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与芯
“若菲你怎么才回来啊？”
若菲有些庆幸现在房间的灯已经关掉了，同学看不见她红肿的眼睛，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们解释。
她把手里那大袋红薯递给了旁边的孟凡凡，“我感觉有点饿就去前面农贸市场转了转，刚好看见有人在卖红薯就买来了，大家分着吃吧。”
在袋子下方托着的右手感觉到红薯已经凉了，若菲继续说道：“我走的太慢了，可能都凉透了，不好意思啊。”
孟凡凡接过了那袋红薯，“若菲你说什么呢？你掏钱给我们买来的，你怎么还说不好意思啊？”
孟凡凡旁边坐着的舍长也取下了耳机，“若菲这是你买的？”
“嗯，不过可能都凉透了。”
“没事，拿到暖气包上热热就行了。”
舍长和孟凡凡起身，其他几个女生看见后也站了起来，一起把那些红薯拿出来放在了窗户旁边的暖气包上。
若菲点开了一个标题是“感人电视剧”的视频合集，戴上了已经静音的耳机，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想着她和岑岩峰有多么的不合适。
现在是晚上11点01分。
他平时11点就休息了，而她初中的时候11点还没开始写作业，就算是现在也经常是过了12点才能写完。
他有洁癖怕脏，而她从小就跟最脏的煤打交道。
他可以给班里的60多个同学每人都买一个红苹果，而她为了省钱连吃面都要吃最便宜的。
他脚上的鞋子可以买几十双她脚上的鞋子。
他可以从小就练钢琴，而她跟因为和妈妈提了一次学校的钢琴声音很好听，妈妈一个星期都没跟她说话。
“就当是一场美梦吧，现在该醒了，该起床了，不可以再贪睡了，要不然你上课又要迟到了，又要慌慌忙忙地跑着去学校了，醒醒吧若菲。”
若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突然若菲的耳机被人拿了下来，“若菲你没事吧？”
若菲擦掉眼泪看着右边的孟凡凡说不出话来。
孟凡凡看了看若菲的屏幕，“‘拿着两千万离开我的儿子’”，不是吧若菲，这种狗血剧情你也能哭出来啊？”
若菲笑了笑又哭得更厉害，“是吧？我也觉得很狗血。”
孟凡凡给若菲递了两张纸巾，“别太入戏了，这都是演的，是假的。”
“嗯，我知道。”
眼泪又流了下来，若菲忍住哭声，扭头拿纸巾不停地擦着眼泪，很快纸巾就湿透了。
不一会儿，李玉梅拿着一个红薯朝着若菲走了过来，“红薯好像热好了，给若菲拿一个最大的。”
孟凡凡也拿了一个红薯走了过来，“拿小的，小的热得快，大的里面肯定还是凉的呢。”
若菲接过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大红薯，“没事的，我吃什么都行，大家赶快吃吧。”
“谢谢你了，若菲。”
“谢谢了，若菲。”
“别谢了别谢了，快吃吧。”
若菲转过了头继续盯着屏幕默默地流着眼泪，她拨开手里的红薯咬了一口，里面果然还是凉的。
“再烫的暖气也不能烫热这个大红薯的心，那么人心呢？我这颗已经冷掉的心要怎么办呢？暖气可以把它也烫热吗？会不会热到烫伤都热不透我这颗心呢？”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呢？我出生就是为了体验这么多痛苦的吗？”
“我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开心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累呢？”
“这次可能睡上两天两夜都也缓不过来了。”
……
若菲边吃红薯边流着眼泪，很快她就感到她的嗓子被堵住了。
“我会噎死吗？如果噎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不再体验以后的痛苦了？”
嗓子的吞咽能力比想象中更大，若菲没有被噎死。
“若菲你没事吧？你别哭了，要么就别吃红薯了，那个韩剧不好看就别看了，换一个喜剧看吧。”
若菲转过头流着泪看向了孟凡凡，“可是我觉得它很好看啊。”
“那你就先把韩剧暂停，把红薯吃完了再看吧，别哭着吃红薯，容易噎着的。”
若菲很想说“要是真能噎死就好了”，但是面对关心她的人，她实在是说不出来，于是她看着孟凡凡笑了笑，转过头拿出了口袋里的最后一张纸巾。
“你不可以再哭了，你很坚强的，很勇敢的，你会没事的，你要开开心心的。”
刚在心里安慰完自己，若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若菲，你只可以再用一张纸巾，你不可以再哭了，你很坚强的，很勇敢的，你可以没事的，你要开开心心的。”
眼泪又流了下来。
若菲拿着最后一张纸巾擦掉了她最后一滴眼泪。
白天回到宿舍以后若菲和大家一起补觉，中午同学叫她起来吃午饭的时候她没有起床。
“我昨天可能着凉了，胃不舒服吃不下，你们去吧。”
“用给你打一个稀饭吗？”
“不用了，谢谢，我想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若菲听见了宿舍里的小声交谈声。
“要不要叫醒若菲去超市买东西啊？”
“她昨天买红薯回来以后哭得很伤心，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不是看韩剧哭的吗？”
“再感人的韩剧也不至于哭成那个样子吧。”
“那还叫不叫她了？”
“不叫了吧。”
“可是如果她有需要的东西怎么办？后面还要补一个星期的课呢。”
“那就哪天中午再陪她去一次超市吧。”
“好，那我们走吧。”
听见关门声之后，若菲用被子蒙着头哭了出来。
“她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以前都没和她们讲过几句话，只是这学期才开始给她们讲过几道英语题而已，那几道英语题值得让她们对我这么好吗？”
“我自己的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他们只喜欢弟弟，我又怎么配得到外人的喜欢呢？”
“她们对我来说只是普通同学，她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们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我不配，我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关心和喜欢。”
……
“可是她们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让她们担心我。”
……
“若菲，你要活，就要开开心心地活着。”
……
逐渐平静下来之后，若菲看了看表已经2点多了，这时她感觉到了胃又在抗议，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起来赶在食堂关门前打饭听见了舍长的声音。
“若菲，给你打了一份粥，快起来喝了吧。”
若菲急忙坐了起来，看着她床前的孟凡凡和舍长说道：“真是谢谢你们了。”
“别客气，还热着呢，快喝了吧。”
若菲伸手接过了舍长手里的小米粥慢慢地喝着。
孟凡凡看着若菲问道：“若菲，我们下午要去超市买东西，你去吗？”
“去。我纸巾刚好用完了。”
舍长也问道：“你昨天看韩剧也太入戏了吧，有那么感人么？”
“我之前没看过韩剧。”
“哦，怪不得呢，不过下学期开学了就好了，听说宿管中心一层的那个房间电视已经安好了，以后周六的晚上会放上一两个小时的碟片给我们看。”
“是吗？那太好了了，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电视了。”
“我们都一样，很久都没回家了哪有机会看电视啊？以前在老校区周末还能出来租个碟看，一搬到高中城往市里跑太麻烦了。”
“就是就是。”
……
看着坐在她对面聊着天的两个舍友，若菲突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若菲，你粥喝好了就赶快收拾收拾和我们去逛超市吧。”
“好。”
走之前若菲拿出了外套口袋里的小灵通，正准备充电，她看见屏幕上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和4条新短信，她猜到了短信的主人是谁，但是她觉得她现在没勇气看他的短信，轻轻叹了口气，把小灵通直接放进了抽屉里。
第二天一早，若菲正在座位上发着呆，听见了岑岩峰带着鼻音的声音。
“早上好若菲。”
“早上好。”
“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了吗？”
“我手机没电了，在宿舍充电没开机。”
“哦，我说怎么打不通呢，我以为你”岑岩峰看了看四周后继续小声地说道：“我以为你在补觉呢。”
“嗯。”
见若菲又开始发呆，岑岩峰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若菲你没事吧？”
若菲感觉她现在一听见这句话就想哭，赶忙站了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还好若菲只流了一点眼泪就平静了下来，从口袋里掏纸巾的时候她居然摸到了手机，于是她打算开机看看岑岩峰给她发的短信。
在等待开机画面的时候，若菲准备上个厕所，考虑到现在她穿着紧身牛仔裤如果把手机放在前面的两个口袋蹲着不方便，她就把手机塞进了右边屁股后面的那个口袋。刚解开牛仔裤扣子往下一拉，就听见
“哐当”
“扑通”
完蛋了，不会这么惨吧。
若菲急忙看向了下水口，老式蹲厕的下水口直通下水道，她的手机当然早就没影儿了。
想到这个“手机中的战斗机”还没用到一年，若菲叹了口气。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就这样吧，刚好不用再看那几条短信了。”
若菲又盯着下水口看了看，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拜拜了，我的第一部手机，谢谢你陪我。”
若菲刚回到座位坐好，就发现赵昊文走到了她的身边。
若菲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了。”
“有什么事吗？”
“我……走，出去说吧。”
“没事，就在这说吧。”
赵昊文看了一眼岑岩峰后，蹲在了若菲桌子旁小声地说道：
“我听说你昨天睡了大半天，说是胃不舒服着凉了，你没事吧？”
“没事。”
“你真的看韩剧看得哭得稀里哗啦的？”
“不是吧，这丢人的事情传得也太快了吧，是谁啊？能不能放过我啊？”
“这有什么丢人的？你哭说明那部剧名字好看啊，叫什么名字改天我也看看。”
若菲哪里知道韩剧名字，她连演员的脸都没看见。
“不好意思啊，我睡了一觉全忘了，以后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行。”赵昊文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两手撑在了若菲的桌子上，“我把正事儿忘了。”
“什么正事？”
“《灌篮高手》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看完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书在宿舍，我上午放学以后拿给你吧。”
“我不急着要。”
“要是一直放在我那里，过几天回高中城我还得再拿过去，我一个人拿不下那么多东西。”
“我帮你拿被子回去吧。”
“不用了，我和宿舍的人一起租车回去就行了，谢谢了。”
“那中午放学我去你宿舍大门口等着你。”
“嗯，你知道位置吧？”
“知道。”
前两节是数学课，想到数学老师要用下学期的教材讲课，而她根本就没有借新教材，于是若菲打算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去舍长旁边坐着。正在她拿好笔和笔记本，搬起板凳的时候，旁边的人说话了。
“你搬凳子干嘛？”
“我没借到新教材,我要去找舍长看一本书。”
岑岩峰把她的凳子又拉了下去，“你就在这坐着，我有教材，我们看一本就行了。”
若菲站在原地正想着该怎么拒绝他，刘莎莎走了过来，“岑岩峰，听说你感冒发烧了？”
岑岩峰一晃神，若菲搬起凳子坐到了右前方的走道里，“舍长我没教材，我得蹭着看你的了。”
“好。”
舍长的女同桌看了一眼若菲说道：“咱们三个挤一挤应该能坐下。”
于是她们三个挤坐在了一起。
若菲低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仿佛丝毫不在意她左后方的谈话。
“我这有感冒药你吃吗？”
“不用。”
“你吃药了吗？”
“吃过了，你不回你座位吗？老师来了。”
看见老师走进了教室若菲刚在心中长呼一口气，就感觉到有人搬着凳子坐到了她左边的过道。
“不是吧？他有书干嘛偏要挤在这里啊？”
正准备扭头瞪那个人，却发现那个人并不是岑岩峰而是赵昊文。
“你……你坐到这里干什么？”
“我没借到书。”
“我也没借到啊，我现在在蹭舍长的呢。”
这时舍长的同桌扔过来了一本书：“给，刚好我们有两本，这本你俩一起看吧。”
刚好？若菲并不喜欢这个刚好，这个刚好很有可能就是下一段闲话的开始。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发现前排的李玉梅旁边没有人，“我还是去前面吧，这太挤了，一会儿笔记都记不了。”
“我不占桌子，我在腿上记笔记。”
“若菲，反正是假期补课，放松一点，再说了我们也不嫌挤。”
听见身旁的舍长开口了，若菲便不再说话。
两节数学课后，若菲搬着凳子回到了座位。
刚坐定就听见了岑岩峰的声音，“我明天帮你带一本教材，你就别搬凳子过去了。”
若菲看了看旁边趴着的人，“不用了，我喜欢坐在那里，可以和舍长说说小话。”
岑岩峰笑着拉着若菲的袖子晃了晃。
“怎么了？”
“凑近点。”
若菲凑耳过去。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生坐在一起。”
若菲感觉她又要哭出来了，急忙坐正身子闭上了眼睛，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
“没事的，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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