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审讯进行到了大半夜，周叔的表现并无异常，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也确认了，案情没有任何进展，便放周叔回去了。

陈建国看着案件的侦查报告，昏暗的灯光照映着他硬朗的面庞，粗旷的浓眉皱皱巴巴，紧锁的眉头一直无法得到舒展。

游泳馆方面也没有任何突破，负责人员对赵晓红的描述如同大家所说一样，性格孤僻但心肠好，从未与人发生冲突，游泳馆这段期间在给市青年游泳队作集训基地，也不曾接待其他客人，而游泳队在5月13日就结束训练返回市里，赵晓红与他们根本没有接触。

陈建国咤了咤舌，放下报告，准备回家，刚出办公室，就撞见了李副局长。

李副局长对此案件也比较重视，便督促了几句：“我知道你刚升职不久就要独挑大梁面对这么棘手的案件，但是上面催的紧，领导们也都挺关注的，马上就是北京奥运会了，在这之前侦破案件有没有信心？”

领导发话岂能拒绝，陈建国只能硬着头皮，说：“保证完成任务！”

夜幕笼罩之下月光都不见几分，陈建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妻子和儿子已经安然入睡，客厅走廊留了一盏夜灯。

轻声细步走进儿子房中，看着小陈昊稚嫩的脸庞，一整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缓缓踱步返回卧室，妻子正入酣梦，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小纸条，写着：洗脚再睡。陈建国憨笑一声，亲了亲妻子肤若凝脂的脸颊，倒头就睡。

        经过几天的寻找，终于有人在14号看见过赵晓红，县医院的一名护士说，曾在案发当天的上午在医院看见过死者，当时她正在看望一个受伤的男孩。

几经询问，得知受伤的男孩是市青年游泳队的，因训练不慎将脚砸伤，在医院休养到16号才回家。陈建国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拿到男孩的地址就直奔平安市而去。

此次一行仅张超跟随陈建国同去，张超是本地的大学生，警校毕业，年仅二十一岁，眉清目秀，标致的鼻子下生得两片饱满的嘴唇，为人勤奋开朗，陈建国见他颇有精神，时常带着他侦查各类案件。

此行张超虽然知道死者生前的行踪对于侦破案件十分重要，但是感觉对一个十来岁的受伤男孩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就略显得萎靡不振，陈建国则反观不然，莫由来的直觉令他相信一定能有所收获。

午下时分，两人乘车到达目的地，站立在一栋简约雅致的小洋楼前，这楼房坐西南、朝东北，尖塔形斜顶，柱状大理石装饰，粉刷得精巧的墙面与攀附其上的藤蔓相映成趣，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

两人已经事先通知过的，等了片刻，便有管家开门迎接，领他们前往大厅。小院两旁的花草修整得鲜活，受伤男孩和其父母就站在前厅门口等候。

陈建国还没走到前厅，王父一双厚实的大手就伸了过来，犀利的眼神似乎带着刺，警惕又稍显出厌恶：“陈警官，来来这边请，先前是我接的电话，但是电话里好像没太说清楚，您这次来是因为什么呀？”

王父边说边迎着陈建国坐下，叫一旁的保姆赶紧端茶，陈建国应付了两句，表明来由，王父王母顿时吃惊极了，拍拍胸脯，感概自家小孩幸好平安回家，没遇到这么残忍的凶手，而一旁的男孩低着头，面无表情，令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适。

        几人双双坐下，陈建国一直盯着男孩，他坐在正对面的沙发上，腿上包裹着纱布，应该就是赵晓红去医院看望的男孩王胜了。

他此刻目光呆滞，然而纤长的睫毛却灵动地上下扑扇着，虽是一副可爱的乖巧模样，但向下垂着的紧闭的嘴唇却透露出一股冷冽的刺寒，像是要把人驱逐到千里之外似得，陈建国即使是坐在他的面前，却感觉他们之前隔着一道万丈深渊，在这个男孩身上竟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王胜父亲见孩子一言不发，狠狠瞪了他两眼，赔笑道：“这孩子前几天伤了脚没能去参加省游泳比赛，挺伤心的，情绪一直都很消沉，听到曾经见过面的人出事了，估计也吓坏了，您见谅啊。”

吓坏了？陈建国心想，可能不是吧。陈建国死死盯着王胜，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到：“王胜小朋友，你和赵晓红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去医院看望你？”

“赵阿姨是我们队训练的游泳馆里的清洁人员，我不小心受伤的那天是赵阿姨把我送去医院的，她说话很温柔，还催着医生帮我好好处理伤口。我十五岁了，不是小朋友。”王胜不慌不忙地说道。

        陈建国眼光逐渐暗淡，这个小朋友，绝对不简单。

“赵晓红经常去看望你吗？”

“没有。”

“那她为什么要在14号的时候去医院看你？”

“应该是我的队友和阿姨说他们要离开了吧，阿姨知道我还在医院里怕我孤单就来看看我。”

是吗？陈建国半信半疑。

“当天你们说了什么？”

“阿姨就是说了一些安慰我的话，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回家后要坚持做康复训练这样。”

“就这些？除此之外呢？”

“别无其他了。”王胜一脸平静，摇摇头。

“那她有去做什么，或者去见了什么人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姨只是来看望我，没做其他的事，见什么人的我也不清楚。”

无论怎么询问，王胜始终是一问三不知。一旁听着的王父满脸不耐烦，动来动去弄出好些声响，就差把赶人的话说出口了。陈建国见对话已经难以进行下去，只得起身告别，拒绝了王父假意的宴请，大步离去。

两人毫无所获地回到车上，张超小心翼翼地询问：“陈队，接下来我们去哪？”

“市公安局。”

        铁门青砖，陈建国和张超给值班的警卫出示证件，两人刚进公安局大门就遇见接到过电话正要出门迎接的李志华。

“志华，尸检有更详细的结果吗？”省略寒暄，陈建国直表来意。

而就在今天上午，李志华和他的老师共同得出了结论。几人到办公室坐下，李志华便拿出报告递给陈建国。

“我请教过老师，凶手的确是左撇子。凶犯先是趁着受害者不注意在其背后砸了一下后脑勺，在受害者无意识后在正面进行多次击打。受害者除脑部受伤、眼球丢失外无其他伤痕，她的指甲缝里有泥土，案发现场确定就是那片树林。”

陈建国翻动着报告，回想起在询问结束后，保姆递给王胜两本习题册，他用右手拿着笔，回到自己房间，陈建国分明看到了他用右手写字，这个男孩难道的确没什么关系吗？

李志华拍拍陈建国的背，希望能让好友宽心一些：“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凶器，这是关键。其他的也别多想，走！你之前可是说过要请我吃饭的啊，现在就是兑现的时候了。”

陈建国哈哈大笑，原来在着等着我呢：“饭我请，酒你付！”

两人勾肩搭背，拖着瘦小的张超，去了街转角的大排档海搓一顿。

        两人勾肩搭背，拖着瘦小的张超，去了街转角的大排档海搓一顿。

距离发现受害者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案件侦破仍旧进展缓慢。

陈建国自从平安市回来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叫王胜的男孩表现正常但又有点过于正常了，眼神里透漏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始终放心不下，于是抽空独自去医院调了监控查看。

医院监控并不是全方位覆盖的，但是能清晰地看到出入口的情况，据护士说14号晚饭后需要给王胜换药，在7点10分的时候确实换过了药，而后王胜就一直在病房休息，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王胜外出的画面，他腿脚不便似乎也不曾走动。

陈建国反复看了几遍监控，的确一点王胜的身影都没看见，赵晓红也只是与他待了二十来分钟就回去了，可是即便如此，陈建国心中的疑虑不减反增，烦躁不已。

正当陈建国思虑之际，一通电话响铃打断了他的沉思，又是张超那个小兔崽子，让他挨家挨户地去走访寻找线索，总是屁大点事就打电话烦人。

“又怎么啦？”

“陈队，找到凶器啦！”电话那头传来急切又喜悦的声音，“找到凶器了！”

陈建国一惊，赶紧问：“在哪找到的？”

“就在周男家里，藏在废品堆里，上面还有血迹，已经拿去鉴证科了，周男当场被抓捕归案，您现在要不要回来看看，那小子还死活不承认呢……”

怎么会？周男？张超那头的声音愈渐模糊，陈建国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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