碟，我颤抖着走到了空地上那个燃篝火的地方，地下是特意挖空的坑，此时里面有数不尽的焦尸在扭曲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哭又叫，这恶心的东西终于都死了，我一摸脸上居然有水，是哭了吗？原来我也会哭。真神奇。

        白泉，你这个骗子。我念着我哥的名字一步步走出山外，困了我们十几年的东西都不在了，终于自由了，说好和我一起逃走的人做了胆小鬼，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恶，白泉你最好在奈何桥边等着我。

        后来，大年初一的电视新闻播报着某一场大火，昨夜的烟花爆竹声遮住了山里的惨叫。我在山下的桃花里村定了居，村尾有个破烂的木屋，我种了一片桃林。我生下了一个女孩，叫白烬，灰烬的烬，小名叫她小禾，你曾经说过以后要是有孩子名字就叫小禾，有希望。她的眼睛很像你，我不敢看她，只有我一个人幸福怎么可以呢。你还在等我，我要为她攒下一辈子够用的钱，然后去见你。其实不用了，我看到了，她找到了她自己的希望，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放心。我感受着大火的感觉，灼烧的疼痛，真好，我来见你了。

        -和哥哥在一起会不得好死哦，说不定连下辈子都投不了人。

        -投不了就投不了，和哥一起做一株草也挺好的，你做叶子我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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