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精灵
秦屹和黄昕鹤在最后离开酒馆之时，遇到了一点麻烦。
酒馆的桌子摆放得比较拥挤，他们又在里头的角落，出来的时候不免要挤出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结果秦屹过去了，黄昕鹤就被一条胳膊拦住了。
一条粗壮的，差不多有秦屹的腿那么粗的，肌肉横生狰狞的胳膊。
胳膊的主人是个身高两米以上的光头巨汉，也不知道是不是纯粹人族，一伸手臂，宛如一条肉栏杆，正好把桌子和桌子间的通道给拦得死死的。
他一边跟同桌的人哈哈大笑着说话，一边在秦屹过去之后伸了伸胳膊，把黄昕鹤给彻底拦住，完全过不去。
然后便好像完全不知情似的，继续说话大笑，看都没看她一眼。
周围响起“吃吃”的笑声，很是不怀好意。
秦屹剑眉一扬。
他虽然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里不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武力值都弱小卑微，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如此戏辱。
就算接下来是被群殴，就算结果可能糟糕到送命，人总是有底线的，他不能退。
他沉着脸，挺直胸膛，正要开口……
黄昕鹤开口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悦耳，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又有些上位者对举止冒犯的下位者的不耐和一丁点宽容：“请让一让。”
周围等着看戏的都安静下来，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小学男生欺负女生的经典剧情，个个脸上带着揶揄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巨汉也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一边用小指挖着耳朵，一边维持着一条胳膊拦住黄昕鹤的路，装作听不懂或没听清，声如巨雷：“啊？你说什么？什么挡路？”
黄昕鹤抬头看了下，店主老地精这个狡猾的老东西果然已经躲得不见人影。
她只好皱着眉，伸出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指，指了指那人的胳膊，冷冷又颇具威严地说：“我说借过！你的……手臂拦住我的路了！”她没有展示出愤怒或恐惧，声音也没有太过尖刻，唯有在说到“手臂”时停顿了一下，好像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条手臂。
巨汉没有听懂她隐晦的羞辱，却被她幼细洁白的手指头吸引了眼光，啧啧说：“这是什么？是一根手指吗？……我都不敢碰，不会轻轻一碰就断掉吧？”说着伸出胡萝卜一般的拇指和食指，像拈小虫子一样，想要去捻她的手。
周围人都哈哈大笑：“……老瓦尔加，你可得小心点，这小姑娘的腰也像是一碰就能折断似的……”
秦屹大怒：“不许碰她！”
他本来可能招致一顿毒打的大喝声此刻却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因为大家被神奇的一幕给震住了：
只见当那胡萝卜一般的两根手指即将碰到黄昕鹤洁白纤细的手时，她的手背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有黄昕鹤一只上臂长的高度，穿戴着尖尖的帽子，尖尖的鞋子，绿色的束脚裤，紫色的鲜艳上衣……
一只小精灵！
不是那种丑陋的地精，也不是传说中生活在无界森林深处，力量强大的精灵……
而是一只容貌漂亮，身体娇小，举止滑稽，宛如可爱的人偶一般的小精灵！
活灵活现地在面前……
此刻小精灵踩在黄昕鹤的手背上，用极其愤怒的姿态对着那个巨汉，双手握拳，仰着头大喝一声：“你敢碰她！”
它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好像孩子的声音，却又不带任何童音，似乎细细的，可是整个屋里的人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惊呆了。
黄昕鹤也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站着的姿态勇敢的小精灵。
许久才有人小声说：“是小精灵啊……”
“真罕见……”
“没听说过谁的召唤物是这个……”
“好可爱……”
“是会做鞋也会做饭的那种吗？”
“……小姑娘本身就可爱，还有这么可爱的召唤物，太好玩了……想抓回去养！”
“不是什么小姑娘呢，看她这个架势，绝对是大贵族出身……”
……
秦屹也愣住了，把那梦幻的，只出现在童话里的小精灵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又打量。
……
正在酒馆众人都群情莫名激动，又相顾无言的当口，一个坐在窗边，一直默默喝酒的黑袍银发的老人站了起来。
这个老人，满头银色短发和胡须都好像很硬，刺猬一般硬硬地张着。他一看就上了年纪，因为头发白，脸上有皱纹，但是身材却像年轻人一样壮实，脸膛子发红，气色极好。
他已经喝了很多酒了，桌子上有好多酒瓶和杯子，但人却看不出一点酒意来。
如果说那个巨汉说话像打雷，这个老人沉声说话就像攒了更多威势的闷雷：“好了！都闭嘴！你们太不像话了！……对一位值得尊敬的年轻女士这样太失礼了！你们应该觉得羞愧！”
说来也奇怪，他这么沉声说完之后，这些人竟然都默默坐下了，那个巨汉也把手臂收了回来，虽然视线还忍不住朝黄昕鹤和她身上那只小精灵瞟过去，但却没人敢说什么了。
好像被班主任训斥后的一群学生。
全都缩成了鹌鹑状。
秦屹看到黄昕鹤挺直腰，侧过身，朝那个银发老人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很优雅，有点类似欧洲以前的屈膝礼。
那只奇怪的小精灵现在爬到她纤弱的肩膀上坐着了，还晃荡着两条腿，两只尖尖的鞋尖上镶着两颗透明的宝石般的东西，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在空中划出一道透明的弧线。
秦屹收回目光，也低头朝那老人鞠了个躬，朗声说：“感谢您仗义执言，我叫秦屹，请问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尊姓大名？”
老人哈哈笑了一声，说：“我姓德伦亚。”
秦屹再次表示感谢，就和黄昕鹤一起找老地精结了账，大步走了出去。
两人出了酒馆，秦屹套了马车，黄昕鹤默默无声地爬上平板车上的面粉袋子上坐好。
秦屹抬手托着她帮她上车，看她有些狼狈的身影，有点说不出话来。
刚才在酒店的黄昕鹤和以往都不同，那一刻她的姿态高贵，很有尊严感，和以前尽量不起眼，平和淡定的实习生不同，和到了这个世界后温婉隐忍沉默坚韧的形象也不同……
他好像第一次重新认识了新的她。
微微心惊，但也很喜欢。
似乎那应该是真正的她……
然而此刻，却要看着她不得不继续回到面粉袋子中间。
秦屹胸中好像梗了什么东西，为自己，也为她。
他真的说不出话来。
他还看到那个奇怪的小精灵从黄昕鹤肩膀上跳下来，费劲地拍打着面粉袋子，似乎想尽量弄干净了再让黄昕鹤坐，但是显然徒劳无功，面粉越拍越多。
场面滑稽又可爱，但秦屹笑不出来。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荒谬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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