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杀令(男主性格转折章)
林安醒来时已经在洛州相邻的燕州。
白衔清弄了一身的伤,粗略的用布条包扎了一下,正一口一口给他喂药。
“将军…我们离开洛州了?”
他撑起身子,四处打量。
“嗯,我们现在又回到燕州了,这儿是借住的农户,只是雨情蔓延,燕州也不容乐观,我已四处探查过,许多路都被冲垮,但好在折子已经送了出去,但愿陛下能早做安排。”
白衔清似乎变了许多,可惜林安是个傻的,毫无察觉。
只觉得这种情况下将军还能一人带他逃亡,真是顶顶的牛。
“嘿,将军,咱没有马,你怎么带着我离开的啊!”他笑着,傻呵呵好奇的问。
“…”白衔清默了默,心情有些沉重,回的十分简短“偷的。”
想他一个皇帝,居然沦落到了翻人家客栈的院墙,潜入人家的马棚偷马,还被人发现追着打,要不是马跑得快,恐怕他就得被扭送官府了。
等江吟晚多拨他些银钱,这马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然而这份折子到底是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而洛州的府衙居然一直没有上报雨情,等江吟晚收到白衔清折子时,山脉坍塌,泥石流已经冲垮了许多村子,死伤无数。
“洛州的府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江吟晚气得一双眼睛猩红,恨不得能给那府衙踹上两脚。
朝堂众人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了脑袋。
她心口和胃里又开始作痛,有些头晕眼花,只得极力控制情绪。
眼下事情已经发生,解决才是头等大事。
思及,沉声道“瞒官害民者,各杖一百,罢职役不叙,降低洛州赋税,立即处理尸体避免疫病,户部工部即刻筹备赈灾!”
“是!”两道声音共同应下。
然而,赈灾的银两却又是个问题。
一连数日,江吟晚夜不能寐,没想到彬州尚且还在干旱,洛州又发生了泥石流,国库危及,之前收购给彬州的粮食只得先拿出来支援洛州。
而向各官员征收银钱物资时又各个哭穷,说实在拿不出那么多。
紧接着粮商趁机涨价,流民增加民怨沸腾,宫中城外甚至流传起一些陛下不是真龙天子,所以祈雨才祈来了灾祸,触发天怒的说法。
更有臣子居然以死谏的形式说“天、地、人,三才为一体,地宜宁不宜动,地若‘不宁’有动,阴阳失调或与人君失政有关,是上天的惩罚与告诫,陛下应下罪己诏,获得上天宽恕,避免再降灾祸以减免不幸。”
此言一出,满朝轰动,陛下不是真龙天子的说法愈演愈烈,居然演变成了她祈雨祈来了天灾。
太史局主动站出,一番慷慨陈词与那要死谏的臣子大吵,最终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当场脱下官帽扬言请辞。
白衔清哪里会知道皇城动荡,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他与林安正帮忙抬伤员,搬尸体。
那府衙当时还说不认得什么将军,这会儿倒是连连磕头求救,只是不多时上面的圣旨下达,洛州瞒报官员被罢免,行了一百杖刑,竟是活活的给打死了。
白衔清心头一丝波澜也无,看着被泥石流裹挟的断臂残肢,里面有竟还有四张熟悉的面孔,他甚至觉得一百杖刑太过仁慈。
而后知后觉间,他意识到,自己开始变了。
在前往边疆的这一路,他见到了太多疾苦与贪官地主,遇到了善良的百姓,也遇到了被逼上行恶的流民,更明白了仁慈与软弱的界限。
那对儿收留他们居住的夫妇与那两个孩子都命丧泥石流,他们的好心并没能得到好报。
正如自己的仁慈,并没有善果。
江吟晚不是什么善茬,她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可在边疆吹了十四年风沙,心早变得又冷又硬。
这股妖风显然有备而来,不管彬州灾情如何,这太史局恐怕上头另有主子。
且就在昨天,她派去探查的人前来回禀,彬州确实有些时日没有下雨,但太史局却是言过其实,且前几日彬州正下了一场雨,如今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反倒是洛州,早在白衔清抵达之前就已经下了十几日大大小小的雨,加起来竟小半个月有余,无人上报。
而巧的是,据驿站那边回禀,太史局这位和洛州府衙期间有过一次书信来往。
这显然是个局,洛州府衙是枚注定一死的弃子。
而这枚弃子也知自己此举将死,可又为什么甘愿赴死呢?
必然有什么交易在其中,以他一人之死,能让他在意之人得到什么好处。
这好处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两人之间那封书信恐怕也早就烧了,没有证据自然一切都是空谈。
而太史局看似包揽罪过主动请辞是站在她这边的,实际上这不过是出糊弄她的戏罢了,一个保全太史局脑袋,并从中脱身的戏。
这群狗贼是不是料定了白衔清仁慈,必然不会下令诛杀?
可当今皇帝不是白衔清本人,而是她江吟晚。
白衔清是软柿子,她不是。
文德殿。
江吟晚召来了王淼。
她手中拿着的是太史局贺文昌请辞的折子,往地上随手一掷,丢到了王淼面前,只见上面朱批仅一个准字。
“太史局贺卿既然请辞,朕准了。”
王淼眉心一跳,这贺文昌明显是想脱身,其中不定有个惊天密谋,陛下怎么能准了呢!
他立刻想要进言“陛下,此事不妥,臣认为——”
他话未来得及说完。
“杀。”
江吟晚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冷冷开口,打断了王淼的话。
一双阴沉的眸子震得王淼有些错愕,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陛下嘴里能说出杀令。
而更令他震撼的还在后面。
江吟晚扬了扬唇角,目光紧锁着王淼“不仅是贺文昌,王卿,朕请你来还有事要你去做。”
“贺文昌与洛州府衙常祺曾有过书信来往,又与孙斌联合,一个死谏一个请辞,只为脱身,这显然是一个针对朕所设的局,背后主使居心叵测欲意谋夺皇位,他们料定了朕不会下杀手,料定了朕会被拿捏。”
说着,她轻笑出声。
真是有意思,一个两个踩着白衔清的仁慈之心,把白衔清当好糊弄的傻子。
“但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江吟晚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至王淼面前。
王淼拱手,微微低了些头,心惊今日陛下竟能让他都倍感压迫,果然皇帝始终是皇帝,他们都不该因陛下仁慈而认为陛下无能。
陛下不仅察觉到贺文昌那点猫腻,更能果断下达杀令,他总算为东陵感到了一丝盼头。
一味宽宥的优柔寡断只会助长歪斜之气,早就该整顿了。
江吟晚凑近了王淼,一字一句“这天下只会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朕。”
事到如今,她不管谁才是嫡子,既然白衔清已经做了皇帝,那么谁都别想再掀风浪,危害江山社稷,危害黎民百姓。
闻言,王淼“噗通!”一声拂袖而跪,深深叩首,高声铮铮道“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臣王淼,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古松般的脊梁对着她屈下,是在宣誓忠心不二。
可江吟晚还是要敲打他“常祺的亲眷恐怕已经被秘密保护起来,朕要你即刻派出人马一律杀无赦,朕不喜欢留有后患,所以王卿,你若有仁慈之心,还要思量再三是在为谁效忠,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你该是明白的。”
她希望王淼记住自己说的话,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若常家仍有活口流出,她定也不会放过王淼。
天下能者居之,而背主的东西素来不会有好下场。
“贺文昌返乡的路上,去制造一场意外,而这流言的源头须得好好查一查,查得出来最好,若查不出来那这事儿也必然要有人担责,朕想着,既然孙斌如此喜欢死谏,朕就赏他一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吟晚蹲下身,扶住王淼的胳膊,稍稍缓和了语调。
王淼是个聪明人,立刻领悟到了她的意思,若能查出来就连着孙斌一同算进去处死,若查不到就设计给孙斌,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死的。
“是,臣领命。”
王淼应下,并从袖中拿出一长方的密匣。
“陛下命臣所制密匣已经完成,请陛下检验。”
江吟晚“嗯”了一声,将密匣接过,仔细检验后又用两把钥匙分别试了试。
制作的很是精良,王淼用心了。
她留下一把钥匙,把另一把钥匙和密匣递回给了王淼。
“这个密匣从今以后就归王卿了,朕许你密折奏事权,可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王淼双手接过“臣谢陛下恩典!”
面色郑重,带着任务退下。
接下来几天里江吟晚接连收到了贺文昌路遇土匪,命丧黄泉的折子,以及抓到一位散播‘陛下不是真龙天子’之言的男子,经查实是孙斌的亲信,常家老小在洛州全家死于疫病,民众直呼恶有恶报,消减不少对皇帝的怨怼。
但更重要的还在于赈灾。
灾情之后的疫病再所难免,可国库里确实拿不出如此大一笔灾银,而这群每天吃喝玩乐富足不已的官员们却说自己拿不出钱来,必然大有问题。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捐款的居然会是魏东。
他不仅按数目交上,还变卖了府中许多东西,全交给了朝廷用于赈灾。
想魏东为了私利一直与她做对,可在天灾面前又能将私利通通拿出,倒真叫江吟晚一时唏嘘不已。
人性复杂,善恶从不是非黑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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