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香槟
谭景明站在门口。
灰色卫衣运动裤，领口很大，露出喉结和一截平安符的红绳。
和视频里面一模一样，像是刚从手机里面走出来的。
“徐小姐，真的是你啊。”
见开门的是她，男孩眼睛亮亮的，语气藏不住的惊喜。
徐白露被这点惊喜取悦了。
“你猜到会是我？”
谭景明：“收件人写徐白露小姐，我猜可能会是。”
叫徐白露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这个是我？
她想问来着，又看见谭景明已经低了头，头顶的小发旋都在展示着他的悔意，不该那么说的……
徐白露善解人意，没有继续深究：“徐小姐太生分，就叫姐姐吧，我们也算半个熟人。”
因为没有工作，她今天是纯素颜的状态，皮肤很白，衬的嘴唇粉红水润，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
谭景明错开眼：“这是林先生送您的花，请签收一下。”
没再叫徐小姐，但也没乖乖叫姐姐，小男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好哄。
林卓定的是三十三朵红玫瑰，寓意三生三世，花束里插了一张卡片。
上面只写了一句：露露，原谅我。
上午才给了他断子绝孙脚，下午竟然还送花来？
不知道林总是得了失心疯，还是爱的太深了。
可这份深情来的太晚，徐白露并不想接受。
她问：“这花我要是不收，你们会怎么处理？”
“林先生已经付过钱了，您不收，我们就只能拿回去。”
徐白露秒懂。
这意思就是她要是不收，林卓就是白花钱，这花还能二次回收利用。
她刚想说，那你就拿回去吧，可谭景明又开口：“林先生定了一个月的花，您要是确定不收，之后的钱会退给他。”
徐白露默默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林卓追她的时候走的还是顺其自然路线，这到挽回了，反倒知道费心思了。
沉没成本诚不欺我，不努力追回来的女朋友，是不知道珍惜的。
这头是玫瑰攻势，别的地方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她。
算了，就当照顾弟弟生意了。
“那之后一个月都是你过来送花吗？”
她接过单子，支在墙壁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谭景明短促的啊了一声，复而又镇定下来：“会的，只要我不上课。”
“好，就冲你，这花我也收了。”
徐白露弯了下眼睛，勾起唇，唇尾一颗暗红色的小痣飘飘忽忽，烟花一样把谭景明的思绪炸的四分五裂。
啊！这女骗子也太厉害了吧！两句话就把他说的乱七八糟。
他的心麻麻的。
玫瑰是用黑色雾面纸包着的，很大一捧。
谭景明收敛心神，补充道：“花瓶里放一点八四消毒液，花根斜着剪一点可以活很久。”
徐白露对玫瑰花实在没什么兴趣，她本身也不是什么爱花的文艺女性。
但是听到他认真的嘱咐，她还是应了一声：“好，知道了，像你在视频里拍的那样？”
谭景明抬起头，抿了下唇，不懂她在说什么。
徐白露懒懒的：“那个木绣球花，你女朋友把你拍的很帅。”
乙女游戏的傻白甜女主都有一堆可攻略对象，更何况她是徐白露。
她的可选择性有很多，并不准备拆散任何有情人。
好在，小奶狗还是条单身狗。
谭景明解释的明明白白：“是敏姐给我拍的视频，她是花店的老板，不是女朋友，我……没谈过恋爱。”
“喔。”她尾音上挑，眼底又泛起了笑。
-
直到骑车回到花店，谭景明都在后悔。
这女骗子段位太高，他一不留神就被带进了沟里，弯弯绕绕的。
说的都是什么啊，什么有没有女朋友的，人家问都没问，他为什么非要说啊！
还有那什么林先生。
卡片写的暧昧不明，看样子是想追回女朋友的前男友。
徐小姐收了花，是不是表示就会原谅他？
谭景明脑海里的思绪乱七八糟，持续到进入花店的那一秒。
代玉敏老远就从窗户里看见他回来，已经倒了温水在等他。
他有比较严重的洁癖，平时又和花草打交道，一天起码洗十次手，代玉敏怕水太冷，每次都会提前倒好温水给他用。
“外面冷不冷？”代玉敏关切道。
谭景明摇摇头，擦干净手上的水，将口袋里的票据拿出来。
“敏姐，你登记以后能不能把它给我？”
花店订花都有两张票据，一张是店里留的底单，一张是送花签收的收据。
谭景明说的就是徐白露签收的那张收据。
粉红色的廉价纸张，下面签着徐白露的名字。
跟她性感娇媚的外表相比，她的字写的乖乖的，一笔一划，像一颗颗胖乎乎的汤圆，倒是挺可爱的。
代玉敏拿过来在账本登记完，又递给他，好笑道：“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追星呢，怎么样，她本人长得好看吗？”
谭景明说话算数，那夜的相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代玉敏只当他是偶然间碰上喜欢的女明星。
“好看的。”不是一般的好看，像妖精。
话音刚落，谭景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室友大彪在对面悄声通报：“老三，下节课辅导员查课，赶紧回来吧。”
“嗯，我马上回去。”
他挂了电话，没急着往外走，而是小心翼翼将那张收据折好放进了口袋里。
这才匆匆出门：“敏姐，我回学校了，周末再过来。”
“哎。”柜台后的代玉敏站起身。
她想说下次不必要从学校赶回来送花了，可话未出口，谭景明早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正式开始进入筹备阶段。
徐白露熬了两个大夜终于把厚厚的剧本看完，上面满满都是她对比着原著记的笔记。
她学历不高，非科班出身，除了一张爹妈给的漂亮脸蛋以外，只有比别人更努力一点。
但她看起来不像那种努力的人。
妖妖娆娆的，脸上就挂着那种我随便演演，好不好都无所谓的态度。
恰好，这部戏的女主就是一生满含深情，但在男主面前又从不表露的性格。
所以，薛宽导演觉得她非常合适。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讲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通过书信的形式，对一位作家讲述她维持了一生的绝望又热烈的爱慕之情。
第一次看原著的时候，徐白露真觉得女主就是个傻x。
爱了一个不知她姓名的浪子一辈子，还替人家生了孩子，临死，对方连她的存在都不记得。
这叫爱情？
徐白露觉得这就是愚蠢的自我欺骗。
但她的这个想法，在第一次的剧本研讨会上就被导演给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薛导拍着桌子说她不懂爱情。
要不是环境太严肃，徐白露差点乐出来。
她演了那么多年的情情爱爱，热烈的、隐忍的、直白的、羞于启齿的，就算她不理解，也总能演出个七八分来。
所以，她觉得她挺懂的。
“那你给我说说，什么是爱情！”
她拿出手机自顾自答：“爱情是受社会因素影响的生理、心理和主观情感结合的复杂现象，不同时代、文化、学科和学者们对爱情有着不同的理解和定义。”
薛导瞪着她：“就你有手机是不是！用你给我们百度百科？！”
徐白露靠着椅背，朝天花板看：“那爱情是多巴胺？是小鹿乱撞，是……”
她还在想过去拍的那些戏里的对白，薛导已经翻着白眼叫她闭嘴了。
剧本研讨会结束。
徐白露被薛导留下来单独谈话。
“你和小林分手了？”
外人走了，老爷子这语气倒是慈祥了不少。
徐白露和林卓谈恋爱的事儿，圈里没几个人知道，薛导就是其中之一。
“嗯，分了，他出轨。”
这事儿难看的又不是自己，她也没必要隐瞒。
薛导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半晌蹦出一句：“分了好，你俩根本也不合适，谁见过俩月不见面的情侣，电话都不打一个的。”
薛导说的是徐白露在沙漠拍戏的那回。
那部戏的导演就是他，当时徐白露和林卓在一起才几个月，她就一头扎进了茫茫大沙漠，开始了为期两个多月的拍摄生活。
沙漠信号不好，几天才能发出去一条信息。
剧组别人憋得都跟什么似的，只有徐白露一个人，无所谓的编着挂毯混日子。
薛导问她小年轻谈恋爱不该卿卿我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徐白露则一脸茫然说：“可是我在拍戏，他知道的啊。”
后来还是林卓受不了，撂下公司的一堆事儿跑到沙漠里陪她待了一个多礼拜，才让这段刚开始就岌岌可危的感情维持了下去。
徐白露直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
“没人说你不对。”薛导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小年轻，也不知道是被骗怕了还是太冷静，谈恋爱总保持着一种即使明天分手，自己也能全身而退的感觉。”
他用手里的剧本拍了拍桌面：“但咱们这部戏女主是全情投入的，爱情是她的信仰，是她一生唯一的追求，她是无法全身而退的，你找找感觉。”
无法全身而退？
那要怎么样？为爱情献身吗？
徐白露撇了撇嘴，十分不能理解。
她一直觉得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却又被夸大了的东西。
相比爱情，她更喜欢能看得见摸得到东西，比如钱和漂亮衣服。
不过，她觉得她确实需要找找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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